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是中二病！》黑魔仙小绿

46、第 46 章

　　重获真名的茶发少年，身形一下子变高许多，样貌也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很浅的茶发茶眸，白色衬衫，更接近于阿织所见的漫画的形象。
　　他周身的、原本只是隐约微弱的排斥气场，也在一瞬间增强、变得不容忽视。

　　对面的少年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

　　来自异世界的强大而陌生气息，令阿织不可抑制地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竖起防备的姿态。

　　“谢谢你。”
　　夏目望向对面的少女，眼神中充满感激。
　　他差点就永远忘记八原的一切了。

　　猫咪老师、叔叔婶婶、名取先生，友人帐上的妖怪们……

　　差一点，他就要永远忘记他们了。

　　——这个人不是藤村步也，是[闯入者]夏目。

　　阿织在这一刻，才有了真切的实感。

　　尽管说话时的神态、语气与往常无二，甚至样貌尽管发生了变化，也只是看起来成熟了一些，不过是一下子变成高中生的样子罢了。
　　但周身这样清晰的、陌生的、排斥的气息，却明明白白地昭示着，他并不属于[此世]。

　　那个和她同桌了几个月的少年。
　　那个好脾气得过分、不论她如何暴躁也只会容忍地微笑着、偶尔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的少年。
　　那个最初和她一样孤僻、一边憧憬着友人一边又孤独地不敢主动迈出的少年……

　　藤村步也，已经彻底消失了。

　　现在站在她对面的少年，不是藤村步也，而是夏目。

　　他有他自己的世界，有他自己的友人，像漫画里一样，会发生许多和她、和超能与异常社完全无关的故事。

　　而他也终将要回到自己的世界。

　　或许是被异世的排斥气息影响，阿织莫名地烦躁起来，忍耐着不适，朝前走了几步。

　　“你要回八原了吧。”阿织忽略心底的烦躁，试图轻松道，“既然这样，就顺便帮我个忙吧。”

　　她向前摊开手掌。

　　掌心里握着一张白色的细纸条。

　　夏目微愣，视线下垂。

　　白色的细纸条上，像是用毛笔书写出来的，墨色的字体。
　　——霭。

　　这样的字体，对于拥有友人帐、不断在向妖怪们归还着名字的夏目来说，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是这只叫做霭的妖怪，主动把名字交给了阿织吗？

　　但是阿织她之前分明……

　　不是说她很讨厌妖怪、认为妖怪是错误的存在？
　　不是说她的任务就是清除这些妖怪吗？

　　夏目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惊讶地抬起头，忍不住出声询问：“这是……”

　　“它不是你们八原的妖怪吗？”

　　阿织神色淡淡地打断了他，故意无视夏目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将纸条随手塞到夏目手里，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已有些不耐烦：“可以的话，顺便帮我把名字还回去吧。”

　　“啧，那只臭美的笨妖怪，把名字落在我这了，真是麻烦。”

　　她话里话外一副嫌弃的样子，递过来的洁白的纸条上却毫无一丝折痕，明显是一直被精心保管。

　　夏目忍不住莞尔。他小心将名字收好，“我一定会帮你还给它的，”他郑重地点头。

　　“还有之前阿妙的事……我很抱歉，”他斟酌许久还是小心地开口。

　　阿织撇过头。
　　即便已经确认了对方是[闯入者]、甚至已经找回了[真名]、马上就要返回原来世界、这部分记忆可能也会被清除……她也不可能向夏目解释[世界规则]的事情。

　　关于世界如何维系、世界规则如何运转，这些都是所有世界的[守卫者]们都默契地互相保守着的秘密。
　　这样的秘密，一旦被掌控，可能会给世界带来灭顶之灾。
　　尤其是像[此世]这样，初生的、力量暂时还很弱小的平凡世界。

　　阿织闭口不言。

　　夏目对同桌的性格已经很了解，很容易就预料出她的态度，此刻也不觉失望。

　　“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夏目到现在还是无法理解事情的真相，他也仍旧无法认同把妖怪全部清除的做法。

　　但知道了自己的来自异世界的身份之后，也能隐约猜出一些阿织口中[闯入者]、和[异常]的意思。
　　他终于明白，阿织所说他“只不过是个外来者而已”是什么意思。

　　——或许他才是那个没资格评判对错的人。

　　“在无法得知事情全貌的情况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信任友人。”

　　阿织是他的友人，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应该相信她。

　　夏目垂眸笑了一下——并不是像以前那样轻松温柔的笑容，反倒是有些歉意，又带着些自嘲。

　　“所以，对不起。”
　　他抬眼看向阿织，眼神里是一如既往的理解、包容，带着淡淡的暖意。

　　一瞬间，在阿织眼中，记忆中的藤村步也，与漫画里的夏目，竟然又重合成眼前的眉眼温和的少年了。

　　“我所认识的阿织，”他微笑着道，“虽然有时抱怨说要退社、不需要友人之类的话，但其实是很可靠、会默默地照顾大家的人呢。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被大家推崇并喜爱着。”

　　“我知道，阿织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夏目顿了顿。

　　“所以，不得不做出那些违心的选择的时候，一定很辛苦吧。”他担忧地望向对面的少女。

　　“阿织一定很辛苦吧，为了这个世界。”他轻轻叹道。

　　……

　　夏目悄悄地从[此世]离开了。

　　阿织再一次见识到所谓[世界规则]力量的强悍。

　　简直像是某种强大的自愈机制。
　　[异常]被拔除之后，就自动开启修复功能，与之相关的一切痕迹很快就都被清除。

　　以前是恶灵、妖怪，后来是阿妙、夏目……都无一例外，彻底从此世消失，从人们的记忆中抹除。

　　合宿结束，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忘记了藤村步也的存在。

　　套间里，藤村步也整理到一半的行李彻底消失。
　　阿织在离去时特意留心酒店的登记表，藤村步也的名字也被抹除。
　　料想返校之后，学生花名册上也不会再有藤村步也这个人了。

　　她和社员们一同踏上返程，每人都滑稽地背着许多的大包。

　　因为行李多得过分，他们索性租了辆小型客车。

　　“我总觉得落下了什么。”
　　葵上锦在离开前，还皱着眉头，一遍又一遍地数着他的行李。

　　“啊，我也有这样的感觉。”秘法师弥点头，凝重地抱着他的魔药材料单子检查。

　　“呵，我也感受到了。”
　　漆黑之翼低头看向自己缠满红色绷带的右手，深沉道：“有一股不受控的力量，从我身体里被逃窜走了。”

　　阿织沉默地将两个箱包抛进后备箱，转身上车，选了个靠窗座位坐下。

　　上了车，还听到前头秘法师弥在嘀嘀咕咕，说什么“狮虎兽的鬃毛明明还没收集到”、“为什么材料表单上已经打好了勾”、“难道是潜伏的[那些人]干的？”之类的话……

　　车子启动，离开了轻井泽。

　　少年们坐在一块，很快转移了话题，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最新出的周刊漫画。

　　最后的一丝怅然，也终于飘然而去。

　　阿织歪着头，半倚在靠窗边，面无表情地望向车窗外、正在飞快后退着的风景。

　　不论是苍郁的树，还是路边充满野趣的花，全部都在飞快地远离她而去。
　　转瞬即逝。

　　她想起少年告别时仍旧是用那样温柔、包容的眼神看着她，言犹在耳：

　　——“不得不做出这样违心的选择……阿织一定很辛苦吧，为了这个世界。”

　　……违心的选择？

　　她想起小精灵最开始的、一劳永逸的提议：将那些外来异常、[闯入者]们，和此世诞生的[异常]一样处理，全部都清除——但是被她拒绝了。

　　明明在此之前已经手沾鲜血，不论好坏地杀掉了许多所谓“错误诞生”的妖怪和恶灵，却又在面对同为异常的[闯入者]时手下留情。

　　她既没有办法做个纯粹的恶人，也没有办法做个纯粹的好人。

　　窗外的光线透进来，照到她脸上，或许有些刺目了。

　　阿织抬手捂住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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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心中的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