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五十五、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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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时分，华港生穿戴整齐，正要出门，猛地想起吴医生之前提过的，她这次要提早回新加坡的事情。
他懊恼，有点想笑，自己怎么迷迷糊糊的，这种事都能忘记。弟弟的生活他能帮忙打理很好，自己的事情却一塌糊涂。
然而他已经准备完毕，不出去好像又有点可惜。自己一个人能去哪里呢？
华港生盯着窗外景色，街道树的绿色正合适，阳光也很好。如今天气越来越热，再过不久就是雨季。现在是最好的时光，不出去真是可惜。
母亲下午在午休，自己不便打扰。正想着要不要一个人出去走走，不知怎么，他忽然想起吴暮雪。如果给她打电话，她会出来和自己一起吗？
如此想着，港生走到Julian书房，那里装着电话。他翻找皮包，果然上次给他的名片还在里面。正要拨号，手上动作却开始犹豫。
该怎么说呢？就说，吴小姐，你还记得我吗？……华港生，是，想问你今天忙不忙，如果没事，下午出来约见如何？我很想找人说说话……
这么说是不是太老套？可港生没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只是普通约见，只看吴暮雪愿不愿。上回聊天很愉快，不知她觉得怎么样。要是她不愿出来，又或是太忙了，那……
正迟疑又胡思乱想时，华港生听见大门开关的声音。钥匙声响和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
Julian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港生慌乱起来，急忙将名片收进衣兜。若是待会儿Julian问他在书房干什么，自己该怎么说呢？
“阿哥？”他听见Julian唤了一声，自己在屋里不敢发出一声。
实话实说打给谁，Julian一定会问清楚才罢休，他清楚他在台湾没什么朋友。可若说了，Julian就会知他在吴暮雪的事上有所隐瞒，更生疑心——他早上才否认过，自己没有什么愿意发展的对象，却背着他约见对方，自己在欺骗他，Julian从不喜欢什么人骗他。
港生绝不愿二人因这种事情生出嫌隙，干脆默不作声，等Julian离开就好。
好在Julian也没有追究，或许是他看见玄关处的鞋，或许是本应悬挂的外套还穿在自己身上。
港生在沉默时疑惑，他回来做什么呢？迟疑间，听见Julian走回卧室，只是——那方向不像他的卧室，更像是港生的卧室。
关门声后，再无动静。港生等了一会儿，却不由得好奇起来，Julian到他的卧室里做什么。
他悄悄走出书房，脚步极轻。看见Julian的外套挂在落地衣架上，他没走，可卧室那边是一片静谧。他睡着了吗？
其实此时静静离开更好，但港生抑制不住那冲动，他想知道Julian有什么秘密。无声走到卧室门口，侧耳靠门，终于听见一点声响。
里面的声音令港生瞬时浑身僵硬。
Julian他……港生奋力忍住惊呼冲动，压抑的吸气声和屋内的Julian同频。港生退了几步，撞到墙上发出闷响……
可这两年，从未见过他有类似举动。Julian这两年，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工作狂，原来他……他也……
港生完全不清楚自己的脸羞红，大脑一片混乱，正要悄悄逃离这里，只听Julian的声音急促唤道：“阿哥——”
华港生受到惊吓，一不小心碰到衣架，挂着Julian西服外套的衣杆倒地发出一声清晰巨响。华港生脸色大惊，片刻间，卧室房门被从内打开。Julian衣衫不整走出屋子，目光牢牢盯着港生。
“你在家？”他惊异道，脸上不自然的绯红还没完全褪去，闪过隐秘被发现的尴尬。
港生的脸上的红晕渐渐变得惨白。他默默扶起支架，不敢对上Julian的目光。
“我、我忘记了，吴医生已经回新加坡了……”华港生好似回应什么，呼吸不稳又急促，似乎急切说着什么就能摆脱面前的窘境。
两人沉默半响，Julian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他。港生惊慌失措，转头瞧见Julian神色。他已平静下来，眼中迷离情欲恍惚闪烁。港生未料到他动作突然，脚下不稳，一个踉跄跌进他怀中。
Julian自然拥抱住他，低头热切亲吻，突如其来的狂热冲击着港生。他晕头转向，手本能要推开面前的人，却被手抓住下颚不许他走。
亲吻的瞬间华港生颤抖起来，Julian完全主导着他，在他几乎放弃抵抗时，却隐约闻见不寻常的气味。港生猛地回过神来，后撤些许，一巴掌甩了上去。
顾不上Julian吃痛捂住脸颊，他挣脱后跑进洗手间。
港生拧开水管，以手捧水，疯狂拍洗对方方才摸过的地方，恼怒地擦了擦嘴。洗着洗着又想起Julian抓住他时，小臂上的湿热触感灼烧着他，连忙搓洗那地方，着魔一样机械地重复，仿佛在洗掉无形的鲜血。
Julian手上无形的鲜血。
他余光看见Julian也跟来，靠在门边，似要走进来。
“别跟过来！”港生厉声喝道，手上动作不停。
“就这么让你恶心？”Julian语气中满是嘲弄，却明显听出伤感。
手臂被搓洗出红色痕迹，港生的眼泪同水流一齐掉落之上，他啜泣着，浑身也随呼吸剧烈起伏。
“明明、明明……”他声音也因哭泣不甚清晰，“明明一直好好的，相安无事……我们好不容易成为真正的一家人！我……”
港生再也忍不住，趴在水池上痛哭。
“我、我好不容易……”他抽抽嗒嗒，表情因痛苦而扭曲，“我可以不去计较过去，那些你对我做的事，我明明愿意把你当弟弟、我从来都没有责怪过你……这两年来，你扪心自问，我有拿过去的事怨怪过你？我一直都希望你好好的……”
他的哭声凄厉，叫听的人也伤心。
“可是现在……你把这一切全毁了，Julian。”
港生绝望道，再也说不出什么。艰难地合上开关，用手抹去泪与水渍。Julian用指尖捻起毛巾递给他，港生不接。Julian仍坚持着，港生不去看他，夺过毛巾，搭在头上，紧着后退几步直到撞上墙壁，狼狈地靠在墙边坐下。
Julian不发一言，港生也看不见他的表情，低头盯着洗手间的暖黄灯光反射在瓷砖上。他想到家，可是他已经没有家——罪魁祸首在那边站着，几分钟前他亲自打破了一切安宁。
港生的呜咽声因疲惫渐渐停息，Julian的干涸嗓音此时幽幽传来。
“这两年来，你都想当一个好哥哥，我知。所以我也配合做一个好弟弟。你至少同兄弟一起生活过，我没有，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当细佬，担心顾不上你周全，又担心自己出格。”
他说着，也按捺不住情绪，渐渐激动。
“你也平心而论，这两年我对你不好吗？你有过兄弟，是咯！华京生嘛！他也对你好！你想想他待你与我待你是否一样？你真的一点都意识不到？感情再怎么掩藏，我也不信你一点察觉也冇。这个世界上，边个弟弟会对哥哥那么好啊？！只有我啊！”
Julian也在指责，兄长太无情，他突然意识到母亲和哥哥的相似之处——为了维持一个虚假的安稳，宁可熄灭对不安因素的担忧和考虑。然而那隐患之火无法因个人意志而中断——就如他的爱，在几年时间里愈演愈烈，灼人热度再藏起，只会燃烧他自己。
“你想当兄弟，你无视我的心意！好，可以！这几年我从没暴露过！你可以不往那里想，可周围的人谁有察觉？——连妈都看不出啊！”
此话被振声低吼出，房间瞬时静默下来，水龙头滴下的几滴如同泪水，两人的眼眶都已经红了。
“如今你知道了，瞒不住了，我也不想再忍了。”
港生在Julian的无形怒火中开始怀疑自己，听到此处，又抬起头诧异盯着他。
Julian微微昂头，面无表情看着他。见港生终于肯看自己，他心满意足发出轻笑，过去那份压迫感又笼罩而来。眉眼与嘴角的笑意，又成了那个高傲不可一世，要将一切握在手中的鲁德培。
港生的力气好像被抽干了一样，他声音微不可闻。“其实你一点都没变，Julian。”
Julian心中抽疼，阿哥偏见的指责，他明白这几年的温情终是荡然无存。
“我变了，哥哥，只是对你一直没变。”
强烈的情感、过去的记忆，连同水带来的沉重阴冷感一齐冲击着华港生，头也迅速疼痛起来，钻心刻骨般的疼。
Julian本是一脸无所谓，见哥哥情况不对，神情闪过担忧凝重，随即上前将他拉起。
手腕处也传来被钳制的痛感，直到自己落回柔软床铺，才被松开。意识到自己被带回房间，港生回过神来，怒视着头顶处的Julian。
“衰仔！”他骂道，说话都牵动着头部剧烈疼痛，“……你又要做乜？”
Julian板着脸打量他，听到这话忽然笑了。
“你想我做乜？刚才我已经讲了，我不想再忍，现在是给我的补偿，这是我应得的。”
他把情感也当作生意？港生失望之余又愤怒起来，Julian的大手死死按住他的肩膀，不被允许起身。
港生毫无挣扎力气，头痛令他出现幻觉，他似乎还在香港，在Julian的卧室中，自己也是如此被他折磨。
自己正因外力的头痛瘫倒在床上，Julian坐在一旁静静等待，等待药效，等待自己真正的崩溃，等待他抛弃一切后疲惫的灵魂从痛苦的□□中抽离。
只为了得到最纯粹、最无助、最需要安抚的——
他睁开眼，恨恨看着身上的人，一声失望本该吼出，出口却无力：“我恨你。”
Julian一顿，居高临下盯了他一会儿，立刻用手遮住他的眼，他听见Julian俯身在他耳边道：“你恨吧，我会一直爱你的。”
说完便咬住他的耳朵，整个人的重量正面压下来，港生在窒息的拥抱中走向黑暗。Julian嘴上那么说，动作却虔诚，小心呵护身下人。哥哥已听不下去他任何的话，不如自己用实际行动安抚他的感受。
——如此最好，能让哥哥想不起那些烦心事。
华港生又回到那片大海，他端坐在码头，痴痴望着。来来往往的渔民专心劳作，对他毫不关心。
他好像在等大哥，但是大哥迟迟没有回来。海的尽头隐约可见一艘小船，他突然意识到母亲在上面，便起身朝大海走去。
海边浪潮卷着他，朝深处而去，开始展露无情一面——他被潮水吞噬，浪花在他头顶开出洁白的水花，扎根于他的窒息上，再过不久，他的身躯就会逐渐冰冷，成为大海里众多幽魂之一。
木然中，一双手将自己推上海面，听觉瞬时清晰很多，似乎有人过来，要将溺水的自己拉回岸上。
他恍惚间睁开眼，朝托举之人的方向看去，Julian站在海水中，悲伤地注视自己，随即被浪潮吞没，再无身影可见。
华港生从海天一色的梦境中惊醒，已经是傍晚时分，窗外投来的天色渐暗。
冷汗打湿身下被单织物，他动了动，才发现自己被Julian禁锢在怀中。
猛地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港生的冷汗聚集成滴，从脸颊处的发丝划过。
空白余惊中，事情的前因后果渐渐在回忆中浮现，又想起刚才，仔细回忆，Julian一副凶狠模样，到底没真的再次迈过雷区，暖热身躯紧贴一起，港生原本不适的身子出了一层薄薄虚汗，却不像之前头痛到全身的骨骼都在紧随痛感。
——可说到底，自己还是又和Julian纠缠在一起，港生懊恼不已。无力感又席卷而来，同弟弟的纠缠种种，藕断丝连，如今又回到这个结果。
罪魁祸首正拥着他睡得香甜，鼻息打在后颈上，暖意却让他白皙的脖颈上激起战栗一片。
Julian劳累至极，自己对情事还有些许记忆，找到原因：对待自己的动作和话语，毫无过分折腾，根本就是在安慰他。感受被捧在云端般，细节之处也被注意到。他从未见到这样的Julian，放下他往日的骄傲，面对自己时，露出和他冷厉外表不相符的卑微和顺从。
港生曾确定那结论，Julian根本一点都没有变，他一切改变都是伪装，自己信以为真，真以为过去的事烟消云散，可笑地要同他做家人。
可Julian反驳，行径也如他所说：耳鬓厮磨后的温存，不做调情，只小心摁揉他的太阳穴。某个遥远的回忆刹那间回闪。他不敢宣泄情思，只一味讨好，自己头痛，不想理会，躲开他热切诉说爱意的话语。
听不得他更多胡话，可软绵绵的胡话还是钻入耳中。
诡异的是这安慰竟然真有效果，方才头疼到要命，如今安稳得像无疾发生。心中闷堵的忧思，又在那蓝色一般的梦境中，被潮水冲击得无影无踪。
身心皆是轻松。
港生这才惊觉，自己并未对弟弟的行径有多惊奇，或许他早就清楚——如此说来，Julian的另一个指责有理有据。
但他仍然生气，又无可奈何。一些事情，始终没办法就这样翻页。况且，今天的事情，本就不该发生。
两人剪不断理还乱，港生恐惧起来，莫非他真要跟Julian这样一直纠缠下去……
Julian不安动了动，在他将自己抱得更紧之前，港生极小心挪下床。Julian的拥抱温暖，华港生赶绝一切想要躺回的荒唐想法，好在拥抱虽紧，竟意外地轻松挣脱。
狼狈地拾起衣服穿好。他离开之时，回头望着熟睡的Julian，目光复杂。
门关上的刹那，床上的人睁开眼睛，望着空荡荡的半边床铺，眼神黯淡无光。
作者有话说第55章 五十五、真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