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有幸》青山不厌

1、全文

　　01

　　孑然。
　　映入眼帘的这个名字，让灰原哀静静伫立，思考了好些时候。倒不是因为标注的是汉字让她为难，反而是一旁的小字——日文解释，这些熟悉的文字却让她有了那么一丝动容。
　　“寂しい”
　　墙上展示的，是中国特有品种的双尾褐凤蝶，淡黄的双翅分布着绚烂花纹，八条黑色的横带延伸至后翅翅表，看起来并不张扬，显得优雅而大方。
　　身旁驻足的人越来越多，人们都想观赏到这难得一见的绝色，人群在拥挤摩擦，这硬生生把哀挤出了人群，她迅速地稳定身体重心，调整好了状态却仍然有股怅然若失的错觉。
　　那几个简单的假名把一些讯息强硬地塞入了她的大脑。那一刻的感觉就如囫囵吞下了一颗枣，钳在了直往心的通道上。
　　孤独？不应该是种自由吗。
　　在脑海意识里，突然浮现的一句毫无来由的话语，那句话语不断闪现、重复，带着回声响彻脑中。
　　冷静如她的哀却是蓦然傻笑起来。
　　和现在想这些做什么，和阿笠博士千般小心翼翼，却还是走丢了。

　　那是临近年末的最后一次举办在东京国际展览中心的特展——中国蝴蝶展。不知为何，那偏偏勾起了她的兴趣，本来是对任何事都不抱有热衷的她，却挤在了最热闹的会场，站在了人群的正中央。
　　大概还是……寂寞吧。
　　年末的日子，街上的路人行走匆忙却带着喜色，下班的疲惫抵不住归家团聚的激动，想着那碗中快冷的汤，念着电视机里的老笑话，算着即将过去的旧年岁，就连阿笠博士家的那群少年侦探们，也各自归了家，哪里还记得当初信誓旦旦的革命友谊，都只想着妈妈做的那最香的荞麦面去了。
　　就连柯南那家伙……也去了毛利兰家迎接新年。
　　偌大的房子只剩下两个最自在，最无拘无束的人儿，顺理成章，两人也就结伴而行外出逛着。
　　“小哀，等会一定要跟紧我哦……虽然你也不会让我担心啦。”想起说话的对象是小哀而不是那群调皮鬼时，阿笠博士摸了摸鼻子，庆幸地笑了出来。
　　哀不知为何也扬起了笑，接了句:“真啰嗦诶。”
　　那日的昏晓余光正好打在了哀嘴角的浅勾上，衬得她平日显得苍白的面孔，多了些气色，有了……一丝温暖。

　　她走在人群里，擦肩而过的人们评述着那些未曾见过的蝴蝶，带着一丝惊喜与欣然离去，馆中的灯光逐渐由明转暗，大堂传来了低沉的挂钟鸣声，一阵，一阵，催促着人们归去的步伐。
　　身边的人逐渐散去，灰原哀站在那副“孑然”的不远处，等待着阿笠博士的身影。
　　好凉。
　　哀紧抱双臂，突升的寒意，让她一瞬间感到无助，犹如刚出航便被未知的狂风与诱惑的旋律扰乱阵脚的水手们。
　　转眼望去，大堂内的人群不知何时只剩下了零落的几人，方才还热闹的展馆，此刻竟萧索地犹如废弃的空堂。
　　大抵是习惯了平日和那群吵闹的小鬼们相处，习惯了耳边冗杂的稚嫩嬉笑，习惯了有人从清晨叮嘱到夜半——
　　现在，她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是留，还是快速离开这个让人不自在的地方。
　　这个问题困扰着哀，身体冰凉，头痛也渐渐侵来，像是暗流涌动的偷袭，让她手足无措，只是在原地不住的发抖。
　　那副名为“孑然”的蝴蝶，好像，在眼前翩然……
　　“小哀？”

　　02

　　“你竟然会走丢啊，哈哈哈说出来真是好笑。”柯南，不，新一抱着头走在哀的身侧，嘲笑着那个高智商的天才。
　　恢复到原来身体的柯南，身形消瘦却仍然可以将她遮挡住，从墙上的落地窗投射下的光洒落在了柯南的身上，将哀留在了那角落的黑暗之中。
　　“多事，要你管。”如此说的哀，却将头扭到了一侧。
　　好像……自己都有点不能相信。

　　在她恍惚出神的那会，哀万万没想到变为新一模样的柯南，会陪着小兰父女一起来参观蝴蝶展，以至在离场的时候，碰到了那时脆弱不已的她。
　　新一兴许是看出了哀的不自然，他转身对着毛利兰说：“小兰，你和伯父先去餐厅等我，我把这个阿笠博士家的亲戚小孩送回去，看样子，应该是走丢了才对。”
　　毛利兰是认识哀的，平日里总是看着和柯南一起玩耍，两人关系还算不错，于是便是笑答：“我们等你。”
　　如此，柯南便陪着哀，寻找阿笠博士去了。

　　两人的步伐并没有急忙，却带着闲庭信步般的悠闲。
　　不知为何，着了带帽毛领的呢子大衣的柯南比起平日的儿童模样，看起来更加沉稳几分，眼角下的轻微纹路有着一股世道看透的成熟。这样想到，相处许久，许久，在他身边那么多日子，她能看到的，始终都只是柯南时那样的儿童般稚嫩模样。
　　一股怒意悄生，握住袖子一角的拳头咯吱作响。
　　是羡慕……还是嫉妒。
　　她不清楚，也不愿思考清楚。

　　“看，阿笠博士一定会在这的。”柯南指着在服务中心对播音人员紧张描述着哀的外貌的博士。
　　阿笠博士一激动起来就语无伦次，明明是科学家，却有时尽显孩童一般的慌张。看见对着播音员比划身高的时候，哀终于有些愤怒又无奈。
　　博士真把自己当孩子了。
　　“博士！”柯南朝着阿笠博士喊道，打断了阿笠博士正和播音员毫无进展的对话。
　　“哟！新一啊，小哀……哎小哀！”望到柯南时，才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的博士，瞥眼又望见那个熟悉的矮矮身影，阿笠博士更加淡定不能了。
　　那个胖乎乎的身影立刻冲了过来，将哀抱了起来，蹭了蹭，仿佛失之复得的珍宝。
　　被阿笠博士蹭到有些腻乎的哀，努力去推开阿笠博士，哪知阿笠博士的脸却犹如沾了黏胶般，与自己难分难舍。
　　“博士！阿笠博士——”小哀被博士的这股热情终于给逗笑出来。
　　“阿笠博士，小哀，我先走啦，小兰等着我呢！”还未等小哀抽出身与柯南言谈几句，柯南就迅速消失在了出口处。
　　挣扎不已的哀，突然就停滞了下来，望着那个身影消失的地方。
　　还想……再看看那个身影。

　　两人与服务台的工作人员道歉致敬了好久，才离开国际展馆。
　　这天的夜幕降临的特别早，漆黑浓墨般的夜色浸染了天空的一角，像是染上水分的薄薄纸张，从那一处迅速扩染出来，这幕布也渐渐地着上了星辰，浸到了月光的香。
　　一场小雪，也偷偷袭来。
　　街旁的灯光鳞次亮起，橱窗的的LED灯放出绚烂的光芒，雪花融化在鼻尖，好像转瞬即逝的流星，一点都经不起等待。
　　这个琳琅的世界啊……
　　小哀望着热闹的街道，突升感叹。
　　“诶？小哀，要不要去神社看看？”阿笠博士心思乍起，他竖起一根手指提出了这个不适时的建议。
　　小哀无奈的笑：“现在，还没到新年吶，去这么早干嘛？”
　　“哎呀，”阿笠博士牵起了小哀的手就加快步伐，向着附近的神社走去，“早点许愿，神灵就能早点听到啦！明年可以再许另一个愿啊！多多益善嘛！”
　　这博士。被拉着的小哀也紧跟着加快了步伐，望着这个情绪化的“老顽童”便是随了他的意。
　　“哐——哐——”阿笠博士摇了摇注连绳，双手合十许下愿望。
　　小哀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阿笠博士虔诚不已的行为，倒是丝毫无感，大抵是长期住在外国的原因，对于传统文化，她竟有些冷淡。
　　睁开眼的阿笠博士看见小哀在一旁注视着自己，却并未许愿，他困惑地问道：“小哀，你不许愿吗？比如来年多包份压岁钱啥的？”
　　听闻这话，哀越发觉得可笑，阿笠博士竟真把自己当成这十来岁的孩子了。
　　“阿笠博士，我又不是小孩啦。”那个笑容很快就变为了苦笑，紧接着快速消失了去。
　　“诶，就没有什么想见的人什么的吗？”博士追问不休，让哀觉得有些愣神，那一瞬间，她忽然想到了一个人说的那句话。
　　“会更想见面……跟她说了什么的话，她不是会比现在更想见我吗？因为一句‘等我’，而苦无止境的久久守候那个人，而他却连身影也无法出现，我不想再看见她伤心得泪了，即使……她心中再也没有我。”

　　如果那些愿望说出口的话，会倍加想念吧。有些话，就只适合，抹杀在生根发芽的那一刻。
　　哀蓦然叹了口气。许什么愿呢，本来就习惯了孤独一人，没有什么能够祈求的，也没什么能够奢望了的吧，多此一举的行为并没有意义。
　　紧接着，她便转过身独自走下了台阶，在她转过身前，阿笠博士注意到了那转瞬即逝的不甘的笑容与自嘲的神情。
　　“本来就孑然一身，没什么好奢望的，没有愿望了，走吧。”
　　阿笠博士不多言语，只是立刻跟上，胖胖的身体拖着缓缓的步伐，奔波了一日，显得分外沉重与拖沓。
　　走在前方的哀突然转过身来，一枚500圆的硬币也依势被抛起，稳稳地落进了箱中。
　　“就保佑，明年能听到阿笠博士更多的（冷）笑话吧！”
　　“什么！我好像听到你说是冷笑话了！”阿笠博士严肃的抗议道，他举起了手表达出自己的不满。
　　“嘛，嘛，回家啦回家啦！”小哀欢快地跑向了前方，穿过鸟居，回到了人间小径，犹如一只身轻的飞燕，路过那片小林，带着少女般明朗的笑容。
　　新年快乐……呀。

　　03

　　十五刚过，就听了博士说，柯南马上要回来了。
　　哀只是倒了杯咖啡，面色无改地回答“哦，这样啊。”却被咖啡的烫提了神，她连忙放下杯子，拿了纸巾擦了擦被烫伤的嘴。
　　那一刻的恍惚——
　　她知道，她自己是被那极为普通的消息给岔了思维，才导致自己没有注意到热咖啡的温度。
　　那个消息，明明是她期待了好久的。
　　那个人，明明是她最想见到的。

　　但是，临至黄昏，天际被夕晓烧了个遍，见不着半点余白，眼见紧接着就要被墨色染过，灰原哀终于耐不住从屋内走了出来。
　　门庭外的青松常绿依旧，四季的更迭却丝毫见不到苍老与衰败的痕迹，日日都带着酌目的希望而活，每天总有着无限的期盼一般。
　　——欣欣向荣。
　　就像此刻的她——坐在了庭院前等待门前的那个身影。
　　怀着热烈的期许。
　　也许是感到有些倦怠，她躺在了冰凉的地板上，木纹清晰入目，丝丝生长，把那些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勤勤恳恳地记录了下来。
　　那么，我们之间的日子呢？
　　什么时候天黑的，灰原哀并不知晓，再睁眼的时候，周遭不见尺寸光明，伸出手去够着的却是无尽的黑暗。
　　与不可抑制的压抑。
　　还是在熟悉的庭院里，还是在被木纹缠绕的，生长的岁月中。
　　庭院不知何时刮起了南往的风，苍翠与素银相互交融，粗壮的树枝不住的摆动，抖落了沉积已久的陈雪。
　　无声无息。
　　“博士，阿笠博士？”灰原哀试图呼唤，得来的却是了然无声。
　　只剩挂在天际的那圆月，如玉盘，似珠壁，看起来美好到无暇，映衬着十五的夜倒是相得益彰。
　　“还有……你呢。”灰原哀默默地说出了声。
　　手边却是盛了一壶梅子淡酒，白胚细颈的壶身看起来着实精致，灰原哀却并没将视线从那圆月转移过来，只是好像知晓壶在哪，顺手就撩过，放在嘴前，轻啜小口。
　　有些微甜，却带着难以名状的涩。
　　月见酒，团圆酒，只可惜这孑然一身，该如何团圆呢。
　　冰蓝的眸子刻着清冷的月夜光，倒映在眸中的圆影正缓缓由圜至缺，变成一弯、一弧，还有一股细流，顺着月的弧度，流出那蓝色的寂寥之地。
　　顺着那不带声色的面容，徐徐落下。
　　叮。
　　等到月亮只剩细细的一弯了，等到那细流落到了冰冷的地板。
　　——啊，梦醒了。

　　04

　　背上的汗水湿透了灰原哀的毛衣，她从地板上爬起，才发现原来自己陷入了浅眠，恍惚中，在一个梦里因孤独无助而惊醒。
　　客厅的钟声响起，回荡在这个本应热闹不已此刻却分外冷清的家中。
　　六点了。灰原哀低头看了看钟表，分针仍然在不懈地追逐着时针的步伐，但是要等的那个人却迟迟没有出现，甚至，让自己等着睡着了。
　　入了夜的寒气让灰原哀打了一个寒颤，她抱紧双臂，站起身来准备进屋，放弃了在门口为那个人欢迎等待。
　　她哆嗦地推开拉门——
　　“新年好！阿笠博士，我们回来啦！”身后却传来元太和光彦的祝福。
　　“哎呀你们快走开，挡住我们啦！柯南快进来！”
　　“啊……恩。”那个声音虽然很小，但是灰原哀却听得十分清晰。
　　灰原哀准备迈进房内的脚收了回来，只是顺势慢慢地转过身，光彦和元太急急忙忙从身边路过，挤进那个充满暖气的房子里，步美生气地批评他们只顾着往里面跑连门也忘了关，紧接着也快速地溜了进去。
　　“诶，柯南，快进来啊！外面好冷啊。”步美又伸出头，探视了一下还在屋外的柯南。
　　柯南双手插在口袋里，肩头落了轻雪，他伸出手拂落了雪，回了步美一个微笑，说：“好的，马上就来。”
　　步美进屋后，室外就只剩这两人，站在寒冬里。
　　灰原哀的眼神一直注视着这个“突降”的人。这个人她等了太久，但在此刻，她竟然觉得自己没有一丝起伏与波动，她甚至感觉得到自己的面部神经没有变化，她仍然保持着往常的淡然。
　　“新年快乐。”柯南脱下鞋子，弯腰拎在手上就往屋内走去。
　　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那四个字那样平凡，也如此有力量，随着心跳的节奏，一下一下，打在心脏最敏感的地方。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灰原哀也跟上柯南的步伐，随着柯南转过身的那瞬间，两人面容相对。
　　“欢迎回来。”
　　这样的回答让柯南顿了一下，看着灰原哀那双永远猜不透的眸子，柯南有些出神，那双眸子总是淡然如水。
　　但就是这种淡然，陪他度过了许多难关。
　　从生离死别到病入膏肓，从童真童趣到晦涩难猜。
　　想想，还是接了一句：
　　“嗯，我回来了。”

　　一群人围在被炉之中，橘黄的暖光让整间屋子既宽敞明亮，又温暖至极。
　　光彦舔了舔嘴角的葱末，眼神却紧紧地顶着己阵，方才痴缠不已的荞麦面此刻早就被抛到了脑后。
　　“翠闻香久山！”可眨眼，哀却挥手抽走了那张花牌。
　　“什么嘛！又是小哀赢了！”光彦沮丧地看着散落一地的牌，悲愤在那一刻涌起，肚子果不其然适时响起。
　　“不玩了！我去吃面了！”于是飞快地让出了席位。
　　大家都看着哀淡然自若的清洗着牌，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这个家伙，明明说自己不善传统游戏，结果还是这么厉害。
　　“柯南，你上吧，我刚才没吃饱，我，我先去吃点东西！”元太撑着身子立刻站起，跟着光彦离开。
　　大概时看着顺其自然，步美自然坐上了读手的位置，她拍了拍空出的席位，对着柯南为难地笑：“柯南你来吧，我，不太擅长呢……”
　　本着看热闹就好的柯南，看着担子被抛到了自己的脚下，他抱着头的双手放了下来，微微叹了口气，还是坐到了那个对手席位。
　　“我不会让你的哦。”柯南打趣道。
　　“是吗，那真好。”哀不动声色说。
　　游戏很快就开始。
　　“花开难波津，寒冬闭羞颜 。今春满地堂，花开香芬芳。今春满地堂，花开香芬芳。”
　　序歌唱罢，步美很快念起了歌句，其中，多次提到的都在空牌中，柯南迅速的下手却及时识别出骗局，制止了马上出现手误的问题。
　　“哟，挺敏捷的嘛。”哀嘴角清扬，似是揶揄。
　　柯南挑眉道：“这有什么。”
　　“仙姬留碧落。”
　　“倩影暂徘徊！”
　　“水尽名难尽。”
　　“至今天下传。”
　　……
　　几局下来，柯南和哀竟不相上下，两人在牌局上风云变化，捧着荞麦面而来的光彦和元太二人看得是目瞪口呆，只觉这两人找牌的速度快得难以形容。
　　“你们……真厉害啊。”元太不忘吸了一口面条，发出了“咝咝”声，却丝毫不能影响战局火热的那两人。
　　“浸浸秋夜冷。”
　　“只恐又独眠。”
　　灰原得手。
　　“淡路来千鸟。”
　　“悲鸣多少声。”
　　灰原胜。
　　看着灰原阵上的牌归零，两人的对峙局面终于见了分晓，灰原依然蝉联了冠军，保住了赢家的位置。
　　“灰原，你好厉害啊！”步美的话语溢满了惊讶与赞美，她望着灰原的眼神生了些崇拜。
　　“还好，对这些比较感兴趣而已。”灰原却只是笑笑，对待这些孩子，她反而更能轻松自若的言笑出来。
　　“是啊，”柯南很快又恢复到那副毫不在乎的模样，他双手抱头，闭眼轻言：“你怎么对那些描写孤单的句子那么敏感啊，那些句子平时也听得不多诶。”
　　“……”那句疑问，灰原哀竟也不知从何作答。
　　“这么孤僻，人生真不积极啊。”
　　柯南落座到灰原的身旁，他盘腿而坐，将手肘撑在了膝盖上，手却托着下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灰原哀。
　　“真是抱歉啊，我就是这么消极呢，乐天派小子。”
　　“噢，这么可怜啊，阿姨，要一起吃碗面吗？”柯南不知从何处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荞麦面。
　　望着热气在屋里缓缓升腾，灰原哀的眼神一路追逐，直到触到屋顶，消失不见。
　　刚才和那四个一路赛到底，他们在交替的时候都吃了些，唯剩自己半点没进食，看到柯南手中的食物，肚子倒也开始提醒自己了。
　　原来他发现了。
　　那个微微翘起的嘴角扬到了一个弧度，让柯南稍微怔了会儿。
　　手中的面就被抢走了。
　　“再来一碗！”灰原哀斗志昂扬地举起空碗。
　　看着灰原的速度如此之快的柯南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着自己手中的碗又被夺了去。
　　“你……”
　　“倏——嘭！”屋外传来一阵烟火在天空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柯南那句没说完的话。
　　“啊！看啊，是烟火大会！一起出去看吧！”光彦打开窗户，漆黑的幕布上像是被点缀了万千色彩，明亮而绚丽。
　　“走走走！”
　　沉着的钟声，在众人的吵闹中响起，却被四方而来的欢呼而湮没。
　　整条街道，都笼罩在了新年的热闹氛围中，人们从家中欢悦而出，向着那片庙会之处前行，去观赏那片绚烂。
　　街道上的人们，穿着传统的和服，头上的簪子折射了月光映在了灰原哀的眸中，俏皮的小孩子，着了粉红的衣服，牵着父亲的手蹦蹦跳跳走去；一对年轻的恋人缓缓行进，看着甜蜜而温馨。
　　那一刻，灰原哀多么希望自己身边也是这样，其乐融融。
　　和家人，和希望在一起的人。
　　“小哀，你不许愿吗？”脑中，却突然回荡起博士在神社前说的那句话。
　　“……希望，有人能一直久伴吧。”那句话就在懵懂中，下意识的说出了口。
　　四周太过热闹，雀跃的人们热情不已，将那句愿望淹没。
　　但她知道，很多东西虽然不昂贵，但就是那么可遇不可求，就如自由，曾经心心念念那么久，从禁锢中逃出，对于她来说就足以感恩戴德。
　　自由已经足够，如果有什么能够桎梏与羁留我的，唯有此刻。
　　望着天边的烟火，灰原哀感觉就像是一场梦，如梦如幻，那瞬间她想起在展览上看到的那个蝴蝶的故事。
　　是蝴蝶梦我还是我梦蝴蝶呢，分不清了，是梦里孤独还是现实孤独已经没有意义了。
　　“有我。”
　　喧嚣之中，那个回答有力而又清脆，它穿过所有的繁杂和喧闹，到达了心底。
　　站在身边的那人也还在望着天边不断绽放的花，他并没有其他的动作，两人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烟火。
　　没有回答。

　　“快走！我们出门吧！去庙会！”
　　顷刻间，所有人都涌向他俩，大家紧紧的抱在一起，像是连体婴儿，拥挤着向玄关走去。灰原哀被冲击挤到了柯南的怀里，同样处在柯南怀里的还有步美。
　　“灰原，你可以过去点吗，我想……在柯南的怀里久点。”步美红着脸，对灰原小声道。
　　灰原哀笑了笑，挪了挪位置。
　　大家紧紧地贴着，伴着互相揶揄的欢笑，众人出了门，朝着庙会走去。身子娇小的灰原努力放松，让自己被他们推着走，自己根本不用费力。
　　这样的空隙中，灰原哀露出了大概是这辈子以来，最满足的笑容。
　　那是谁也看不到的，最美的花。
　　她却满足不已。

　　一年又一年过去，时间变得比水滴石穿还要漫长，这样的年岁里，那样茫然的未来里。
　　幸好，我们还在一起。
　　幸好，还有你。
　　何其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