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初战（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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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送你到这里了。我不能上去。”莫奇站在一楼说，“我在这里等你，等一下还要回戴夫前辈那里——对了，你还没吃早餐吧？”
“没。”
虞真兰的声音很轻，不过作为标兵自然有良好的听力，莫奇笑道：“等下带你去，我们那边的食堂别人都说是郝斯城第二。”
第一不用说自然是王宫，整个极北国再没有一个地方的东西能好过那里，规律如此。虞真兰不置可否：“那我先上去了。”
“你……没关系吧？”
有一瞬间她觉得这人有点多管闲事了，或许因为桑桑也没有这样再三地问过，但这又有什么错呢？虞真兰摇了摇头：“我走了。”
总有些东西让你心甘情愿克服源自你本身的爱憎，哪怕彻底变成另一个人。
虞真兰在走上总务处的旋转楼梯时，眼里还残留着潜藏的暴风雨过去后的冰冷。她用了三十秒的时间来平息，或者说是忘记，被激起的漩涡渐渐小下去，像强制性将一部分东西剥离身体。
事实上，这样的事她已经做得很习惯。
也会提醒自己控制分寸，免得真的变成一座机器——就成了众人所看到的那个样子。
一楼的大厅空空荡荡，但二楼偶尔传来一些人声。莫奇给了她通行证，在二楼楼梯口一刷便能穿过那道水晶似的屏障。越过屏障之后，那些低低的人声忽然都放大了数倍，但依然听不大清。虞真兰干脆没有理会，按着门上的牌子，找到了报到的地方。
“有人吗？”她敲了三次门之后问道。
门里忽然传出来一阵哐当哐当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迅速地整理收拾，却因动作太快而左磕右碰，虞真兰顿了片刻，听着里面的说话声，觉得耳熟，忽然意识到了本次接待人的身份。
她刚想起那人的名字，门已经猛地弹开。
虞真兰卡着点堪堪扶住惯性过大的木门，叹道：“……林寻络，我怎么就没想到是你。”
“你怎么就能想到是我？”对方撩了撩头发，方才她出来时险些跌倒，此时却站直了若无其事，一开口，便是甜美中带着几许媚意的嗓音，“哎，这战争开始得真早。我以为你得过几年才能混上王都。”
这被称作林寻络的少女长了一张略显纯稚的面容，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要更小几岁，行止间却不像。纱衣下方着崭新的绿色百褶裙，绣着许多烂漫的桃花，胸口歪歪佩了祭司证明与魅惑菇族徽，此时才伸出手懒懒地扶正它。
“不早了，至少你的准备时间比我长。”虞真兰笑了一声，“我只是觉得这个差事特别适合你。”
“别说了，就是因为闲太久了，好久没有招待新人——你也知道，选祭司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个月都来不了一个，每次叫我准备的时候，第二天总是起不来……”
虞真兰没理会寻络的絮叨，径直进了门，却不想门里还有个人，神色淡淡的，坐在沙发上吃点心。约莫十八九岁，一张瓜子脸清丽非常，虽然在沙发上，人却丝毫不歪地坐着，高马尾也束得整整齐齐。寒冰菇的族徽等物佩得也端正，不能说一丝不苟，总还有点工作的样子。不过从手里的点心还是能看出在休息。
虞真兰先是一愣，之后目光又恢复平静。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一张脸，她也熟悉得很。
“温如歌……你也在这里？”虞真兰走到办公桌旁边坐下来，难得地，呈现出稍微放松的体态，“这么巧。”
“不巧，和这丫头一起在清水衙门偷懒罢了。哪有你忙。”温如歌的声音是一种微凉的清脆，乍一听似带了三分嘲讽，虞真兰却习惯了。
在这里的，都是互相熟悉的人了。虞真兰并非孤身一人来到普朗特之地，要做什么大事，靠一个人总是不成的。在她的家乡，历史无数次地证明这一点。
只不过这一次碰头，可真算阴差阳错。对一起来的姐妹们的消息，虞真兰一直无暇关注，虽然知道这两个在郝斯城混着，却也没想过会在此时遇见。
林寻络跟着走进来，在一面长镜前理着鬓发，对沙发上的少女道：“如歌别发呆了，起来给她做个登记。我头发乱了，要梳梳。”
虞真兰扶额：“就你们两个负责这里？……好吧，快来登记吧。”
温如歌看向虞真兰，忽然间换了一张笑吟吟的面孔：“哎，你叫我去我就去，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林寻络瞟了她俩一眼，一副好戏要开场的表情。
虞真兰干脆躺在松软的靠背里，闷闷道：“你想怎样？”
温如歌眯了眯漂亮的丹凤眼：“叫声二姐来听听。”
虞真兰毫不留情：“你有病。快点。”
温如歌撇了撇嘴：“小组成立的时候谁老二谁老四，不都是说好了的，现在倒想赖账，啧，人心不古。”虽然嘴上说着，身子还是走了过来，坐在虞真兰对面，扯过一张纸，纤长的手指拈起笔顺手转了两圈：“名字？”
“虞真兰。”虞真兰拿出身份证给她看是哪三个字。
“我就知道你会用这个名字。”温如歌刷刷写了几笔，“收回去，我知道是哪三个字。性别？”
虞真兰扫了一眼她手里的表格，皱眉道：“算了，你自己写吧，实在不知道的再问我。……我不信你没看过我资料。”
温如歌重重地啧了一声，却也没有异议，龙飞凤舞地写完夹进文件夹里，看向林寻络：“登记完了。”
“然后呢？我可以回去了？”虞真兰问。
林寻络往盘起的长发里插进古朴的银色梅花簪，显得稍微庄重了几分，一开口，这种庄重又消失无踪了，柳眉飞如舞：“回哪儿？戴夫那儿？急什么，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林寻络笑道：“你以为报个到就完啦？哪有这种好事。单位新人总是要做点任务滴。”
“……下面有人等我，我去跟他说一声。”
虞真兰万万没有想到，林寻络说的地方会是王都之中极不起眼的……菜市场。
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吆喝，虞真兰默默地吃着手里的糖葫芦，看着林寻络到处砍价。糖葫芦鲜红鲜红的，晶莹剔透，观之可亲，她却尝不出一点味道来，也是习惯了的。林寻络说最近不太平，大祭司韦丽成天叫人开会，戴夫现在在祭司院顶层做特殊实验，像我们这样的人，得顺便负责些后勤，比如买菜什么的。
“什么叫我们这样的人？”一旁环胸作壁上观的温如歌看过来。
林寻络毫不避讳：“就我们这样没资历没实力的人啊。祭司院难混得很，我们走后门的，如果不是有这场战争和疯狂戴夫的赏识，你还真得多混几年。然后上来了还得先买菜。”
温如歌微笑道：“是你走后门，我考上来的。”
“看来你们在这里的身份都不赖。”虞真兰主动提过一堆鸡蛋。
温如歌道：“那是，比你强多了。”
虞真兰轻笑了一声，没理她，也并没当回事。
温家林家都是极北王赐封的贵族世家，温家尚可，而林家，则不是桑桑那种三线城市的小贵族能相提并论的了。别的不说，林家这一辈出了个举国皆知的大将军林江羡，这位出自魅惑菇族的顶级美男子，又是寻络的亲哥哥，纵然不发话，盘根错节的关系中，也总有人照拂她的。另外关于林家血脉的一些厉害传闻，虞真兰也有耳闻。
“这怎么能算别人的，这不是我们一开始安排好的吗？说起来，我之前还有点怪担心的，怕我们互相忘记了，阿……真兰来了几个月，但我是三五年前来的。”林寻络垂下眼帘，目光漫不经心地流转，“不过，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好巧，我也这么觉得。”虞真兰淡淡道。
温如歌嗤笑道：“我以为你脑子里只有你的任务呢。”
林寻络道：“说起来，大姐也在祭司院，混得比我们好多了……”却忽然发现虞真兰的注意力已不在这边，她尚未开口，温如歌已经拍了拍忽然站住的虞真兰道：“你在看什么？我们该回去了，看这边。路在这边傻子。”
“注意，我们不是来体验生活的。”虞真兰问道，“你们在郝斯城待这么久，有没发现过这的问题？”
“……你没神经过敏吧。”温如歌惯性回嘴。
“城防方面的。”虞真兰郑重道。
“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林寻络见她神色，也收敛了些笑意。
虞真兰道：“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的话一出，另外两人的脸色齐齐微变。这虽然是老套的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意味却不同了。她们都是最熟悉虞真兰能力的人。林寻络道：“是我疏忽了。”
虞真兰重新挪步，目光一路不着痕迹地扫过去，似乎要把这热闹菜市场的每个人都看透：“僵尸目前攻陷的地方，基本都是用奇袭的方式攻陷的。我一直怀疑那边是不是把握住了什么我们的弱点，而且情况稳定得也太快了。”
她的话语多少有些晦涩，但温如歌抓住了那个默契点：“我看过所有的战报，你是说，僵尸故意有后退，然后积蓄力量准备用在别的地方？”
虽然待在那种地方，温如歌和林寻络却没有真的放松过，那件事情，不是虞真兰一个人的。她们必须打败僵尸，才能达成最终的目的，找到她们要找的东西。所有的一切在最开始就已经计划好，然而她们不是创世神，终究无法掌控这个世界的一切。
虞真兰以食指微按太阳穴：“我想了很久，从各个方面抓线索，最后还是那个东西给我的直觉起了作用，僵尸是想……直攻王都！本来如果发现得了问题……”
各地城防规模不同，模式却大同小异，其中一定有一个根本的问题被僵尸那边的总指挥吃死了……但是，这个问题至今没有人发现，也就无从弥补。
虞真兰深吸了一口气：“我感觉，它们已经渗透进来了。这是个很合适的地方。”
林寻络体内属于普朗特族的真气本能地躁动，虞真兰按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别打草惊蛇。”
三人一路往前走，神色自然。虞真兰道：“在我们学院那里，僵尸就是假扮成志愿者，我们没有来得及布阵，所以学院和整个霖光城都沦陷了。”
温如歌道：“看出是谁了么？”
“不近，目前还没有暴露的打算。它们的大部队应该也潜伏在附近做准备。”虞真兰目光悄悄转向某个方向，“现在必须得有人回去报告总部。另外两个留下来应对突发状况，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暴起。”
温如歌道：“你去，我们都有独立的祭司能力和战斗能力。你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吧？”
她的伤自然瞒不过这两个人。虞真兰低头思考片刻，老实说她不太放心得下，这里头水太深了。不仅仅是城防被抓住了弱点那么简单，僵尸还对于普朗特之地有着超乎寻常的了解，它们的大部队不知在何处潜伏。本不该如此，这里许多年没有它们的痕迹了。
这场战争，太多东西难以预测。但可以肯定的是僵尸那边也受到一定的限制，不可能长驱直入郝斯城。
但温如歌的话无可辩驳，这时候只能选择信任。虞真兰点点头，与她们商量几句之后，自然地稍微放大了声音道：“那你们接着买，我先把这些提回去。”
她步履从容地走出菜市场，冷汗已是微湿后背，将菜找个地方放下，即刻便开始飞奔。
这一次……有点超出掌控了。哪怕具有模糊的预知能力，这也实在超乎意料。何况她刚刚才预知到……得快一些，再快一些拉来军队。
刚才她们说，这种情况应该通知大祭司，然而想直接通知到大祭司并非易事，到底体系复杂，最好的办法是……
虞真兰在心中默念几遍她们所说的要诀，生怕自己一紧张给忘了，她当然会紧张，只是脸上很难表现出来。才念到第四遍，便撞上了一个人。
“……你？”她飞快稳住身子，看着眼前的莫奇，微微惊讶。
莫奇递过来一块两头宽中间窄的令牌，上头一个金光灿灿的辰字：“戴夫大人让我来送东西。他说这个……你应该用得上。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
皇族辰氏的调军令牌，有了这个，她可以直接跳过祭司院大祭司的手续，向军部申请一定指挥权。心中的惊讶一下子从小小的浪花，成了翻滚的潮水。疯狂戴夫的先知能力……比她想得可怕得多。哪怕没有军部独特的二十五编制队优势，光凭一个戴夫，极北国也足以在普朗特之地立足了。
刚好是在她报完道，得到了正式的祭司身份之后……这个令牌如果不是祭司持有，是不起任何作用的。虞真兰的眉头一跳，戴夫这个人，是个计划之外的变数，他在这场战争中究竟会扮演什么身份，她有些不敢确认了。
看来日后得找机会多做一些了解。
虞真兰看了一眼胸口的祭司证明，这是出门前林寻络她们发给她的。她接过令牌道：“谢谢你，我还真的用得上，僵尸潜入郝斯城了，就像之前的奇袭一样。”
莫奇却没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道：“戴夫大人还说……让我协助。”
虞真兰看了他一眼，忽然问：“你的行军速是多少？”
莫奇犹豫一瞬，报出了一个数字，这个数字倒让虞真兰有些刮目相看。要知道真正赶起路来，匀速才是最快的，而这个匀速最大能到什么程度，被称作一个人的行军速。这是虞真兰的优势科目，却想不到莫奇能和她不相上下。
既然这样，赶路便没什么障碍了，几分钟后便到了军部。递交令牌之后，便可以调动军队，只是要调动的数量及兵种，则是一门学问。
重要的是，现在僵尸的兵种、数量、分布，情报少得可怜，也无从应对。军部倒有侦察敌情的瞭望镜，但能看到的也有限，菜市场之内的僵尸不多，但其他的躲在哪里？戴夫虽然厉害，却也不是真的什么都能提前知道，否则僵尸也根本不用打了。
莫奇见她拿不定主意，低声道：“不如先往多了派，王都的事情，总不能是小事。”
他也不懂指挥，在学院选课从未涉猎这方面。说是往多了派，却又如何往多了派，往哪里派多些人呢？这些都难定。
虞真兰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不用，我有办法侦察。”她伸手到领口，莫奇才注意到她脖子上戴着细细的银链子，这么一拽，便拽出了一颗玲珑晶莹的蓝色宝石。
这看上去漂亮的小饰品里头却暗藏玄机，隐约可见银光闪闪。虞真兰用手捏了一下某个部分，它便被掀开一半，她用食指轻沾里面银色的粉末，再抹入眼中。
效果是范围性的，火辣辣的疼在眼睛周围连成一片，但她的目光逐渐变得清明异常。再拿过瞭望镜俯瞰整座城市，所有她想看到的，都被一览无余，所见如棋盘般黑白分明，白为友而黑为敌，道路是棋盘上特殊的经纬。世界在她的眼中化作一个巨大的棋局，思路渐渐清晰。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初战（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