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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唐山海轻轻地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看见陈深正在餐厅的吧台上喝咖啡看着报纸。他点了点头,转向冰箱方向,拿出了牛奶和面包,站在烤面包机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收回了去插电源的手。
      转而倒出了牛奶,并在牛奶杯里放入被他撕开的吐司。
      看着一块一块的吐司渐渐吸饱了牛奶,从飘浮,到沉沦,最后堕到杯底,他突然笑了起来。
      “陈深,”他开口,“今天你休息么?”
      或许是因为他从未问过这样的问题,又或许是两人实在是太久没有做过工作之外的闲谈,被叫到名字的人抬起头来,先是疑惑,很快地转为愉悦的表情看着他:
      “是啊,老毕那个CASE好不容易快告一段落了,我就问他要了一天假,”说着陈深勾了勾手指,开心地笑,“要不要一起去哪里玩?我们好久没出去了。”
      “好啊。”
      唐山海点着头说。
      陈深开着车,两个人去了海边。
      初春的海边还是有些冷,所以人显得特别少。唐山海就默默地站在沙滩上,一言不发地看着远处。陈深也站在离他大约两三步外的侧后方,淡淡地抽着烟。
      不知道要说什么,或者也不用去考虑说什么。
      待到陈深真的觉得浑身都快被冻僵的时候,唐山海终于回过头来看了看他。
      而海风又更强了一些。
      “走吧。”他开口,看着陈深点了头,唐山海先一步地往外走去。天渐渐地暗了下来。陈深快速地跟上了几步,想拉住他的手。
      “停车场在那边。”陈深指着他走路相反的方向,“你是迷路了么?”
      脸上还带着微笑。
      唐山海停下了脚步,淡淡地摇了摇头:“你先回车上去吧,我想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去找你。”
      陈深看着唐山海从右侧的石头台阶下到人行道,往不远处路口的一家小花店走去。
      那是家虽然小,但确是布置精巧,让人看了就心情舒畅的小花店。
      他在停车场里找到自己的车后不过几分钟的样子,就见着唐山海持着一支蔷薇走了出来。
      那是朵鲜红的不像是真花的蔷薇。
      他低下头,伸手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又替恋人去开了副驾驶座的门,却见着唐山海满弯下身来看着他,似乎完全没有想上车的意思。
      却将花递了过来。
      陈深歪着头有些不明白,但还是下意识地接过了花,再想开口的时候,已经被唐山海那只左手轻轻掩住了嘴。
      “陈深,”唐山海说,“谢谢你。”
      “这三个月,谢谢你的照顾。我需要的东西已经拿到手了,就是你和处座最近在忙的那个并购案,”他轻轻地点头,“三个月的时间还是花得有些久,舅舅都有些等不及。好在我不辱使命。”
      唐山海站直了身子,扯开嘴角似乎是笑了下,很快又回复了第一次见陈深时的表情,陌生且生疏,有礼却冰冷。
      “再见,我想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陈深静静地看着他替自己关上车门,又慢慢地走出自己的视线。
      那个背影一如既往地挺直着腰杆。
      阴冷的海风透过车窗吹了进来,陈深呛得完全止不住咳嗽。
      他将那朵蔷薇别在后视镜上,在昏暗的车内灯的照射下,映衬出一种奇异的红色。

      第二天,陈深进公司的时候,一楼前台的小姑娘一脸紧张地指了指楼上,说:
      “毕总让您一到就去他办公室。”
      他歪过头打了个呵欠,不否认有点累。
      其实应该是感到轻松的,想分手的恋人自己走了,被埋到身边的钉子也被撬走了。可为什么会辗转难眠整整一个晚上呢?
      就算是唐山海尚在的平日,他们也是分开在两个房间睡觉的。即使是在床上交缠过身体,但情事终了后,那个男人依旧会支起身体,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这仿佛已成了日课。
      不,一开始的时候,他们是有过相拥而眠的日子的。从睡着到醒来,那个人一直在身边,甚至在自己的怀里。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先睁开眼睛,看着那个人依旧沉睡的面容,平日里冷漠淡然的表情有了些松动而柔软,连鼻尖上的小痣在洁白肤色的映衬下都显得耀眼,他忍不住亲亲地舔了那鼻尖一口,被弄醒的恋人被弄醒后没好气地翻了个身,留了个后脑勺给他。
      他再从背后圈住那个人的腰,使劲拉向自己,从自己的手指上撸下那枚与自己已经相伴了多少年的白玉戒指,那枚去世的母亲留给自己唯一的遗物,慢慢地套上唐山海左手的无名指。
      合衬得仿佛度身定做,丝毫不差。
      手与玉几乎融为一体。他轻轻地将那只手指含入口中。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后撤一步,想等电梯上的人先下来,却被一只手抓住了喉咙。
      陈深猛地抬起头,看到的是李默群咬牙切齿的面孔。
      “陈深,你真是好样的。”
      往日里风度翩翩的李默群此时更像是一只被激怒的野兽,温文尔雅的面具下躲藏着的凶残扑面而来。陈深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跟着李默群走出电梯的毕忠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李主任,事情还没有确认,先不要这样……”
      毕忠良连忙想去夺李默群的手,却先被李主任身边的保镖挡了下来。
      而此时的李默群也像是冷静了下来,松开了手,又接过一边助理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手。
      “陈深,”他一字一顿像条毒蛇一般地开口,“我不知道你把唐山海藏到哪里去了,但你转告他一下,别忘了他父母的骨灰还在李家,他生是李家的人,死是李家的鬼。”
      说着,带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门去。
      陈深侧头看向毕忠良,见着那人也正在看自己。
      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像是想说什么,却又环顾了下四周,指着陈深,毕忠良开口:
      “你,跟着我上来。”
      看着电梯一层层地上升,陈深搓着手指,心里有些沉甸甸的,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说什么,却被毕忠良的眼神钉在了原地。
      两个人沉默地看着电梯到了顶层,陈深跟着毕忠良进了办公室。
      一片狼藉的办公室。
      陈深站在门口呆了一下,很快反手关上了门。
      “怎么回事?”他终于能开口说话。
      毕忠良眯起眼睛看着他,又慢条斯理地坐回尚未被毁坏殆尽的办公桌上,看了陈深好一会儿,才出声: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才对吧。”
      陈深上前一步,又叹了口气:
      “我昨天才被甩,一晚上都没睡好,大清早地来公司就被李默群掐脖子,你现在说话又这么莫名其妙,我觉得我大概是还在做梦,我打算回去在睡会儿……”
      被毕忠良生生地扳过了身体,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着。
      “你真不知道唐山海去哪儿了?”
      之前还没什么感觉,但陡然听到这个名字却还是让陈深的心脏加快了几倍速,他站直了身子,有点疑惑地看着毕忠良:
      “唐山海不见了?”
      “何止是不见了。简直就是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种。”毕忠良点起一支雪茄,“李默群说是昨天唐山海回了一次李宅,见了他一面,然后就走了。原来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但他发现唐山海给的资料有问题,想再找他的时候,就发现唐山海已经找不到了。他动用了几乎所有的势力,那个表外甥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陈深猛地后退了一步,他清楚地知道李默群这句话里的含义。
      他所能用到的所有势力,几乎就是所有势力,黑白两道都有。几乎不会有漏网之鱼,只要那个人还活着。
      不,即使是个死人,也早应该被翻出来了。
      陈深紧紧靠在门上,全身不停地颤抖,不,他不是在害怕……不,他是在害怕,他害怕的不是李默群会来找自己的麻烦,而是因为那个昨天还在自己身边微笑地送了一支蔷薇提出分手的恋人,前恋人……
      消失了。
      “会不会……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咬着牙慢慢地说,手指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会不会是,李默群和唐山海联合起来,骗我们的?”
      毕忠良吐出了一口烟,淡淡地说:
      “在李默群来之前,我就已经得到情报了,从昨天下午开始,李家的势力几乎全员出动,警方那边都被惊动,然后配合找了一晚上。我想,他李默群还没有必要为了我们这么一个小公司而做那么足的戏。”
      两个人目光对上了,毕忠良又开口:
      “况且,你准备的假资料带不来那么大的经济利益。李默群那个老狐狸不会做这么赔本的买卖。”
      陈深的牙齿格格地敲了起来,他突然疯一样地从包里抖出了笔记本电脑,待他从电脑的资料中抬起头来时,脸色已是雪白到没有半点血色。
      “老毕,”他颤抖着声音说,“老毕,山海什么都没有带走。我对我的电脑做了设置,文件所有的复制粘贴剪切删除都会被记录下来……而它告诉我,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人动过我的笔记本。”

      所以,唐山海是故意的。
      毕忠良拍在他肩膀的手并不重,但陈深却像中弹了一样半天都站不起来。
      “什么意思?”
      毕忠良微笑着摇了摇头,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陈深,他是真的爱你。或许一开始接近你是因为李默群的指示…”又停顿了一会儿,“不过你现在想一想,他那么谨慎的人,真的会在你面前路出马脚?让你听到他和李默群的电话?还正好就是不能让你听到的内容?况且……”
      “况且他那么聪明,又怎么会看不出你的心已经不在他身上?”
      “你再好好想想吧。”
      陈深带着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或者现在在哪里,要去哪里的心,浑浑噩噩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毕忠良的办公室。
      他紧紧靠在走廊雪白的墙壁上,咬着下唇的牙齿洁白而晶莹,渐渐的,那片雪白被血红所代替。
      他突然想起了那朵蔷薇,被自己好整以暇地别在车后视镜上的那朵,昨日唐山海送给他的最后礼物。
      在那朵盛开地仿佛像艳丽鲜血般的蔷薇的花心里,他找到了一张小纸卷。
      纸卷的背面被染成了与蔷薇一般的血色,所以不仔细找,很难被发现。他微微地抖了一下,在手心里摊开。
      上面写着七个字。
      谢谢。
      我爱你。
      再见。

      谢谢你能爱过我。
      即使你不再爱我,我确依旧爱你。
      但既然你已经不再爱我,再见。

      那是个多么自傲的人。
      离开的背影是那么决绝,却又,不愿意给爱人留下任何麻烦。
      他不愿意给爱人的生活和工作带来任何麻烦,所以他走的无声无息,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却又为了不留任何的后遗症,还特地回到了李默群那里做了最后的交代。
      然后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
      陈深无法想象,也不愿去想象唐山海去了哪里。

      他想起了他的那个梦。
      那只细口白瓷瓶。
      以及从恋人的胸口开出的鲜血般的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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