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录》文水水

30、看相

　　方夫人收回思绪，叹了口气。梳妆台上的镜子里面，那个女人长得既陌生又熟悉，她抚上了悄悄爬上几道纹路的脸，也只伤感了一会儿，又挂起端庄得体的微笑，踱着步子去拜见她那位非要吃鳝鱼的婆婆。

　　另一边，丫环领了方夫人的令，匆匆地跑去找王小四。王小四刚刚要把店门关起来，却看见这个丫环一喘一喘地向他跑过来，他满脸堆笑地迎上去：“哎，姑娘，可是有什么需要的？”

　　丫环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王小四，快，我家夫人请你到府上去，你快跟我走。”

　　王小四被个美貌丫环拉了小手，却有些不高兴了：“哎哎，你还没说你家夫人找我什么事呢？何况你干嘛非要这么着急地拉着我走？你看我，店还没关，东西还没收拾好，再说，现在是吃晚饭的时间，我去了，说不定你家夫人还在慢条斯理地吃饭呢。不急，让我先关了店铺吃了饭再跟你走。”

　　丫环的力气实在没有王小四大，拉了半天只能放弃，含着泪水对他说：“你怎么这样啊？我家夫人来的时候你那么热情，我来了，你却各种找借口，你！”

　　王小四摇了摇头：“姑娘，你怎么有点傻啊？你想想我刚刚说的话有没有道理，而且你家夫人现在肯定在服侍一家老老小小吃饭，吃完了饭，总还要和老爷太太聊聊天什么的吧，时间是不是还有很多啊？你瞎着什么急！”

　　丫环憋着泪水，只能无奈地说：“哦，那你快点。”

　　方府那一边，这一顿饭方夫人吃得是食不知味，也没理那几个侧室话的冷言冷语，吃完了这顿饭，她懒得再和这群虽然和她相处了多年但看起来还是这么令人心烦的人待在一起，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匆匆离了席。

　　丫环已经带着王小四在小室里等着了。对着方夫人这张愁绪漫天的脸，王小四识相地不再嬉皮笑脸，自觉地询问：“方夫人啊，好久不见，不知道您叫小的来，有什么吩咐啊？”

　　*
　　王小四虽然喜欢油嘴滑舌，但他本质上还是一个安安分分做生意的老实人。他开着一家杂货店，卖的东西自然杂七杂八，除了杂货，他还收一些看上去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因为这些玩意儿有时候会遇到看它们看对眼儿的人，便会出个高价。

　　方夫人先是旁敲侧击了老半天，最后单刀直入地发问，也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只能放王小四回去了。王小四走在路上，天色已经黯淡，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想着那面好久之前收购的古镜。那面镜子是一个看不出多大年纪总之很老的一个人低价卖给他的，虽然是低价但王小四当时还是觉得亏了，那面镜子那时候都生了锈，灰扑扑不起眼的样子，王小四还是看这位老人一大把年纪辛辛苦苦来卖才花钱收下的。后来他除去了镜子上的锈迹，仔细端详着还是看不出这面镜子有什么不一般的地方，便把它束之高阁。偏偏方夫人来的那一天这镜子就从安放的地方掉了下来，偏偏方夫人就对这面不起眼的镜子一见钟情。

　　稀奇稀奇真稀奇，好好的富家夫人，看上了一面不起眼的镜子。不过他做生意做了这么多年，什么事儿没见过。何况有生意做有钱赚，王小四也没理会这些有的没的，直接将这面镜子卖了个合适的价钱。他也没有讹方夫人，自己心安理得，每天来来回回这么多生意，早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谁知道现在方夫人来问这镜子原来的主人，他连那个卖镜子的老人长什么样子都记得模模糊糊，自然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线索。他便走在路上边忖度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是理不出个头绪来。

　　转个弯便是自己的家，王小四收起思绪掏了掏钥匙，然后停住了脚步。他的房门前，站着两个道士打扮的人。

　　*
　　翌日。

　　丫环来向用了早饭的方夫人禀告：“夫人，那个王小四带了两个道士，说是要来给夫人看相。”

　　“看相？”方夫人的心骤然狂跳了一下，“把他们请进来，等等，让他们去偏厅等我。”

　　方夫人整理了自己的妆容，又特意上了层脂粉，这才施施然地出现在偏厅里。

　　那个看起来年长些的道长向她行了个礼，开口道：“这位女善人，我们昨天见过一面，不知女善人是否还有印象？”

　　方夫人怔了一下：“好像是，抱歉，我昨天太过匆忙了，惊扰了两位道长，没想到今天又见到了两位道长。”

　　“哪里哪里，贫道不才，正是为夫人心中所急而来。”

　　方夫人心如擂鼓，表面还是一派镇定：“哦，我都不知道我在急什么，道长真是神通广大。”

　　另一个年轻的道长冷淡地瞥了她一眼，这一眼像是有着威压，方夫人的心跳再次加速，却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年长的道士继续说：“我们是章溪镇道观上修行的两个道士。贫道不才，忝居观主之位，而这位则是我的师弟，我们前些日子发现镇上有股邪气便一处处寻觅过来，昨天见了夫人，也发现夫人身上有着隐隐约约的黑气，但不敢贸然惊扰，先去了王老板家里，谁知王老板和夫人却是认识的。”

　　道观？！方夫人心里不由得信了大半，但又警惕地问：“什么邪气黑气的，是不是王小四和你们说了些什么有的没的？我一个妇道人家，却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干坐在一旁的王小四连忙说：“冤枉啊方夫人，我也是昨天回家后遇上了这两位道长，一开始也是半信半疑，但这两位道长看相是真准，还替我去了邪气，没有收钱。”

　　观主微笑答道：“是的，这是我们的本分，自然不收钱。方夫人若是不信，也可以跟我们去道观看看，证明我们的身份。”

　　方夫人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抬头说：“好，我去你们的道观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