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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祠堂常客 ...


  •   “汪玲儿一早就来说了,夫人昨天又哭了小半宿。”小桃十分同情的看着自家小姐。“都不用猜,也知道汪玲儿跟夫人说了什么,无非就是因为一扇屏风,小姐把三小姐推下水了,又故意装病不吃饭,还扣着朱大夫,连英国公府都给得罪了。我都不用去打听,奇怪了,夫人怎么就真的相信?”
      小桃越想越生气:“小姐都瘦成这样了,夫人是看不见吗?这样热的天,小姐整晚整晚都睡不好,之前连吃的都没有,比丫头还不如……夫人不知道护着小姐就算了,一回来还和您置气,是不是有病?”

      “小桃!”晏玉濛一眼扫过去,小桃急忙捂住嘴。
      “你不许我说,我不说就是了。”
      小桃是一心为她。
      她倒觉得没什么。反正也从来没指望过严氏。

      “她回来了也好,总之是天天都有吃的了。”董氏倒还是有一点好,知道做做样子了。
      小桃更气了:“那一桌子油腻荤腥,小姐本来就大病初愈,身子没有养好,我就算没读过书,也知道不能这么吃。谁知道东院那母女两个安的什么心。”
      严氏对她,从来就不是因为汪玲儿在其中挑拨的缘故。就如同前世的晏玉濛,她一生孤苦凄凉,都是自找的。

      但终究是自己的母亲,晏玉濛还是很心疼她的。她知道严氏在等她,等她下跪磕头认错,然后关祠堂,这都是做给董氏看的。可晏玉濛不想去。
      母亲是母亲,她心疼,护着,也还是很想亲近她。可即便是自己的母亲,她也不想再委屈自己。
      这一世,没有任何人能让她委屈自己。

      冰冻三尺,也非一日之寒。晏玉濛瞧着袁婆子那尖嘴猴腮的样就烦,索性打发了她和汪玲儿两个去守心斋服侍严氏。用饭的时候,就只有她和小桃两个。
      小桃也有办法,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个半旧的小炉子,烧开清水,辛辣油荤的都放进水里煮一下,再捞出来。晏玉濛也是真馋了,吃了好几块水煮过的鸡,眉眼都弯起来,露出两颗鲜久不见的小虎牙。
      小桃越看越心疼:“看看,谁家的小姐像你这样……你自己去厨里看看,那几个婆子都吃的油光满面,比你这个小姐滋润多了。”

      董氏有意给她添个“骄奢”之罪,一桌子的菜玉濛也吃不完,就让小桃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旁边,晏玉濛看她大口吃肉,口水直流,一边看她吃,一边挑着好的夹给她。
      “这些好肉你都吃了,剩下的再端出去给洒扫的丫头吃……你快吃啊,愣着干什么。”
      小桃眼泪汪汪的抬头:“不是,好辣……”
      晏玉濛噗嗤笑出声来。

      小桃还真是挺心疼的。正儿八经的晏家小姐,处境这样艰难,连个心疼她的人都没有。严氏是她亲娘,却一味的自怨自艾,伤春悲秋,一年里有半年在念经拜佛,另外半年就在哭哭啼啼。
      吃完饭刚撤下去,就听丫头来回话,武宜秋竟然来了。

      武宜秋一身橙色长裙,带着同色披帛,跟在一位紫衣小姐身后。一番见礼,才知道是嘉鱼县令的千金卢怡。
      卢怡也不认识晏玉濛,没等坐下就去找晏玉鸾:“秋儿,我答应你的事情做到了,你可要记得答应我的事情。”
      晏玉濛一听就明白了:“姐姐应承她什么了?”
      武宜秋揉揉她的头发,笑意明媚:“本来早就想来看你,但是你大伯娘一向不喜我,惊动了其他人反倒也不好。就让卢怡带我进来了。还被她抠了一幅宝石头面。日后,你可得还我。”
      武宜秋取出书信:“小濛,你父亲回信了。”

      小桃一听,急忙去门外守着。
      晏玉濛打开书信,深吸口气,见到晏照临熟悉的字迹,还未看清楚,眼泪便先落了下来。
      武宜秋给她擦干眼泪,无声的拍了拍她的手。
      “父亲说,祖母要回来了……”

      晏玉濛去信,也没说什么,只是说想父亲和兄长,母亲又潜心礼佛,便想去郴州小住几日。她信上说的是,若是父亲同意,她可以跟着武家的商队一起过去。
      信寄出去以后,她料想,父亲多半是会同意,应该会派人回来接她。没想到,祖母竟然回来了。
      也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父亲究竟从这封信里看出了什么。

      “那就好。”武宜秋也高兴不已。“从前老夫人在的时候,我还能来府里见你。不像如今,府上都不许我来。尤其是那个晏玉鸾,眼睛长在头顶上。她瞧不起我,自以为八面逢源,也不知道,人家都背地里笑话她。”
      晏玉濛心情大好,算算日子,祖母就这几日就能到了。
      “姐姐不必和她一般见识,祖母回来了,我们就能再在一处玩了。”

      武宜秋走后,晏玉濛很是愉悦。可没持续多长时间,刚用过晚饭,晏玉鸾便来了。
      以往每次严氏一哭,晏玉濛必定要跪在守心斋门口,一跪大半日都是少的。严氏不叫起,晏玉濛就不敢起,之后还要跪祠堂。可这一回,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严氏都回来好几天了,晏玉濛这丫头每日大鱼大肉,吃的油光水滑,反倒是她,因为这几日又胖了几斤,每天都吃的清水煮菜叶子,脸都快吃绿了。
      晏玉鸾是越想越不舒心,换了身衣裳,带着芬芝、芪菱两个丫头,浩浩荡荡的到了西院。

      晏玉濛刚喂饱了小桃,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与小桃说话。
      小桃一看,就瞪圆了眼睛:“小姐,你猜的真不错,三小姐果然来了。”
      晏玉濛笑眯眯的:“她是见不得我这样好过的。一会儿我就得跪祠堂了。”
      小桃急忙起身:“小姐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她不占理,凭什么罚小姐跪祠堂?”

      天外之云飘散,晏玉濛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你就不要为我出头了,免得白白挨打。何况,你不明白,我跪不跪祠堂,与她出什么招数,原本就没有太大的关系。”
      最要紧的,还是严氏的态度。可从小到大,她记事以来,在严氏身边,就从来没有过温情脉脉,只有她久不变的嘤嘤哭声,还有娇声叱骂。
      只要她和玉鸾玉冰起了冲突,被罚的永远是她。严氏自己还要掏出许多压箱底的东西,去向董氏赔罪。严蔓就这样,把自己活成一堆谁都能踩上一脚的泥巴,再把原本应该娇生惯养的女儿也养成了泥巴。
      她不像是她的母亲,倒像是一个永远无法面对的噩梦。
      她也不像是她的女儿,倒像是她的累赘。

      晏玉鸾进了院子,便见这小姑娘笑意盈盈,微微倾下腰身,与蹲坐在一旁的小桃说话。当真是神采焕发,格外容光,再看看自己,这几日都光吃菜叶子了,腰带还紧了不少。
      晏玉鸾落了座,不软不硬的道:“四妹妹好兴致,这几日不见,倒是精神多了。只不过我听说二婶才回来,就被你给气病了,你不去请罪,反倒自己过的自在。”

      她一进来,晏玉濛就看见她手腕上一串烟黄色的珠串,依稀有些眼熟。再仔细一看,还真是上次被她用计砸碎的那块糖玉,不禁暗暗冷笑。
      晏玉鸾也算物尽其用了,连碎掉的玉渣子都捡了去重新打磨,当宝贝一样戴上了。
      晏玉鸾浑然不觉,抿了一口茶,嫌弃的撇了撇嘴:“四妹这是去年的茶吧?有好茶也不知道拿出来招待姐姐。今日那武宜秋可是特意让卢小姐带她进来的?四妹,不是做姐姐的说你,二婶本就生气,你何必非要与那商户之女来往,惹得二婶动怒?”
      晏玉濛管她说什么,只管默然不语。

      晏玉鸾本也没指望晏玉濛这个软包子闷葫芦能和她说得上话,又数落了几条,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缓缓起身:“四妹既然不听,那就算了。原本姐姐也是一番好意,天色也晚了,我就先走了。四妹,送送姐姐吧。”
      晏玉濛背对院门坐着,闻言没动;晏玉鸾就有点心急,亲亲热热的过来拉她的手,算好时机尖叫一声,朝后就倒,芬芝、芪菱和外院的婆子早有准备,都围上来了。

      晏玉濛哪还不知道她想干什么?都不用回头也知道董氏和严氏到了,晏玉鸾摔了,今日她这祠堂是跪定了。
      她索性假装不稳,朝晏玉鸾身上扑去。两个丫鬟所料不及,一撒手,两人都滚落在地。
      晏玉濛恰好扑在她胸前,香喷喷软绵绵的,“急急忙忙”的起身,一巴掌按在了晏玉鸾的胸前那处。晏玉鸾本来就摔的不轻,顿时疼出眼泪,反手一巴掌朝她拍过来。
      晏玉濛急忙避开,又趁乱踩了她两脚,爬起来才惊慌失措的大叫:“三姐,你没事吧……还不快扶起来!”

      董氏早冲进来了,推开两个大丫鬟,将晏玉鸾扶起来。这时众人才发觉,她恰好垫在石头上,背上都渗出血迹。董氏越发怒火攻心,看向晏玉濛的眼神像淬了毒似的,一转身将芬芝芪菱扇了十余个耳光。
      “娘,我疼!女儿背上好疼……娘……”
      晏玉鸾拽着董氏的衣袖,哭的说不出话来。董氏忙和婆子扶了女儿便走,将严氏推的一趔趄,摔在碎玉身上。

      “芬芝芪菱,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朱先生!没用的东西,小姐平日里对你们这么好,你们却连人都护不住……再不上心,将你们这些贱蹄子都给发卖了!没眼色的狗东西!”
      董氏走远了,严氏才捂着胸口,泪如滚珠,伤怀欲绝望着晏玉濛。

      她要说什么,晏玉濛一句也不想听。
      可她还是要说的,并且丝毫不觉得自己错。
      晏玉濛只能假装自己听不见,假装自己不在意。

      “晏玉濛,你……你是我生的吗?我生了你来,就是这样对我的吗?你不是我女儿,你是来要我的命!你便好好儿的,安分些不行吗?非要去招惹人家?你到底算什么啊?那可是你亲姐姐,你就这样对她?传出去,让我可怎么活?”
      “人家会怎么说我?说我毕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农门蓬户的女儿,连个孩子都教不好,嚣张跋扈,连姐姐都弄伤了。我又有什么办法?从你打小,我便教你,要和睦姐妹,你呢?你便是这样对我?非要连累我也没个好名声?”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处境?!算了,你就是块石头,我捂不热你,也不指望你能懂事,你……你还不如在祠堂里跪死了!也好让我能过几天安生日子!”

      祠堂里,小桃偷偷摸摸的弄来了一个白面馒头,让她赶紧吃,又拽过她的手掌把一坨黑乎乎的叶子敷在手上。
      晏玉鸾摔下去的时候,她的手也擦破了,半个手掌里都陷进了沙子。
      “这样大的口子,夫人难道是瞎了……”
      有时候,晏玉濛真是羡慕晏玉鸾,疼到钻心颤抖的时候,能拽着一个人的衣裳,哭着喊疼。
      真的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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