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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现实与假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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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辛加从自己的小床上醒来,她伸出手查看,昨晚的那些伤口都消失了。
陈阿姨已经煮好了早餐,像以往一样喊辛加:“辛加,起来了吗?可以吃早餐了。”
辛加一边答应,一边起床穿衣服。
陈阿姨和辛加一起坐在饭桌前吃着面条,陈阿姨有些犹豫地说:“辛加,昨天我听说你爸爸在打听你的情况,需要我帮你联系吗?”
辛加拿着筷子的手微抖,想起了以前不好的回忆。小时候爸爸经常打骂她和妈妈,后来妈妈带着她离开了爸爸,终于过上了好日子,没想到好日子才过了几年,妈妈就意外去世了。
“陈阿姨,我爸以前对我很不好,我不想再认他了。”
陈阿姨也听辛加的妈妈说过以前的事情,她立刻就做了决定,不能让辛加的父亲找到她。
学校里,辛加看见同校的女孩洋溢着满脸的笑容,和同伴们有说有笑地走进教室,有些欣羡。她独来独往惯了,没什么聊得来的同伴,想找人说说心里话都成了困难。
不知何时,李纪从身后追了上来,倒走在路上,看着辛加说:“辛加,今天上午我有一个演讲比赛,在学校礼堂,你来看吗?”
辛加尚在犹豫,李纪又补充道:“很多同学都说来看,你也来给我加油鼓气吧!”
她最终点了头。
李纪原地跳起,握住拳头,按捺不住兴奋地喊出声:“Yes!”
早上第三节课,李纪去参加演讲比赛了。任课老师人性化地决定,这一节课就不上了,想去看班长演讲的可以去,不想看的就在教室自习。
同学们欢呼,甚至有人大声喊着:“老师万岁!”
临近高三,学习压力越来越大,一旦得到小小的缓解,大家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欢快。班上的大部分同学都跑去礼堂看比赛了,辛加正要和大家一起去,班主任匆匆忙忙地跑来,朝班级里喊:“辛加,你先别走,和我来办公室一趟。”同学们纷纷好奇看过来。
辛加疑惑地问:“老师,怎么了?”
“你爸来学校找你。”
这一句话像炸弹一样在辛加的脑子里炸开,她握紧了拳头,跟在老师的后面去了办公室。
她刚走进办公室,就听到了辛国平的大嗓门,“辛加,我的女儿,爸爸终于见到你了!”
辛国平走近了辛加,抬起手想去握她的肩膀,被她厌恶的眼神一扫,悻悻地收回了手。
“辛加,爸爸找你有事,你和我出去外面一下!”
辛加并没有移动脚步分毫,冷声:“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
辛国平望了班主任一眼,又把目光移到辛加身上,讨好似地露了个笑脸,道:“我听说你妈死的时候,工厂给了一笔抚恤金,钱不少,现在我急用钱,你能不能借我些?”
辛加沉下脸,淡声:“当时我妈带我走的时候,已经和你协商过了,从此各不相干。我不需要你的抚养费,你也别来打我妈抚恤金的主意。”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呢?我是你的亲爸爸啊!现在我急用钱,你就借我一些,等将来我有钱一定还你。”
辛加抬眼冷凝地盯着辛国平,问:“你哪里急用钱?是你重病还是亲戚重病?有没有医院病例?”
辛国平目光躲闪,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班主任在一旁听了很久,猜出一些,站出来说话:“辛加爸爸,现在还是上课时间,辛加还要上课,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就请先离开吧!”
辛国平急了:“辛加,我是真的急钱!你今天就回去取了给我!”
辛加在心里冷笑,刚才这人还能耐了性子说是借,但有借估计是不会有还的,现在他这么快就露出了胁迫的面孔。
“没钱。”辛加冷声。
辛国平伸手拉扯自己的女儿,似乎想要教训她。
辛加不再像小时候一样懦弱,任由他打骂了,这一次她狠狠地推搡着他的手臂,脸上表情毫无吝啬地表达着厌恶。
“辛加!我是你爸爸!我真是白养你了!你现在长大了,就不认自己亲爸了!我怎么有你这样不孝的女儿?”
辛加站得远远,好像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和自己毫无关系,她语调平静:“当初我们的父女关系就已经断了,你也和我妈有了协议。现在不管你说什么,我妈的抚恤金我是不会给你拿走分毫的。”
“当初是你妈执意要带你走的啊!我没有不要你这个女儿!现在你妈死了,我就是你唯一的监护人!我有权处理你妈留下来的钱!”
辛加看都不看辛国平一眼,转头似要离去,说:“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在这里浪费,以后你不要再来学校找我,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辛国平急步上前想拦住辛加,被班主任及时阻挡,辛加快速离去。
身后的办公室越来越远了,辛加在树下停住脚步,张开手心,手心里有清晰的指甲印。虽然她刚才冷言冷语,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惊慌。童年的记忆常常能伴随一个人好多好多年,她站在辛国平面前,还是会有片刻的错觉,以为自己还是当初矮小的孩童,只懂得含着眼泪任由辛国平的打骂。
突然手心一痒,她回过神来去看,发现不知何时,手心里竟多出了一朵淡黄色的桂花,小小的一朵,分外可爱。她低头去嗅,好香呢。她突然有些话想和季冬分享,比如说她学校的桂花开了,有一朵桂花安安静静地睡在她的手上,这真是一种平凡而又简单的缘分。
中午放学,辛加早早地离开教室,她刚走出校门,李纪追了出来,语气颇为不满:“辛加,你早上答应我去看演讲比赛,后来怎么又没去?”
她低头没有停留脚步,只是轻声:“班长,对不起,你不要喜欢我了。”
但凡听见这样话的人有些骨气,应该都会觉得她太过骄傲,好像别人配不上她似的。但李纪观察她很久,看过她的家庭档案,知道她不似别的女孩一样无忧无虑,那股保护欲就越来越疯长起来。
李纪还是继续拔腿追上去,侧身看她,说:“这话你上次已经说过啦,难忘得很,我记得的。只是你早上答应我了,后来又没有履行承诺,让我觉得好像被你耍弄了一样。”
“我本来是想去礼堂的,但后来发生了点意外,等我走到半路,同学都回来了,他们说你已经演讲完了。”
原来是这样,李纪满意地笑了,“下次我可能会代表学校到市里面演讲,是在周六,到时候你去给我加油鼓气吗?”
她终于停下脚步,低着头,像是没有勇气面对眼前这个少年的热情,说:“会有很多人去给你加油吧,没有我去你也会表现得很好。”
他的声音温柔起来:“可是我希望有你在呀,辛加,那样我会表现得更好。”
她犹豫,李纪的目光热烈又渴望,像是一团火球在朝着她滚去,她抵挡不住这样热烈的感情,终于点头答应。
李纪跳起来欢呼,跑走了。
一整个早上,季冬都有些心不在焉,早上他起来洗脸,根本就没有看见昨晚辛加丢在洗脸池里的那根木棍。上次他把钥匙挂在辛加的脖子,第二天早上那把钥匙并没有被她带走,而是好好地躺在沙发。
中午放学,他走到昨晚找到辛加的地方,他记得昨晚这里有很多血迹,可是现在并没有。虽然他早就接受了辛加奇怪的出现方式,但是关于辛加的事情到了第二天,好像并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算了,这并不重要,他想。只是昨晚那群社会青年可能还会再来,他有些担心,决定要找父亲生前的警察朋友,帮忙留意一下这附近的动静。
回到家里,季冬把从商店买回来的新毛巾洗了挂上,还有给辛加睡的沙发拉上一个帘子,这样就能隔出两个空间来。等他把帘子拉好,十分满意,却又想起陈岳说的某些理论,男人嘛,总是想多看那个女孩几眼。他兀自摇头低笑了片刻,辛加应该会喜欢这个帘子,他一边想一边点了点头。
夜晚十二点刚过,季冬正要出门寻辛加,她就来了。
昨天夜里惊险的场景再次被他想起,还有她满脸血迹的可怜模样,他没有忍住内心的冲动,伸出手去握她的手。等他把她小而柔软的手掌抓在手里,还没得握上一握,她就挣开了他的手。
之后她一句话不说,看见他新拉的帘子也没有半句夸奖的话,录音机也不开。“唰”的一声过后,帘子把两人的视线阻隔,她躺上床了。
他愣了许久,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躺在床上盯了一会儿她的影子,不敌困意失去了意识。
好长时间下来都是这样的状况,辛加夜晚来得很早,不说一句话,拉了帘子就睡,这无疑像一泼冷水浇灭了季冬想要得到表扬的热情。不过生活里琐事繁多,他也没有多想,暑假快到了,他想找点事情做。
季冬有一个叔叔,开了一家修车店,平时帮客人修摩托车和汽车。上次叔叔就问他想不想学一门手艺,等到放假可以去店里帮忙,还会结算工钱给他。
这个学期的最后一天,季冬终于做了决定,去修车店帮忙。
夜里,辛加来了,季冬给她开门,他平日里并不是多话的人,前段时间有些话想和她说,后来憋着憋着也就说不出口了。这一次他是不能再憋了的,要把事情交代好。
“辛加。”他看着低头的辛加说。
她抬了头,心不在焉,轻声:“嗯?”
“明天开始我就放暑假了,我会去我叔叔的店里帮忙修车。”
“哦。”她回答。
“万一哪天店里有急事要我守夜,我可能会不在家。”他停了一下,很快补充,“如果要守夜,我等你到家以后我再去修车店。”
“好。”她点头。
就这样?少年的心头萦绕着一种叫做失望的感情,他以为她会问上几句,比如修车店在哪里,他去修车店帮忙是做些什么,他怎么会想到去帮忙修车。然而这些疑问她统统没有,似乎在表达着对他生活的不感兴趣,不想参与。
他们两个夜晚睡在同一个房间,按理来说已经算是熟悉的人,他想要保护她,想多看她几眼,想多和她亲近,现在看来倒是他的一厢情愿。他用手肘撑在后脑勺,眼睛盯着已经泛黄的天花板,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