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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18 魇魂追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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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罢闻九空的话,七浮恍然,而后又奇道:“闻先生坚决要将他‘请’过来,难道只是因为此人是我前世的故交吗?”
闻九空摇头道:“并非只是因此。公子有所不知,子零虽不擅长除妖,但他曾跟随浮君习得许多治疗方面的咒术。眼下既然还能任符咒师一职,想来对治疗的咒术仍知一二。”
七浮点头。如今分家已被灭门,他在家中学习医术的路子断了,舞子零的出现,未尝不是一个学习的机会。更何况长昕脸上的伤,无论如何他都是无法放下的。
“劳烦公子帮小的托一下他的后脑,小的先将他身上的戾气祛除一下。”闻九空搀起舞子零。
七浮按他的吩咐接过人,但见闻九空取出一指厚的符纸,在周遭布起阵法,他看了眼舞子零:“闻先生,我那一掌用的力道不大,万一施术时他转醒,这如何是好?”
闻九空头也不抬:“魇魂咒。”
“……此术太过凶险,要不然我再给他一巴掌?”
“主人尽管放手用即可。”雨麦出言道,“魇魂只令人魂昏睡,不会影响妖魂。他被小端附身,如今躯体之中一人一妖两魂共存,只要妖魂醒着,人魂便无事。”
因为不常使用幻咒,七浮也干脆不操这份心,手印一结拍在舞子零额上。
然而在拍上去的一瞬间,七浮眼前模糊了一下。
魇魂封意识,施术观前尘。
数年前在记载幻咒的书上,似乎有过这句话。
当一脚踩在泥泞的地上时,七浮忽然就明白了,为何雨麦和闻九空都要他用魇魂咒。既然舞子零与他前世有过交集,他便可在此人的记忆中,了解些关于浮君的事。
月色昏暗的夜空下,凌空扑来三头发狂的巨狼。一位身着绣有银色昙花道袍的青年,抬起头目光冷淡地看着巨狼。
与自己相似的气息,令七浮微微一怔。待回过神便恍然大悟,想来这应当就是浮君了。
他见浮君摸出一把铁质的折扇。足有半臂长的折扇,展开,划破手指滴上血,一个法阵显而又隐。浮君执扇全力向巨狼扇去,电光在扇面上涌动,继而化为电蛇游向巨狼。
不顾被电的巨狼是死是残或是只被电焦了毛,浮君转过身,将正靠在树旁动弹不得的舞子零一把扛起。
这段记忆十分清晰,甚至连七浮这个旁观者都能感受到舞子零的紧张与绝望……隐隐,还有愤怒。
舞子零伏在浮君背上,右手被割破的动脉一直在流着血,凄凄红色淌下,与浮君的衣服粘在一起。
浮君扛着舞子零一路杀出去,最终在一处结界前停下。
结界能解,却棘手得很,短时间内无法破去,背后又是五名实力相当于紫葵阶的除妖师。见二人被结界挡住,那五人也停了下来,念诵起咒。鲜红的巨型八卦阵,在五人面前逐渐成型,泻着强大的灵力。
忽然,舞子零的声音从浮君背上传来,虽轻,却叫人听得真切:“叛徒……我……轮不到你救!”
听得七浮一愣。叛徒是什么情况?难道浮君与此人之间还有不合?
只听浮君道:“叛徒还要好心来救你,我傻吗?”
“修习妖术……串通妖物……”舞子零似是在冷笑,“杀了那么多除妖师……却来……救我……你……不配!”
眉一锁,浮君讶然:“这些话,你听谁瞎说的?小端难道不曾告诉你,我……”
“小端……小端早就被你害死了!”舞子零厉声,下一秒他骤然挣脱浮君,滚落在地。
“你干什么?!”见他竟趔趄着挪向八卦阵,浮君急了,边追上去边道,“回来!你疯了?!对方是敌人的除妖师,那个法阵,连我也无法保证接下!”
才要够到他的衣服,手却被突然出现的屏障阻挡。
“别碰我。”舞子零一字一顿,杀意逼人。他以体内残存的灵力布出这方屏障,硬是将浮君阻挡在外。
而此时,八卦阵已发出逼人的光芒!
“蠢货!要让本居主的努力白费是么?!”浮君也火了,折扇中灌注满灵力,八张符纸自他袖中飘出,在身周围了一圈。他再没有说话,只管低头颂咒,伴随咒语的念动,连天穹亦发生了一丝异动。
七浮一眼就看出,浮君这是要强行将屏障与结界一起突破。
八卦阵发动,整个阵旋转着投出灵力箭芒,如下雨一般。七浮耳中传入舞子零的自言自语:“我哪怕是死……也不屑被你救出去……!”
天光乍亮,紫电从上方投射下来,道道惊骇。浮君缓缓抬眼,眸中平静地如同一泓泉水。
霹雳雷光,刹那间击破一切。浮君与舞子零却一同跪倒下去,一个灵力耗尽,一个被强大的灵力冲击。
七浮见眼前景物渐渐趋于模糊,猜测该是舞子零对浮君的记忆到此为止。
他心想闻九空应当已祛除罢,当下已萌生退出去之意。却见一道白影闪过,再看时,浮君身旁已多出一位身材姣好的女子。
……
“九空?他……他是浮大人?!”
突然响在耳旁的声音,以及突然出现在掌心的毛茸茸的感觉,将七浮强行从舞子零的记忆中拉回。
……什么玩意儿在手底下?!
七浮刚移开手,怀里便撞入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浮大人!呜呜呜呜!”
定睛一看是只同雨麦外貌差别不大的幼小猫妖,七浮黑着脸将这孩子轻轻推了出去。
“猫妖一族在妖力不足时,会幼化并显现出妖身的一部分。”雨麦靠过来两步,为他解释道,“主人不必顾虑,小端是公猫。”
七浮有些无奈地摆摆手:“除了妖侍卫,除妖师亲近任何妖物都是不被允许的。”
静下心来,却不见舞子零,七浮便奇怪道:“刚才那位少年呢?”
“小子零的身体现在被我用着呢~”小端抬起手,如同招财猫一般上下挥了挥。
七浮:“……”
闻九空却在此时作揖道:“敢问公子方才见了些什么?”
听七浮简洁扼要道罢,闻九空正沉思,小端却嚷嚷:“怎么可能呢!我虽然被止颜之阵毁了□□,可妖魂一直附在小子零身上,也从来没有离开过!”
亲眼目睹记忆,七浮倒没觉得奇怪。很明显浮君与舞子零是被人挑起了误会,导致二人离间。至于舞子零的记忆,应当是在浮君那全力一击和八卦阵碰撞后,被冲击力给冲没了……姑且只能这么解释。
“算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不提不提。”小端沮丧地低下头,继而向七浮拜了两拜,“浮大人!我家主子往后就又要拜托您了!”
念头一闪,自然而然想到一些情况,七浮眯起眼看向闻九空和雨麦:“你俩……又要先斩后奏了?”
雨麦扬起笑脸:“舞子零身怀诸多冷门符术,即便我们不提,主人也会主动带他回於虚。”
“可以……就服你们。”七浮念着舞子零一动怒就会引出戾气,在江湖上行走实在是有诸多不便,搞不好哪天出了人命,被除妖师当恶妖收了可不好。再者少寞堂本来人手就少,加之舞子零是一可用之材,想必帮主也不会轻易拒绝。
小端欢喜地拜倒在地:“我代我家主人谢过浮大人啦!”继而撤去自己的意识,身体还变成舞子零的模样,仍不省人事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过有一个问题。”七浮扶起舞子零,“虽然他已忘了浮君,甚至也将你闻九空忘了,记忆归零,一切重头开始,可此人看起来也并非是好相处的主。”
雨麦轻轻笑着:“主人先收着便是了,怎么相处,雨麦自有法子。”
“别是动手就好。”七浮有些无可奈何地笑笑,“闻先生,我们是否该告辞了?”
……
目送兄长的马车渐行渐远,长昕握着一卷软鞭,久久立在屋顶。
“大小姐,风紧,停留太久怕是对伤口不好。”她身旁裹着裘绒、撑着藏青色油纸伞的狼妖芝谣忍不住出言道。
长昕摸了摸脸上的绷带:“我晓得。”
她忍了忍,终于还是哽咽起来:“狼姐姐,我究竟……何时才能与兄长面对面再见?”
“这才不到一日,小妹便耐不住寂寞了吗?”
闻言长昕别过头,不去看慢慢踱步过来的玄衣长公子。
“身为阶下囚,却还有小脾气,小妹真真是有骨气。”七宗榆轻笑一声。
“七宗榆!”长昕猛然转头,星眸中恨意毕露,“你究竟……还要怎样折腾我兄长?!”
“小妹问怎样折腾?”倒不曾介意她没大没小直呼自己的名字,七宗榆微微掩口而笑,“自然需将他从前欠我的、连同那妖女夺走的,一同要回来!”
……
偷偷摸摸溜回於虚,将舞子零寻了处地方安置妥当,七浮回到自己的书房,看着桌上多出来的两张急需配制的药方,轻叹一声,“有活干了。”
捏起药方,他正准备走向药柜,小腿一软,却是不由自主跌坐下去。
“主人……!”见他如此,雨麦一声惊呼,疾步走到他身旁,搀扶他走到床旁。
“主人定是身心俱疲了。奔波一日,又遭遇了……”见七浮仰躺在床上,目光怔怔,雨麦自觉住了口。
“主人先歇息着,雨麦去为主人沏杯茶过来。”说罢她转身要走,却被七浮一句话叫住。
“雨麦,浮君从前,可否认识七宗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