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被世仇盯上》姬游游

26、心脏

　　玫——浮空之城之上的玫，站在城市的边缘，望着脚下的云雾。

　　空中的城市啊……

　　她试图透过那重重云雾看向城市之下的沙漠。

　　阿玥的声音依旧无法散去。

　　“在我们脚下的沙漠中有一被改造的士兵。”

　　“她拥有一颗生了锈的心。”

　　“我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让她金属的心脏如此痛苦。”

　　玫失神地用手抚摸着自己心口的位置。

　　真是奇怪啊。

　　她之前的身体明明生了锈，可是现在这具身体，再也没有生锈过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

　　沙漠。

　　‘一队人马在公路的边缘扎营。

　　距离浮空之城飞起已经整整一天了，城市毁灭者没有得到任何的线索，他们之前不断秘密运送物资，并且贿赂绿洲之中的将领，养活了整整五千人口，而现在？爆炸过后的沙漠一无所有，倒是城市的废墟之中布满辐射的高危区，谁也不敢靠近那个满目疮痍的地区。

　　但是在伊丽莎白的眼里，这五千人口不过是个烟雾弹，让夜清的视线不断转移的工具而已。

　　玫——B107，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淘汰体，静静地跟在她身边，充当着她的保镖，护卫着伊丽莎白的安全。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在这样下去没有进展，他们就不得不离开沙漠，或者是饿死在这里了。

　　伊丽莎白坐在帐篷里，将玫的胸膛剖开，手里拿着手电筒，细细地查看着玫的胸腔内部，说道：“你的心脏又生锈了。这次生锈的速度要比上次还快。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说着，看向了玫，问道：“你的生物机型设计有问题吗？”

　　玫摇了摇头：“不，他们从来不生锈的。”

　　伊丽莎白无奈地叹了口气：“以这种速度再生锈下去，我可能很快就没有给你替换的心脏了。到时候我将不得不令你休眠。”

　　玫麻木地点点头。

　　伊丽莎白久久地望着面前的玫，只见她坐在自己面前，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听话得像个孩童，眼睛却疲惫而又无神，不要说是保护自己了，怕是连走路都很艰难。

　　伊丽莎白说不清自己把她留在身边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是因为需要她的保护，还是仅仅是她的出现让自己沉溺于旧日的爱恋之中，难以再做出冷静的决断。

　　见玫不出声，她轻轻仰起头来，看向她，问道：“你很难受吗？”

　　玫没有回答。

　　她忽然看向伊丽莎白：“我……”

　　她和伊丽莎白一共才相处了不到四十八个小时。

　　玫，B107，那个在所有型号里心脏不断生锈的特例，用她混沌的眼睛望着昔日的恋人，用嘶哑如同齿轮的声音说出：

　　“我正处在极端的痛苦之中。”

　　“请允许我死去吧。”

　　伊丽莎白的面容几乎不可察觉地抽搐了一下：“什么？”

　　她按住了玫的肩膀：“你理应没有痛觉的。”

　　玫抬起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可是我很痛苦。”

　　伊丽莎白似是想冲口而出骂出什么，然而她却忍住了，咬着牙转过身，平息了自己想要和玫吵架的冲动，只说到道：“我再去给你找一颗备用的心脏。”

　　玫出声制止：“请你留下。”

　　伊丽莎白再也无法忍耐，冲了过去，吼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玫垂下了眼睛：“请您原谅。”

　　伊丽莎白的嘴哆嗦着：“你不需要和我这么说话……”

　　玫失神地望着她：“我不确定我还在。”

　　她的脑袋忽然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我的精神正在死亡，代码会不断填充死亡的部分，很快你就会拥有一个完美的机型，到时候它就不会在生锈了，丽兹。”

　　伊丽莎白愣了一下：“是你说要留在我身边，现在你又要离我而去？为什么？”

　　玫的眼睛这才清醒了一点：“因为如果我足够幸运的话，我已经死了。”

　　伊丽莎白被她气得几乎快要发疯：“幸运？”

　　玫重复了一遍：“是的，幸运。”

　　“我以我全部的灵魂爱过你，丽兹。你的死让我痛不欲生，让我宁愿切掉自己的肢体也要去除你离开我的痛苦，可是现在你却告诉我你没有死。”

　　“对我而言，可怕的不是你依旧活着，丽兹。”

　　“而是你从未存在过。”

　　“而我为你所追寻的一切也就不复存在了。”

　　伊丽莎白久久地沉默着，这两天的相处让她仿佛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个在微光的窗前弹奏着钢琴的日子里去，她被迷惑了，停止了她前进的步伐，可是现在，她忽然感到了恐惧。

　　玫望着她，机械地说道：“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该在一起。”

　　伊丽莎白努力忍住失控的冲动，看着面前的玫，看着她被打开的胸膛，看着她不断生锈的心脏，忽然狠下心来，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不离我而去，把那个有用的完美机型留给我？”

　　她逼近了一步，试图得到某种答案，急切地问道：“你为什么依旧沉浸在这份痛苦中，而不是让那份程序占据你最后的精神？”

　　见玫始终没有出声，伊丽莎白怒吼着：“回答我！”

　　她摇晃着玫的肩膀：“你回答我啊！”

　　玫麻木地看着她：“因为我的一位朋友陷入了危机。我想得知她的消息。”

　　伊丽莎白冷笑：“朋友？你新的爱人？”

　　玫摇了摇头：“我想你对我有所误解。”

　　“我很讨厌这个人。非常讨厌这个人。”

　　玫试图还想说什么，忽然感应到什么似的，停住了口。

　　她对着伊丽莎白露出一个残破的笑容来：

　　“这世界上还有一个没有生锈的我。”

　　“我希望她能给你我所不能的一切。”

　　她说完，脑袋忽然偏向了一边，发出咔嚓的断裂声，那颗心脏彻底被锈蚀填满，再也无法运作了。

　　伊丽莎白连忙抱紧了她，嘶声尖叫出来，她抱着玫的身体冲出了帐篷，希望能求得帮助，然而满目是苍凉的沙漠，帐篷外是一片死寂。

　　军用的飞机已经包围了这里。

　　伊丽莎白满脸都是泪水，怀里抱着死去的爱人，眼睁睁看着浮空之城的军队把她的队伍抓捕。

　　这是城市毁灭者唯一一次失败。

　　她抱紧了死去的玫，那颗生锈的心脏已经不再跳动，痛苦已然停息。

　　然后，从轰鸣的飞机上，一个身穿深蓝色军装的人走了下来。她优雅，整洁，金色的头发在烈日下闪耀，蓝色的眼睛里是宝石一般的光辉。

　　玫——B108走了下来，吃惊地与伊丽莎白对望。

　　她们久久地注视彼此之后，玫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怀里。

　　一个死去的自己正躺在那里，脑袋歪向一边，胸膛被人打开，而在胸腹之中……

　　有着一颗锈掉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