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要当官的人（科举）》小河姑娘

43、县试（一）

　　温暖大概能想象跑商这条路有多不好走，那天，李谨峰还没回家就先到了温家，拜会阿爹，也将先前托他带的铁件交给她。大年刚过就再次离开村子，那时天还下着雪，温暖远远看见他出村，背个小小的包袱，估摸里面只能装下一套换洗衣物而已，背影瘦削，步子迈得很大，也不曾回头看一眼。

　　一月中旬，县署发来公告，定二月十六为考期。庄父早就为庄博文找好了禀生作保，由他牵线，程小宝与赵青岩也同样挂在那禀生名下，他们三人再加上另两个也让那禀生作保的人互结，一并由那禀生向县署礼房报名。

　　禀生只提供他们的姓名与住址，没过几天便有专门的儒学署官员下来考察，保证应考生身家清白，籍贯姓名真实，不在父母丧期，这才算准许考试，然后再次录入姓名，年岁，籍贯，体格与容貌特征，另画一张小像，以免到时候有人冒名顶替。

　　一月时间眨眼就过了，程赵二人约好提前四天出发，他们家中都不富裕，去的太早就要多住几天店，再加上吃饭，得多费不少银子。从村里出发，到县城需要两天，休息一天养金蓄锐，第四天就要上考场。

　　出发的头天晚上，程家，程奶奶与肖氏还在算账，县试五场，程小宝至少要在城中住六天，吃住差不多要花四两银，来回车马费近一两银。程奶奶从匣子里拿出六两，肖氏道：“娘再多拿一两吧，小宝有分寸，不会乱花。

　　程奶奶看着匣子里一下子少了小一半的碎银子，犹豫了一下，之前光请禀生作保就已经花了二两，考一回试就要七/八两银，若放在平日，这些钱能用两三年。这般想完，却还是又拿出一颗碎银，将七两一并装进荷包里给肖氏，道：“给小宝拿过去吧。”

　　程小宝等在屋里，神思放空，突然门呲嘎一声被推开。

　　“小宝，来。”肖氏进来，坐在他旁边，拉开荷包，七个碎银被倒在桌上。

　　自家什么情况程小宝清楚，他道：“娘，我用不了七两，太多了。”

　　肖氏没管他，抬手将六两笼在一起，朝那边程小宝一推，“这六两是乘车钱和给你吃住用的，吃饱住好，别想着省，还有这一两，”

　　她又将剩下一两也推过去，“娘也不知道你们读书人是怎么相处的，不过你是男孩，大方些总没错。莫贪人便宜，但也不要当冤大头，凡事要有个衡量，心中有数，行事有度，你自己把握好分寸，知道吗？”

　　见程小宝不接，她将银子装进荷包直接塞到他手里，口气一转，点了下他额头：“别觉得多，该花的花，不该花的都老老实实拿回来。”

　　程小宝这才笑了，道：“娘，我知道了。”

　　第二日天蒙蒙亮刚能见路，程家门口便围了不少人，村人都知道今天程小宝要出发去县城赶考，来送送别，一来尽邻里乡亲之谊，也顺便凑凑热闹，二来心想着指不定人家就考中了，他们可还亲自来送过，往后与人吹牛也有个说头。

　　程小宝一一向程奶奶，肖氏，程宝珍，温故知和温暖告别，又谢过众人相送，这才上了牛车，转头看见温暖笑着向他挥手，程小宝亦笑。

　　刘四叔只将他送到镇上便驾着牛车回去了，程小宝与赵青岩在镇口会和，附近村子和镇上的几个考生一同乘粮商运粮的板车去县里，顾衍也来了镇口，激励两人一番，又说了会儿话，粮队就要出发了，三人作别。

　　此时二月春寒未过，正午的太阳暖洋洋的，晒得很舒服，赵青岩和程小宝还有另两个青年乘一辆车，四个人歪在装粮食的麻袋上说说笑笑。

　　那两人见程小宝年纪小，一问听说他是考童子科，惊诧之下赶忙再问：“何时提堂？”

　　不怪他们如此激动，童子科举神童。县试五场，第一场考帖经，第二场墨义，第三四场都为四书论，第五场四书论与诗赋一起考。若是在第二场之后提堂，就如之前所说，通过后即可直接录为秀才，而若是第四场提堂，县官就要将其答卷上承，交由礼部侍郎评阅，若当真言之有物，笔下生辉，便会直接承到皇帝案前，到时候赏银，赏官，赏出身都有可能。

　　程小宝一笑：“只是第二场后。”

　　两人闻言反而松了口气，觉得这才是理所应当，虚夸程小宝一句，便转移了话题。

　　板车不大，四人只能曲腿窝在上面，坐的累了也下来跟着队伍走走，第二天下午赶在快关城门的时候到了乐湘县。

　　没想到一从车上跳下来就听见有人叫，“程小公子，赵小公子。”

　　程小宝和赵青岩都没反应过来是在叫他们，直到张叔走到二人跟前才看见，惊讶道：“张叔？！”

　　张叔，张福，是庄博文家的马车夫，往日庄博文上下学都是他接送，上次去庙会也是他跟着，两人都认得。

　　张叔嘿嘿一笑：“老爷差我在这守了好几天，两位小公子总算是到了。”

　　等他们的？程小宝与赵青岩对视一眼。他们之前明明有去信给庄博文，说好等到了县城安顿好就在庄家酒肆会和。

　　张叔笑道：“老爷听说两位小公子也来县里考试，早早在府中收拾好厢房，只等我接两位过去呢。”

　　程小宝顺着他视线看到城门口空地边停着的马车，他看了一眼赵青岩，见他虽然有些惊讶，但面上并无欣喜之色，转头对张叔道：“张叔，您替我们多谢庄伯父的好意，只是，我们便不去府中叨扰了。”

　　“欸。”张叔瞪眼：“这怎么算叨扰呢？两位小公子是少爷的同窗，又是好友，来了县里，不到少爷家中，难不成还去住客栈？那我家少爷可要伤心咯。”

　　“这....”
　　赵青岩看向程小宝，面泛难色。

　　张叔又劝：“老爷对小公子这样的读书人好客的很，可是给我下了命令，不接到人，这月的月钱就减半。”

　　本来与他们一起的两个青年刚刚听见张叔说话就先告辞了，程小宝想了想，也确实如张叔所说，同窗好友家住县城，听说他们要来县城，人家连房间都收拾好了，他们硬去住客栈反倒下人面子。于是他对赵青岩道：“不如就去博文家吧，等考完咱们三人一起聚一聚。”

　　到时候他们请客，虽说一顿饭也抵不过他们吃住几天，但既然是友人，往后要还人情还多得是机会。

　　赵青岩想了想便也同意了，张叔满脸笑容道了声这就对了，领着二人上马车，一路往庄府去。

　　一到门口张叔就遣人去通报，自己则先领着二人去了先前收拾好的小院，庄府很大，至少三进，小院在第二进，张叔道：“这里几间都是客房，两位小公子想住哪件都可。”

　　两人向张叔道谢，随便选了两间相邻的，刚放下东西便听见庄博文的声音，“小宝，青岩你们终于来了。”

　　许久未见，赵程二人亦是高兴，“还得多谢博文你让我们二人借住。”

　　“客气什么。”他伸手推了下二人，“你们才到，还没吃饭吧，走，我家厨娘手艺可好了。”

　　都已经来人家府上了，自然不可能自己另买吃食，两人也不矫情，说说笑笑随庄博文去，不过在这之前先去拜会了庄父，道了声谢。

　　庄博文知道他们舟车劳顿，吃完饭说了几句就要他们去休息，“我自己是随便考考就行，你们可要养足精神。”

　　二人赶了两天路，也确实累了，便道：“你也好好休息，这半年你不也背了好些书，该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庄博文直笑：“啧啧，要是明天全考我背过的那些就好了。”

　　....

　　庄府下人很是周到，庄博文走后又给二人送了水洗澡，热水澡一泡，只觉得浑身的疲乏都释放出来，考前焦虑什么的完全没有，程小宝爬上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倒是第二天早上一睁眼，他脑海里就闪过一句话：今天就考试了啊。

　　赵青岩醒的更早，昨天太累，他倒也是闭眼就睡，只不过睡着后做梦梦到考试，然后这次考官阅卷特别快，刚考完就揭榜，他在榜下找自己的名字，找着找着就醒了，回想着这梦，赵青岩颇有些无奈，索性天也快亮了，他便闭着眼在脑海中默背文章。

　　天蒙蒙亮时有下人来叫，见两人都已经起了，便将早饭端来，告诉他们等吃过饭后张叔会送三人一起去考场。

　　县试的考场就在县署大院中，听说此次共有一百六十二名考生，这个数字比三年前又多了几十个，皆因考试不限年龄，考生便是这样一年一年积累下来的。

　　庄父本是想跟着一起去考场，不过被庄博文劝住。马车上，庄博文滔滔不绝地给两人讲着三年前县试的状况，二人听的认真，为待会儿走流程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