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碎*

20、第十九章

　　最终，他们还是入城了，只不过是以囚犯的身份。

　　被同时抓起来的人里，有穿着破烂的难民，有普通粗布麻衣的百姓，甚至还有两个衣着光鲜商人模样的人。

　　萧霆瑜低头凑在宁英耳边说：“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微服私访也不用这样吧？”

　　宁英只是摇头，转而问萧霆瑜：“你可认得带头的这个西城卫指挥？”

　　“啊？”萧霆瑜摇头，“没见过。以他的品级上不了大殿。”

　　“你该认识，这人叫秦禹，兵部尚书秦良仪的侄子，秦博文的表兄弟。你昨天晚上跟秦博文玩在一起，他没有提及？”

　　“谁是谁的亲戚，也不用日日拿出来说吧？”

　　“他没告诉你，秦禹本是御林军副指挥使，本该是你的下属，不，你的职位本该是他的。但你回京之后，他不仅没能升迁，反而被贬来守城门。你还觉得不认识他也是应该？”

　　御前都指挥使官阶不高却是个天天在皇帝面前晃悠的官，长久以来都只有天子亲信才当得。这个指挥使一职像是专门给萧霆瑜留着的，潘氏和梁王三番五次想抢，大半年却始终出缺，直到萧霆瑜回来。

　　萧霆瑜皱了皱眉，他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层。但他依然不明白宁英的用意。

　　“原本御林军指挥使的位置悬空，早晚是要有人补上的，我瞧着潘氏和梁王争的面红耳赤，实在热闹，便一直让陛下按着。后来听说你要回朝，便特意给你留了。你说，这秦禹是不是该恨死你了？”

　　萧霆瑜一愣，萧家十年前树大招风，没想到十年后，他人还未到京城，就已经得罪了人。

　　宁英忽而一笑：“逗你呢。”

　　“啊？”

　　宁英故作神秘，没有再说下去。

　　大牢这种地方从来都是龌龊、恐怖、恶心、阴森的地方，大约是这个世界最没有人愿意想去的地方之一。

　　不管是一般的官府大牢、天牢还是五城兵马司的地牢。

　　宁英和萧霆瑜被押进地牢时里面已经满满当当都是人了，每个牢房里都挤着十几、二十多人，男女老少都有，多数都是衣衫褴褛的流民模样，看样子他们并不是今天被抓的第一批百姓。

　　秦禹带着人走过长长的地牢走廊，脚下石板上黏黏腻腻，感觉都长了青苔，长出来又被踩烂，烂了还在继续长。地牢中昏暗，壁上一盏盏煤油灯的光芒根本不够照亮周围一方一尺。空气中有腐败的味道，混着地下的阴阴湿气，腥气刺鼻。牢房里的百姓，有的绝望无助、哭丧无力，有的吵闹叫喊、撕心裂肺。

　　五城兵马司各自有各自的地牢，所以每一个都不太大，很快他们就走过来长长的走廊，到了地牢最深处的刑房。

　　刑房里陈列着各式刑具，上头斑斑驳驳，不是血迹还是锈迹。

　　偌大的刑房里分了六拨人，各自审问各自的犯人，就宁英和萧霆瑜在的这段时间里，并没有人被用重刑。

　　“哪儿的人？怎么来的京城？”

　　“谁让你今天在城门口聚集的？”

　　“别乱叫唤，再不说实话，本老爷的鞭子可不长眼！老老实实的，把事情说一遍。”

　　秦禹走到最里头，一屁股坐下，鼻孔朝天的对着宁英和萧霆瑜，问：“你们俩，怎么回事啊？”

　　萧霆瑜环视四周，看了看“高坐堂上”的秦禹，又看看宁英。心里纳闷了，如宁英所说，秦禹曾在御前侍卫，怎么可能不认得宁英公主？打从第一眼，他就应该认出了宁英，把他们带进来，应该另有打算。但，现在，他若是审问犯人，难道不该叫他们跪下？站着回话是什么待遇？宁英站在他面前，秦禹居然还敢坐，胆儿也是肥。

　　“我兄妹二人今日进京探亲，却遇上流民，被困城外，之后就被大人您抓进牢里了。”宁英这话，除了“兄妹二人”之外，似乎都没错。

　　秦禹面无表情的看着二人，道：“若你所言属实，那可真是出门选错了日子。”

　　什么意思？运气不好？这根本是敷衍啊！

　　萧霆瑜如坠云雾，开口问道：“敢问大人，是要关我们一辈子吗？那还要封城多久？”

　　秦禹哈哈一笑，耸耸肩：“不知道。”

　　萧霆瑜还想追问，秦禹一挥手：“我饿了，把人都带下去关起来。”

　　宁英和萧霆瑜被塞进了牢房，和一群流氓一起，牢房已经挤得只能站都坐不下人了。

　　“这个秦禹搞什么呢？”

　　“你自己看啊。”宁英下巴一抬，西城卫的人开始吃饭，有两个人抬了四个食盒，里头全部装的都是白馒头。

　　“是馒头！”

　　“白馒头啊！”

　　一下子牢房里的人都开始往外面挤，伸着手讨馒头。

　　萧霆瑜护着宁英退到一边，他们虽然看不到其他牢房里的情况，但是这个牢房里明显有“与众不同”的人。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对“馒头”没有太多热情的人。

　　萧霆瑜忽然明白了什么，有些惊讶的看向宁英，想了想又皱起眉头，低声问道：“如果说有人想混进京城，光天化日大摇大摆的进，不是更好？聚集这么多难民，不是自找麻烦？除非，他们的目的是这里？五城兵马司的地牢？若是这样，要拿捏好时机，要聚集这么多难民，这也太大费周章了吧？”

　　“我们先看看秦禹准备怎么办吧。”

　　这么多人，分几十个馒头是远远不够的，为了馒头，在挤得能站不能坐的牢房里居然还打起来了，很快打架的难民就被带去刑房。

　　没有抢到馒头的人大呼小叫，总算求得官爷大发慈悲，过了半柱香时间，又送了一食盒的馒头，可依然是不够，于是出手打人的、明争暗夺的还是不少，于是又被抓出去了好些人。

　　就这样循环往复了四五次，每个牢笼里的人都渐渐少了，空了大半个牢笼出来。

　　被留下来的，多数妇孺、老人。

　　这时候，距离宁英和萧霆瑜被带进地牢，已过去了一个时辰。

　　差役吃饱了，又来“戏弄”他们，往每个牢房里扔了一个包子，看着他们打架。

　　如果真是难民，看见吃的肯定是要扑上去的，即便嘴里咬了满口的包子，也不会轻易放弃眼前的另一个包子，面对食物的贪婪是根本不会掩藏，也掩藏不了，更是装不出来的。不管是河南来的难民，还是周围城镇的乞丐，都是有上顿没下顿，日日半饥不饱，问他们话，未必能问出些有用的，但只是排除谁是真的“平民老百姓”，谁不是，秦禹的法子独一无二，而且立竿见影。

　　再次见到秦禹的时候，是在另一间封闭的小房间，空荡荡的只有一把椅子。

　　宁英和萧霆瑜进去之后，门就被关上，只剩他们三人。

　　“臣拜见公主。”

　　“免礼。”

　　秦禹这次可不敢坐了。椅子是为宁英准备的。

　　萧霆瑜先前只是心疑，此刻已是明明白白，秦禹根本就是宁英的人。御林军指挥使的位置，即便不是留给他萧霆瑜的，也不会是潘氏或者梁王的。宁英一早就安排好了。

　　只是，为何要将秦禹贬到五城兵马司来？

　　“下臣的做法，公主可算满意？”

　　“其他的流民呢？”被带走这么多人，若放了也将是大问题。

　　“回公主的话，陛下已下旨，给难民发放文牒，发还原籍或前往七个大城务工。另外八百里加急已出城，从京城到河南一路上，开仓赈灾。现在时辰已完，放进城是万不可能，所以先由五城兵马司调派人手暂时安置在城外。”

　　宁英点了点头，又道：“这次的流民中，除了河南受了灾的百姓，还有不少流民，怎么区分？他们又要怎么办？”

　　“口音。”秦禹的方式，一如既往的简单直接，“至于流民，京城几位大富已答应了明日会在四城城门外施粥，想来他们也不会错过。”

　　萧霆瑜听到这里，也松了口气，问题算是解决了，但这问题究竟是哪里来的呢？

　　“这倒是个好主意。”宁英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禹有问必答，十分精简的说道：“月前，兵部下发文书令五城兵马司严查城防，今日城卫拦下了几个文牒有异的，刚拿了人，突然不知哪里冒出来了几个人开始闹事，我立刻报了王大人，不久便接到命令封锁西城门。”

　　五城兵马司隶属兵部，由王治统领，王治是太皇太后一手提携，三朝重臣，一贯不屑与梁王或潘氏为伍，是兵部尚书秦良仪调不动的人。封锁城门应该并不是梁王或者秦良仪的命令。

　　“严查城防？封锁西城门？原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