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困》鱼迎

2、11月11日

　　季微：“……”
　　？？？！！！
　　她吓得手一哆嗦，耳边的手机差点掉到地上。

　　什么鬼哦。
　　薇、拉、小、美、女？！
　　都什么年头了搭讪界竟然还流行这种既玛丽苏又骚兮兮的称呼吗？？？

　　忍住拔腿而逃的冲动，季微慢吞吞转过身去，挤出一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

　　真是XX见了鬼了，这个人怎么还会说中文？！
　　这XX的难道是个三国混血吗？！

　　Yul靠在她身后的墙上，抱着肩，好整以暇，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他黑色上衫的长袖被他卷起，露出一截布满暗青色纹身的小臂。肌理流畅，舒张有力。
　　季微的眼睛被晃了晃，下意识反驳。
　　“嗯……没……”

　　Yul低头看她，忽地笑了。

　　“薇拉小美女，干嘛撒谎呢？你说我长得帅，还说我双眼皮很深。真的吗？我都没发现。”
　　Yul特地眨了眨眼睛，神情有几分得意。

　　——求你了，你不要叫我薇拉小美女了好不好。

　　季微的脸被烧得滚烫。
　　这个人到底在这里站了多久？？？

　　她不敢看Yul的眼睛，只垂眼看着地面，冷静片刻。
　　“不是，我说的是我闺蜜的男朋友像基努……”

　　话音刚落，梁细细的声音从听筒中清晰传出。
　　“季微，这个男人长得真得超像基努？是真的话，我空窗太久了，正愁找不到小帅哥玩一玩！”

　　季微：“……”
　　她抬手就按断电话。

　　Yul没说话，靠在墙上，勾着唇角，似笑非笑。
　　他略一弯腰，伸手，将脚边的背包拿起来，甩到背后。
　　“没想到你也是中国人。”Yul走到季微身前，冲她一摆头，“这趟接泊车快出发了，一起搭个伴吧？”

　　季微有些窘迫。
　　大哥，我真得不是很想和你搭伴啊。
　　但是自己在人家背后议论他，竟然还被抓了个正着，她也不好意思在这种时候拒绝他。
　　她只好暗戳戳跟在Yul的身后。

　　两人走出机场。

　　排队上车的时候，季微见Yul似乎没在注意自己，便打开了微信页面，想和梁细细吐槽几句。
　　对方已经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粗粗：你干嘛挂我电话！”
　　“粗粗：啊对了，费曼宇那事，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季微的手指顿了顿。
　　连吐槽的兴致都没有了。

　　“妙想家willa：哦。”

　　“粗粗：你以为忍一时就能风平浪静了吗，你个怂包！！！”

　　季微盯着这三个感叹号良久。心里没来由地心烦意乱。
　　迎面一阵热浪袭来。
　　季微摸了摸鼻子，泄愤似地关闭手机屏幕，将手机扔到包里。

　　管那烦心事干嘛。

　　她抬起头。
　　不同于N市灰白灰白的青天，这里的天湛蓝无比，几乎到了一种肆无忌惮的地步。
　　就算是薄薄的云覆在上面，也只是翡翠里的白色浮絮，浅浅一团，无伤大雅。

　　真的，管那事干嘛。
　　她爱怎么玩怎么玩。
　　几千公里之外的事，就扔给梁细细操心去吧。

　　＊

　　乌鲁鲁-卡塔丘塔国家公园位于澳大利亚中部。
　　其中，乌鲁鲁巨石是世界上最大的单体岩石，已经在红土中心的沙漠地带屹立了上亿年。
　　生活在乌鲁鲁的阿南古人，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种族之一。

　　作为一个女文青，季微选择到这里旅行，纯粹是因为这是一个多么小众又有逼格的地方啊。

　　上了车，季微随意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
　　放眼望去，铺天盖地的火红沙土里，长满枯黄干绿的细长植物，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蔓延开来，荒凉又广袤。
　　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自然景观。

　　Yul坐在她身边，目光总是有意无意，懒懒地落在自己身上。
　　季微努力摆脱那种异样的感觉，心无旁骛地拍摄沙漠美景。
　　等等会儿到了住的地方她就能摆脱他了……

　　她脑子里刚这么想，就听见Yul问自己。
　　“你住在哪个酒店？”
　　季微回：“那个青旅。”
　　这人看起来都是工作的人了，应该不会和自己一样为了省钱去住青旅了吧？

　　谁知，Yul懒洋洋地笑了：“好巧啊，我也是。”

　　靠靠靠靠靠靠靠。
　　季微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她随意“嗯”了一声，算是结束了这场礼貌而尴尬的社交，转而专心致志地拍照。
　　她摆弄了一会儿角度，却怎么拍不出满意的自拍。

　　终于，季微忍不住了，抬眼看向Yul。
　　就让他帮自己拍张照片，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诶，你能帮我拍张照吗？”
　　Yul一挑眉，“这里？”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季微觉得自己在他脸上读出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傻逼这种场景有什么好拍的”的信息。
　　她转头看了看：“对呀？”

　　远处还有一棵孤树呢，多好的景色啊。

　　“薇拉小美女，”Yul摇摇头，“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这里的场景太敞开太没有保留了，不可能拍出好看的照片。”
　　季微一脸懵逼：“啊？”她觉得这里挺好看的呀？

　　Yul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想拍好看的照片发朋友圈装逼？”
　　“……嗯。”季微点点头，倒也不觉得承认自己想装逼是件丢脸的事。
　　“那你等着明天。”Yul冲她一勾眉梢，“我好久没拍人像了，手可能会有点生，但应该也不差。”

　　……这人口气听起来有点大啊。
　　季微：“你搞摄影的？”
　　Yul用脚一碰地上的背包：“嗯。”
　　季微没听到他骚兮兮的回应，却被他的脚吸引住了。

　　准确的说，是他的鞋子。

　　他的鞋子很大，是一双很普通的白色运动鞋，穿在脚上微微弯起，像一只小船，大概很舒服。
　　只是那上面如今溅满了泥尘，却不怎么干净。
　　鞋子一碰黑色的背包，就在上面留下了浅黄色的灰印。

　　Yul似乎根本没看到这些。

　　季微心里却难受起来。
　　她很想那张餐巾纸把那灰渍擦了，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没说话，将手机收进包里，脚往窗户旁边缩了缩，压低了帽子，转头顺势看窗外的风景，眼不见为净。

　　真是的。
　　这人怎么这么不注意啊。
　　把包弄得脏兮兮的，看起来多难受。

　　这几乎发生在一瞬之间。季微非常自然地都觉得，Yul肯定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

　　＊

　　为了保护自然环境，乌鲁鲁-卡塔丘塔国家公园只有五家酒店，全部坐落在乌鲁鲁度假村内。
　　季微预订的是其中最便宜的青年旅店。
　　大巴车在度假村内七拐八绕，停在“内陆拓荒者青年旅店”前。

　　走下车，仰头看这个店名，她莫名其妙地笑了。
　　内陆拓荒者——她从没有见过哪家青年旅店的名字这么写实，却充满诗意，真是有趣。

　　Yul跟在她后面，看到她兀自在笑，问了一句：“笑什么呢？”
　　季微一摆手，简直不想和他多说一个字：“没，没什么。”
　　“我猜……”Yul用手摩挲了几下下巴，锲而不舍地把谈话继续下去，“你觉得这个名字很有趣？”

　　季微扁了扁下唇，“算是吧。”
　　国内都是些什么拾光啦，栖山啦。可是那里头哪能拾什么光，又哪里建在山上？
　　可是这个内陆拓荒者……倒还真的是内陆拓荒者了。
　　Yul一挑眉，看她。
　　“这个名字，确实比国内的青旅起得好多了，有些文艺，却一点都不用力。”

　　？！
　　季微有些惊异。
　　——他猜测的，竟然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样。

　　她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Yul看到她的样子，笑出了声。
　　季微转头，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他。

　　他笑得时候，要么一勾唇角，要么这么用尽全力大笑，很少有敷衍的时刻。

　　比如现在。

　　他笑得眼睛都隐藏到了眉骨里，面部的肌肉线条全部活动起来，在他的额角和眼下挤出几丝深邃的细纹。
　　——这个男人大概已经三十岁了。
　　季微在心里默默地下了判断。

　　Yul边笑边越过她。

　　“来吧，”他推开青旅前门，转头对季微勾了勾手，“薇拉小美女，放松点，那么警惕干嘛。”

　　季微你要稳住啊，坏人专门骗你这种看起来单纯好骗的女孩子的……
　　她不断地给自己施加心理暗示，礼貌地笑笑，抬脚准备走进去。

　　“哦，对了。”Yul突然伸手拦住她，目光一指自己的鞋子，示意明显。
　　“我刚刚从智利拓荒回来，所以这鞋子有些脏，请你见谅。”

　　“……”

　　？！
　　所以他刚才是看到了自己嫌弃他把脏东西弄到背包上的小动作吗？？？

　　季微觉得，这人总是有让别人窘迫尴尬的能力，偏偏一脸笑眯眯，似乎那些尴尬窘迫都是不必要的赘余。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也是种本事，她是服气的。

　　季微跟着Yul走进青旅前厅。
　　说是前厅，其实不过是一幢独立的小木屋。屋檐下挂着小小的音响，正放着好听的外国民谣。屋子不大，放了几个藤椅，开了十足的冷气。封闭空间里飘着柠檬水的气味，沁人心脾。
　　一班飞机刚到，登记入住的队伍排得老长。
　　季微他们走得慢，排在最后，前面约莫有十几个人。

　　两人前面正站着几个黄皮肤的亚洲人。背着大大的背包，皮肤黝黑，看起来装备齐全，专业得很。
　　他们正用日语进行着气氛友好的交谈。
　　Yul一耸她的胳膊：“诶？我倒想问问你，刚才为什么会觉得我是日本人？”
　　季微说：“因为你在说日语啊。”
　　“……你总不能因为一个人说日语就觉得他是个日本人吧？”
　　“哦，”季微一耸肩，“你和我不一样，装备这么齐全，一看就是来徒步的，和那些日本人像是一路人。你再看看我，拉着箱子穿着裙子，就是来装装逼的。”

　　相遇之后，这算是她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了。
　　他们不是一路人。
　　季微想，她都说的这么明白了，这男的应该听得懂吧？

　　Yul看着她，笑容懒懒散散的，没说话。
　　他在飞机上就注意到这个小姑娘了。
　　他本来以为她只是长得漂亮而已，现在他又发现了她的一个优点。
　　她的自我认知很准确。
　　——只是想装逼而已。

　　他不是没见过那些爱装逼的文艺青年。
　　摄影圈里自诩逼格高、境界深的人多了去了，拍些不知所云的照片，就能自吹到天上去。
　　只是，画风如此清奇、根本无所谓别人知道自己只是在装逼的文青……
　　这位薇拉小美女，还真是头一个。

　　至于“我们不是一路人”这种论断。
　　陆犹一耸肩。
　　什么东西？他可什么都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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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来看的小仙女们比我想象得多很多，很感动，谢谢你们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