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你肩上的尘埃》芊芊陌上桑

9、情初雪定

　　秦蓁接过玫瑰，掏出钱还没来得及递过去，却从伞旁边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手里两张红色大钞，低沉的男声对着小姑娘道：“这里的花都包上吧，不用找了。”
　　小姑娘冻僵的脸瞬间绽放笑容，开心地对着旁边的男子道：“谢谢哥哥”，然后手脚麻利地将一捧花包好。
　　和着雪花的玫瑰，真是别样的美丽，小姑娘将花递给旁边的男子，他却没有接，用手指了指旁边的秦蓁道：“这是给姐姐的。”
　　于是小姑娘笑得更开心了，将花放进秦蓁怀中，秦蓁这时候不能再躲在伞下装傻了，于是将伞往上抬了抬，露出的便是苏横那张带着轻笑的脸，秦蓁轻轻笑了笑。
　　苏横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在看到那双手的时候，秦蓁感觉到了重逢的悸动，但看到苏横那张脸后，秦蓁心里所有的紧张都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更多是重逢的欣喜。
　　“等了很久吧？”
　　“没多久，今天的面试还顺利吗？”苏横问。
　　“嗯，应该没什么问题，你寒假准备做什么？”
　　“我应该是回家吧，我想把西班牙语学好”，苏横有些犹豫着回答。
　　“那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秦蓁有些不好意思，就将伞收了起来，毕竟苏横看起来似乎很享受这雪。
　　“好，不知道今天这天气会不会有喷泉表演”，苏横赞同地随着秦蓁转身。
　　当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却传来小姑娘的喊声：“哥哥，你的钱。”
　　小姑娘追上来，将三张十块的塞进苏横的手里，口中道：“刚刚哥哥的那捧花只有十七支，这是找你的三十，谢谢。”
　　苏横低头有些困惑地看着那三张十块，将它们退回去，皱眉道：“不用了，你拿着。”
　　小姑娘坚定地摇摇头，而旁边的秦蓁轻声接道：“好，那你赶快早些回去吧”。
　　苏横有些不解，但还是将钱收了起来，小姑娘一再道谢最后消失在雪中，秦蓁不好意思的笑笑，解释道：“也许小姑娘更喜欢自力更生”。
　　苏横其实不是很明白这和自力更生有什么关系，但还是点了点头，两人一起朝旁边的咖啡屋走去，这时候在雪中等喷泉表演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直到两人在情侣专用沙发坐下，秦蓁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苏横的突然出现，两人都不是善谈之人，却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只是沉默，于是苏横率先开口：“这玫瑰花挺好看的。”
　　玫瑰花抱进温暖的室内，花瓣上的雪花便消失了，化为露珠别有一番韵味，小心将花放在桌面，秦蓁笑道：“是啊，谢谢你。”
　　“今天害你等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秦蓁理了理衣服开口表示歉意。
　　“没什么，反正这个时候导师们都已经离开学校了，我也没什么事做”，苏横似乎有些紧张，一边搅着刚刚端上的咖啡，一边低着头说话。
　　“那你准备多久回家？”，其实秦蓁也有些不适应，虽然两人在高一有过长期的接触，但现在回忆起来除了讲题改作文，似乎两人之间再没有其他的交集，甚至一般同学之间的打招呼似乎都没有过，更别说闲话家常。
　　而高三也没有什么进展，唯一在短信中说过的讲题以外的话就是题太难约见面，可最后却是以拒绝结尾，这么几年以来，却是头一次这样面对面，没有什么题需要计算，也没有什么作文需要纠错，两人却都不知道怎么对着这个最想熟悉的陌生人开口说话，或者说两人其实都不是很善于掌控这样的局面。
　　看过猪跑的也不一定能像猪那样跑。
　　“过几天吧，这几天要帮一个师兄修改一下论文，你打算一直在这边兼职不回家吗？”，苏横停下搅咖啡的勺子。
　　“这个寒假中间回去五天，因为那个小朋友的数学实在太差，他的母亲希望这个寒假抓紧一些”，秦蓁说完对着苏横笑了笑。
　　苏横嘴角浅笑，能看见浅浅的酒窝，那双漆黑的眼里没有刚刚在雪中的冰冷，泛起了丝丝熟悉的温度，“你确定要去辅导数学？”
　　秦蓁想到以前自己糟糕的数学，在苏横面前，顿时脸红，“辅导小学生的数学还是没有问题的。”
　　苏横有些不自然地转头看着外面的喷泉水池，耳朵上慢慢浮现粉色，低声道：“我那时候的作文也实在惨不忍睹的。”
　　秦蓁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苏横，在这么久的岁月里，仍是像曾经的高一男生一样，面色如常却双耳绯红，于是装作没有看到，也望向窗外，口中道：“幸好我们互相帮助，所以现在都没有特别大的缺陷，那时候真是谢谢你，不然我的数学经历两次滑铁卢，怕是神仙也无力回天”，说完收回目光盯着苏横的侧脸。
　　苏横在这句怀旧十足的话语中，转过头看着秦蓁，距离上次两人这样相互望进对方眼睛，已经是三年以前，苏横脸上浅浅的绒毛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显出温柔的光辉，两人相顾无言，却都是会心一笑。
　　这一笑迟来了一个季节，好在并没有不来。
　　接下来的谈话就没有最开始的那么拘谨，打破了陌生的对方与熟悉的彼此之间的壁垒，谈话虽然没有这一个多月来在短信中的温馨，但比起无话可说而言，也算是浪漫有余了。
　　在苏横眼里秦蓁还是那个笑带着几分平和，平和中让人觉得疏离的姑娘，只是比起以前沉默的秦蓁，现在的秦蓁似乎没有那么抑郁，可能是不再天天纠结数学的关系，苏横很想开口多了解眼前这个姑娘，但话到嘴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短信交流有个好处就是，每次回复都可以有时间仔细想好到底要说什么，
　　但面对面交谈，苏横虽然比起高中时有进步，但也仅限于能够跟得上思路，那些妙语如珠舌灿莲花却是和苏横一点关系都没有，最多不咸不淡，心里想表达的难以表达出来，甚至言不达意，既害怕度没有把握好，又害怕没有表达清楚，最后就变成了这样。
　　“你们大学美女多么？”
　　“挺多的，不过理科女同胞不是特别受欢迎。”
　　“……”
　　“你一般周末干什么？”
　　“要么做实验，要么做公式推导。”
　　“为什么不去参加社团？”
　　“不喜欢，那些人吵得脑袋疼，特别有个女孩子天天跟着我……”
　　看到对面笑得有些揶揄的秦蓁，苏横很自觉闭嘴。
　　“你为什么不回家过寒假，还要在这里打工？”
　　“因为下学期的生活费还没有着落。”
　　“那你没有申请奖学金和助学金吗？这两项在一起应该够生活费了。”
　　“没评上一等，自己慢慢赚钱是一样的”，秦蓁没有说的一等的那个是班里一个父母双亡的姑娘。
　　苏横虽然不能理解秦蓁不好好学习却拼命打工是为了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不能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了，好在秦蓁似乎没有注意，两人虽然有些笨拙地对话，但总体来说却仍是他们两人之间难得的时光。
　　两人都是聪慧至极的人，一个褪去了年少时的抑郁，一个褪去了少年时的沉闷，虽然交流比不上短信里那般温柔细心言语温暖，好在彼此和记忆里能够重合。
　　苏横和秦蓁心中描摹过的模样相差不远，只是更加高瘦，走路背挺得老直，还是会耳朵发红。
　　而秦蓁变得爱笑了些，不再一味执迷于数学，而那时不时绽放的笑容都是因为自己，苏横便觉得这边足够。
　　“礼物不需要太贵，只要香榭的落叶……”，商店的落地窗外传来一阵歌声，两人随着歌声向窗外望去，却是池里亮起了五颜六色的彩灯，雪花纷纷，落在彩灯上，变幻出迷人的晶莹，那雪花，褪去了白色的纯真，呈现出迷离的姿态。
　　秦蓁从来很少夜晚出门，也很少有机会看见这样的情景，惊叫着跑出门，连桌上的包和玫瑰花都忘了，苏横看着瞬间变成小孩的那个嬉笑出门的姑娘，有些吃惊，不过片刻后便起身拿起桌上的包和玫瑰，大步追上前面的秦蓁，这样的秦蓁更加可爱。
　　秦蓁刚在池边站定，苏横也随后抱着玫瑰花赶了过来，两人看着水池中的等变幻这颜色，将空中的雪花映衬的魅丽多姿，是机会难得的美景。
　　秦蓁侧头看了看苏横，却忍不住大笑出声，抱着玫瑰花的男生应该是这雪花中最美的，极少过路的都忍不住看看这个身前火红一片的高瘦男生，清爽如风，挺拔如松。
　　但秦蓁这里近看，却见苏横将自己黑色的小挎包斜跨在肩上，胸前有些别扭地抱着玫瑰花，怕弄烂了花，又怕抱不住，只能松松地笼着，最好玩的竟然是苏横浓黑的左眉上，竟然挂着一片雪花，让苏横整个看起完全脱离了高冷，特别有喜感，机会如此难得，秦蓁当然不会错过，摸摸兜里的手机，却想起自己的手机没电了，于是伸手，“把你手机借给我，我想照一张照片。”
　　苏横不明所以，乖乖地拿出手机，递到秦蓁面前，秦蓁接过手机，屏幕亮起，映入眼帘的却是曾经那张带着一个粉红指甲的写了一个‘解’字的数学题，秦蓁知道那个粉红色指甲的主人是谁，为了那个指甲能媲美苏横那粉红的圆指甲，秦蓁专门给自己的食指涂了指甲油，而那个‘解’字，自己在练习本上练习了很多次，才敢写在那道题的题首。
　　秦蓁觉得眼睛有些湿润，抬头勉强对着苏横笑了笑，本来准备照一张苏横白眉大侠的造型片，现在却很想拥有一张两人的合影，于是跑到水池边欣赏彩灯的女子身边，请求她能为自己和苏横照一张合影，女子往苏横的方向看了看，对着秦蓁理解地笑了笑，欣然同意。
　　秦蓁跑回苏横身边，将苏横怀里的玫瑰花拢了拢，挨着苏横站定，头状似无意地微微朝着苏横偏了偏，嘴角带着幸福的微笑，帮忙拍照的女子连续按下了几次按键，最后将手机还给秦蓁，秦蓁感动地向女子道谢，看着手机里两个轻轻依偎在一丛玫瑰花前的年轻男女，男孩眉间一片清晰的雪花，是秦蓁专门嘱咐帮忙那女子不要提醒的，女孩仿佛轻轻靠着男孩，脸上的笑容清浅眼中却微有晶亮，身后彩灯映着雪花，都不及两张脸的绚丽。
　　秦蓁选了一张正面的发到了自己的手机上，然后将手机还给苏横，苏横抱着玫瑰花的姿势熟练了些，身后的喷泉在歌曲的的高潮向高空喷洒而上，随着音符高高低低，雪花飞舞轻柔，喷泉跳跃奔放，让水池边的人都慨叹于这样的美丽是温柔和热烈的完美结合。
　　“许个愿吧？！”苏横低头看着秦蓁道。
　　秦蓁合上手掌，闭着眼睛将心中的愿望沉默地抛向空中的雪和水中，睁眼的瞬间，一粒硬币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应声落进池中，秦蓁看着透明池水里全是亮晶晶的硬币，原来这里还是一座许愿池。
　　“谢谢……”，秦蓁开口。
　　“不客气……”苏横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