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我目光深处》朵滢然

7、浴火（7）

　　“伍校长——”顾清瞳走回门口，“这个摄像头是新装的吗？”
　　“对！”伍珉华神色淡定，“这次出事后，我们整治了所有的监控盲区。库房这里出过事，所以监控力度最大。大门口这里，还有四个角落的天花板，都装了探头。”
　　顾清瞳点点头：“您做事雷厉风行，我钦佩您！”
　　伍珉华可能听多了阿谀奉承，对顾清瞳的赞扬没有明显的反应，只是礼貌地笑了笑。

　　走出仓库，顾清瞳忽然发问。
　　“同事告诉我，白天闹自杀的孩子，和徐良关系不错。”
　　“他们俩的确走得比较近。”伍珉华说，“具体情况，你可以问问他们的班主任。毕竟我能力有限，全校五千名学生……”
　　话未说完，伍珉华突然收住了后半句，她似乎看到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东西，双眼不由自主地睁大了。

　　顾清瞳循着伍珉华的视线，仔细地观察周围环境。
　　仓库大门正前方有一块十米见方的空地，再往远处则是丛生的荒草和灌木。伍珉华表情发生变化的那一瞬，顾清瞳只瞧见苇草借风势左右摆动，并无其他异常。
　　“好像有人跑过去……”伍珉华小声嘀咕，“唉，也许是我眼花了。”
　　“伍校长，您原地别动，我去查看一下！”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单凭仓库门旁那盏灯的照明，顾清瞳无法看清草丛中的景象。她摁亮随身携带的小手电，扒开一人多高的苇草，对准草丛深处照了照。
　　没有人，也没有野生动物出现。耳边只听得见虫鸣，还有一阵阵山风拂动草叶的沙沙声。
　　“顾警官，你当心！”伍珉华大声提醒，“再往里就是烂泥塘，掉进去很危险的！”
　　“我知道了。”
　　顾清瞳顿住脚步，快速搜索了所占位置周边的地面，没有发现。
　　她缓缓退出草丛，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即将回到平地上的那一刻，她踩到了一团软绵绵的物体。

　　手电的光照下，一件辨不清原本色彩的破衣服呈现于视野。
　　顾清瞳没有掉以轻心，她立即拨通了石栋的电话，让他回车里取证物袋立刻送过来。
　　等待过程中，伍珉华不耐烦地看了几次手表，最终主动提出有事要离开，不能陪到底了。
　　“行，您先忙！伍校长，谢谢您带我参观校园。”
　　顾清瞳道过谢，目送伍珉华走远，立即编辑了信息发给曹哲：密切关注伍校长，她身上有古怪。

　　石栋一路小跑，送上证物袋的同时，急吼吼地问顾清瞳：“顾姐，那个伍校长为啥不走大路？她是不是心里有鬼？”
　　顾清瞳将地上这件似曾相识的破衬衫装入证物袋，拉好封口。
　　“鬼倒没有，但她肯定隐瞒了一些事情。”
　　“刚才我和哲哥一起讨论来着，他也觉得桦禹学校问题不少。”石栋压低声音，“别的学校如果发生校园暴力致伤致死事件，早就坐不住了——而这个伍校长，表现得过于冷静。”
　　“不以直觉判断对错，认真调查才是正事。”顾清瞳说，“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

　　连轴转的重案组成员，体力严重透支。他们围坐在会议桌前，顶着青黑色的熊猫眼，一个个蔫头巴脑的，怎么都提不起精神。
　　顾清瞳汇报完桦禹学校的新进展，组长潘绍方临时做出决定。
　　“所有人听着，距离三天的期限只剩最后12小时，再苦再难你们也要坚持一下！”
　　“潘队，大潘哥，我真的撑不住了——”金海阳双手撑着脸，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我把所有视频研究了三遍，得出的结论是，不是同一个人拍摄的……”

　　“这还用你说！”潘绍方怒火直冒，“26个文件夹，每个里面有5个文件。总共130个文件里，拍摄时间年月日相同的占到一半，精确到时分秒相同的文件有16个！什么人能够同时出现在16个学校的校园里拍视频？”
　　吴晨不合时宜地接话：“除非他不是人。”
　　“没工夫开玩笑！”潘绍方重重地砸了下桌面，“你们过过脑子——这显然是有人利用青少年心智不成熟煽动的一场暴乱，表面上看只是学生之间的欺凌和暴力，背后隐藏着精神控制者的险恶用心！”

　　云山雾罩过后必然是大晴天。
　　顾清瞳和曹哲异口同声：“应该从学生的社交关系查起！”
　　潘绍方叹了口气：“终于还有两个不迷糊的。那还犹豫什么？赶紧查啊——”
　　组长一声令下，大家纷纷忙碌起来。哪怕会被困倦怪兽吞噬，他们也不敢再提休息补觉的事。

　　逐一排查的工作量太大，顾清瞳与同事们商议后决定，先从16个拍摄时间相同的视频展开调查。
　　受害者名单中，成绩好守纪律的占到绝大多数。而他们指认的施害者，竟然有百分之八十是学霸型学生。
　　这样的孩子容易被精神控制吗？
　　顾清瞳不能确信。正在她焦头烂额之际，吴晨忽然拍了拍巴掌。
　　“伙计们！我有重大发现！”

　　大家迅速围坐过来。
　　吴晨指着电脑显示器，说：“这16个视频里的16所学校，全部订阅了一份叫《超E先锋》的报纸，而这家报社编辑部并无备案。”
　　金海阳泄了气，无精打采地嘟哝：“我还以为是什么重大发现，订个报纸不是很正常嘛？”
　　“听我说完！”吴晨兴奋地点开一个链接，“这家报社有自己的网络社群，我调取了后台资料，发现16个视频里的施害者都加入了同一个群！”

　　顾清瞳连忙问：“群主是谁？”
　　吴晨举起大拇指，啧啧赞道：“顾姐神机妙算，你算问到点子上了！群主代号是大写字母‘J’，他前十次登录地的IP我也查了，与发布视频的那些代理完全吻合！”
　　石栋联想到刚入职时，自己救助的一个听从指令割脉自杀的中学生，不由得脊背直淌冷汗。
　　“这是典型的远程精神控制游戏。晨哥，你把群聊天记录调出来给我们看看！”

　　“都打印好了，人手一份。”吴晨把聊天记录发给大家，“群主的手段并没有高明到哪里去。正如潘队所说，群主利用了青少年心智不成熟的特点，轻而易举地击破了这些孩子的心理防线，发布指令让他们去攻击身边的同学。”
　　顾清瞳圈画了几处疑点，说：“群主要求新加入群的学生，连续72小时不睡，只喝水不吃饭，观看指定的恐怖影片——72小时过后，呈上一碗自己的血，以示加盟游戏的忠心。”
　　金海阳试图活跃气氛：“原来这些小孩跟咱们一样，长期睡眠不足啊！”

　　顾清瞳摇摇头：“不睡觉不吃饭仅仅是个开头，后面的要求会越来越严苛。”
　　资料显示，这16个视频里校园暴力案的施害者，都是父母没能陪在身边的孩子，包括长年寄宿的、跟其他亲戚居住在一起的，甚至还有孤儿。如此精确的筛选，不了解学生信息无法做到。
　　她放下手头的打印纸，双拳紧握，指关节攥得泛了白。
　　“连夜传召《超E先锋》的主编，叫他来队里接受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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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确了调查方向，却找不到调查的目标人物。
　　报纸上刊登的《超E先锋》编辑部地址是一间便利店，所有联系方式均为伪造，重案组扑了个空。而当大家把关注点集中到社群上，准备继续深入调查时，群忽然解散了。
　　“换个思路，咱们联系各校负责报刊订阅的老师！”

　　季珩的名字出现在桦禹学校联系人名单里，在顾清瞳的预料之中。
　　围绕着他的谜团，随时间推移不减反增……
　　顾清瞳忽的灵光一现，连忙翻找从桦禹学校带回的证物袋。石栋见状，说：“顾姐，那件衣服我送去法证部门了，他们答应有了结果就通知咱们。”
　　“你帮我回想一下，衬衫是不是白色的？下摆有没有一片血迹？”

　　顾清瞳问得太过突兀，石栋懵了。
　　“衣服脏成那样儿，泥浆草汁混在一起，我哪儿看得清楚啊？”
　　“仔细想想！”顾清瞳焦灼不安地说，“你当时入职可是考了满分的，我相信你的观察力！”
　　石栋点点头，认真回忆每个细节：“我近距离看了两次证物袋。直下摆经典款衬衫，底色应该是白的，袖扣样式很独特，普通商场买不到，更像是定制的……”

　　案头的内线电话响了。
　　石栋连忙接听：“喂，重案组。”对方说了几句话，他腾地跳了起来，“好的好的！我马上过去，谢谢您！”
　　放下听筒，石栋报告了好消息：“顾姐，你的记忆力果然没错！衬衫上的确有血迹，而且法证已经匹配了血迹所属者的D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