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人》蓝楹

2、1-02

　　第二章
　　面对褚怀森像审视嫌疑人一样的目光时，霍离离没有露出一点胆怯的样子，她松下背上的书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塑料袋，塑料袋一层一层包裹着一个塑料饭盒，她用两只小手扳开饭盒，伸到褚怀森面前。

　　“妈妈做了你喜欢吃的红枣糕，叫我顺便带给你。”

　　饭盒的大小刚好可以满满当当得塞五块红枣糕。

　　费米盯着那缺了一角的空档看着，那空档着实让人强迫症发作。

　　见褚怀森没有要接的意思，霍离离很机智地把饭盒塞到了费米的手里，“费米哥哥，谢谢你来接我。”然后又不好意思地笑笑，伸出食指放在脸前，缩了缩脖子，露出天真可爱的样子，“路上没忍住，偷吃了一块。”

　　费米很给面子的接过饭盒，弯下腰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用刚好可以让第三个人听到的悄悄话语气，一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说：“你哥他年纪大了，记忆力不好，眼神也有点偏差。凶是凶了点，但只要不干坏事，他不会管你的。”

　　此时，楼上法医科探出了一颗大脑袋，黑色马尾随着大脑袋的惯性甩了个圈儿，脸上的妆容还算精致，精神的一字眉，灼灼的大眼睛，搭配一身黑色警服，有点像佘诗曼饰演的香港Madam。一手扒着墙壁探出脑袋的动作还带着一股与身高178cm不甚融洽的小俏皮。

　　“老大，有新线索，副队喊你上来开会。”

　　传达完毕后，灼灼的眼神朝霍离离看了一眼，身影又匆匆消失在拐角，显然上面的法医科已经忙成一团。

　　褚怀森只好先放下私事，随手掏出自己的钱夹，扔给费米，简单明了地安排，“先带她去我那，顺便路过沃尔玛买点必需品。”

　　鹤龄湖的尸体在被运回局里的路上，那边高新区和晏合区的警察们便高效地查到了尸源。

　　死者名叫/张/建/来，不是两地区的人，而是位于市中心的天安区人。生前游手好闲，没有稳定的工作，家里还算富足，毕业后一直啃老。仗着有点皮相，会唱一些烂情歌，年初在一家酒吧里找到了个驻唱的工作，赚点零花钱。

　　褚怀森上来后，刚刚那个大脑袋女警袁烂小声向他汇报进展，“小巷姐对尸体初步解剖，死因是失血过多。背上那段缝合线很专业，我们考虑可以先从这里下手。”

　　法医科科长万小巷是个女人，外在年龄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和178cm的袁烂比起来长得十分小巧玲珑，背景和年龄一样神秘。但她极丰富的工作经验和极强的专业能力让在座的男人不得不服，只要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没有人敢质疑半分。

　　万小巷：“死者□□/来，年龄34岁，樊城天安区人，死亡时间大约是30日夜晚9点到11点之间。全脊柱从上到下26块脊骨全部消失，连骶尾骨都没有放过。想要抽离这些脊骨，要么是有专业的解剖分离手段，要么就是有很大的力气。死者面部的骨隆突处，手关节和腿关节处有擦伤，没有生活反应，初步估计是死后拖拉造成的，不能排除鹤龄湖不是第一现场的可能。”

　　褚怀森的手掌搭在会议桌上，食指有节奏地轻敲着桌面，顺着万小巷的思绪往下：“加上专业的缝合线，可以考虑嫌疑人是个专业的……医生？外科医生？——福将，查一下死者生前有没有和什么人接触，尤其是医生。”

　　团宠曹岩立刻应声转身开始在电脑上查找。

　　万小巷皱了皱柳叶眉：“我什么时候说过‘专业’就是指医术专业？”

　　曹岩打字的手倏地一停，眼神偷瞥褚怀森。

　　整个市局唯一敢和他们褚队长呛声的就只有这个小丫头，每次这个小丫头出现这样的反应，众人立刻眼观鼻鼻观口。

　　不过他们队长对于这件事向来很绅士，工作时能把实习小警察凶哭的人，此时也不会对女人多怼半句话。很多人私下都觉得褚队万年老铁棍只会对小巷这个小丫头开出满树幽幽丁香花。

　　万小巷：“在手术上外科医生常用慕丝线缝皮，高级一点的会用可吸收的小白线或者小蓝线。如果是表皮缝合大多数还是会选择慕丝线。缝合时也是一针一结，相距大约0.5公分。而死者背上的缝线……”

　　万小巷戴着手套，持一把镊子夹取一根线放到眼前，“像是某种绣线，我对这方面不是很懂，需要送痕检科进行对比。而且线与线之间的距离肉眼根本看不出来。”

　　“绣线？”

　　众人惊。

　　袁烂：“或许是嫌疑人作案比较仓促，没有找到医用缝合线，随便扯了一段线缝合呢？”

　　曹岩的身体还面向着电脑，脑袋转过来，头毛翘起一撮，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很好奇，嫌疑人为什么要把它缝合起来？如果是我，还是选择赶紧跑路要紧。”

　　褚怀森的拇指和食指相互拈了拈，像是在掐断一根无形的香烟屁股，开口，“总之，我们先排查一下死者生前的人际关系，福将，这件事交给你。”

　　曹岩被局里的人称为“福将”，因为他简直是人形锦鲤，每次只要有他在，什么犄角旮旯里的小道消息只要通过电脑，他都能翻到。虽然人看上去有点傻乎乎，但总是走哪哪就有福气。为人又从不计较，开得起玩笑，相处起来十分舒服，也是局里的团宠担当。

　　褚怀森：“逢年，你身体刚好些，就先留下跟进法医科和痕检科的线索，随时向我汇报。”

　　许逢年是市局以前的二把手，枪法他若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为人处世少了褚队那种冷冽，很平易近人，但有时也很固执，前不久被一个持枪匪徒打穿手臂，伤了肌腱，恐怕以后再也瞄不准枪了。

　　虽然上面允许他回来继续工作，但这个副队的位置，恐怕就只能处理处理文书工作了。大家都有心避开这个话题，但许逢年自己心里清楚，他可能再也没有办法驰骋这片风云警土了。

　　褚怀森：“袁大头，跟我再去确认一下现场，我需要进一步勘察嫌疑人的作案手法和第一现场。”

　　袁烂很讨厌自己的名字，其实她的父母给她取名“烂”字意是灿烂阳光的意思，可给人第一眼的反应永远是“烂人”的“烂”。由于傲人的身高，出外勤也不亚于男人，局里逐渐流传一句话“大头出马，一个顶俩”。许逢年受伤之后，袁大头一直担任着副队的职责，其他人都私下里觉得，袁大头肯定是老大替代许逢年的下一个栽培者。

　　安排好任务后，大家开始各就其位，各司其职。

　　*
　　费米开车带着霍离离在沃尔玛大超市停下，推了一辆购物推车，牵着一个十岁女孩走在超市里，像个年轻帅气的爸爸，惹得许多年轻小姑娘频频回头。

　　霍离离很乖，没有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吵嚷着要坐在推车里。走进超市大门，左手边是服装，右手边是文具用品，霍离离松开费米的手，走到服装类，选了几身应季的夏装，连小内衣小内裤都自己选好了。

　　费米就跟着。

　　越过服装类，霍离离直奔护肤品类，选了洗发露沐浴露等各种日常洗漱用品。

　　这小姑娘挑起东西来十分熟练，皱着眉对牌子间的对比，最后敲定选择其中一种放入购物车时那种得心应手的感觉，好像真那么来事似的，一点不像一个十岁小孩会做的事情。

　　像这么大的孩子，来超市大多执迷于“吃”和“玩”，如果是好学或者是热爱收藏文具的孩子，大多第一眼奔向右手边的文具图书用品，很少上来就懂的长居另一个地方应该挑选一些换洗衣服吧？

　　后来又联想到褚母给人的感觉，这孩子应该是个早当家的娃吧。

　　最后，这小姑娘似乎想起什么似的，跑到面前一堆五颜六色的玩具当中站着，不拿也不挑，就直勾勾地看着。

　　费米笑了，心想，孩子果然还是孩子。

　　他蹲下，在玩具中拨了拨，“你哥哥的卡，随便挑。”

　　霍离离这才笑开了颜，肆无忌惮地挑了一些以前可望而不可即的玩具娃娃。

　　在外面吃了饭，回到褚怀森的公寓已经下午。

　　主卧空出来了，主卧里有独卫，给女孩子住会方便一点。所有被褥枕头都换成了新的——还是粉色的，除了窗帘还是以前的性冷淡风，这里所有的装饰都被人换成了少女风格。

　　看来某人精心准备过。

　　费米帮霍离离把所有物品一一归置好。

　　霍离离坐在床上看着他。

　　等他收拾完东西后，才发现这小姑娘一直用一种难以名状的眼神打量他。

　　他也没在意，洗了洗手，问：“干嘛看着我？”

　　霍离离问：“你和哥哥住在一起吗？”

　　费米：“没有，你哥哥的生活随意得很，我可受不了。我住在福利院。”

　　“你是孤儿？”

　　“对。”

　　“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等你哥哥忙完工作就会回来，在这之前我会留下陪你。”

　　霍离离很乖地答应：“好。”

　　费米瞥了一眼床角摆放的玩具娃娃，包装都没拆，就扔在床角，显然它的主人对它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兴趣。

　　这孩子，总有一种让人发毛的感觉。

　　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