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表妹是病秧》岫岫烟

26、第二十六章

　　秦筝行至园中，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加上今年夏天比往年都要热上一天，这会子她已经热的满头大汗了。

　　“这天热的人难受，我们去前边的亭子歇歇罢，正好赏赏这满塘的绿荷红菡萏。”

　　热的难受？有这么夸张吗？不过秦筝是主子，她的话，她们做丫鬟的自是不敢不听的，就见她们想也不想地点点头，跟在秦筝身后往不远处的亭子走去。

　　不一会儿，秦筝就如愿到了亭子里，茗墨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打算将石倚石桌都擦一遍，秦筝却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挑了一个石倚坐下了。

　　“你们身上可有带扇子？有的话便借我一用。”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秦筝暗道一声真倒霉，将袖中的苏绣手绢拿出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茗墨见状，不禁语气有些担忧地问她道：“姑娘身上怎的出了这样多的汗？可有哪里不舒服？”

　　秦筝面容平静地说道：“身上倒没什么不舒服，就是觉得热，难道你们不觉得热吗？”

　　茗墨皱眉道：“现在还不是午时，虽然有些暑气，却也不至于热成这般，且我们过来时，走的不算快，我身上倒是没出什么汗，姑娘你怎的，还是请一个大夫来瞧瞧吧。”

　　秦筝看着茗墨满脸担忧的样子，忽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她隐隐记得，她的身子，似乎就是从八岁开始垮了的，特别是入了秋以后，那日子真真是难熬，晚上连觉都睡不好，总是一夜一夜地醒，醒来后就是一身一身的冷汗。

　　不过好在她可以确定自己至少能活到十八岁，眼下她才八岁，还有十年，只要她能在这十年里扳倒刘氏和秦远，长平侯府便能免遭恶运，祖母和长姐也不会死的那般凄凉。

　　“不必了，我的身子我心里有数，你们无需多心。许是因为我自幼养尊处优，经不得累，又比常人怕热的缘故。”秦筝顿了顿，看向茗墨身后的另外两个丫鬟道：“这件事，不要告诉祖母，祖母最爱多想，若是因此让祖母为我担忧，便是我们的罪过了，明白吗？”

　　她们是秦老夫人院子里的人，秦筝在秦老夫人心里的份量，她们清楚的很，若是隐瞒不报，万一被老夫人自个儿察觉到了，她们的下场可想而知。可是这秦筝的话她们又不能驳，只得假意答应：“奴婢记下了，姑娘放心。”

　　秦筝点点头，不再言语，只双目无神地看向满塘荷花，荷花虽好，她却已无心再赏，她忆起前世与顾清运新婚之时，他总爱带着她去荷塘泛舟。

　　“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

　　秦筝被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打断思绪，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却是一个极为眼生的男子。

　　“你是何人？惊扰了我家小姐，你担待得起吗？”茗墨连忙护在秦筝身前，怒气冲冲地呵斥他道。

　　白衣男子收起手中的折扇，语气平平道：“我是青州盛家的大公子盛凌越，绝无惊扰你家小姐之意，不过是看着满塘菡萏有感而发而已。你家主子都没说什么，姑娘你又何必如此动怒？”

　　秦筝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双手死死攥住衣角，眼神凌厉地上下打量他一番，语气冰冷道：“青州盛家盛凌越？你是盛凌晗的哥哥？”

　　盛凌越语气颇为不解地皱眉反问道：“你认得我妹妹？”

　　认得，她便是化作灰，我也认得她。秦筝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心中的火气和愤怒淡淡道：“我们走。”

　　盛凌越看着秦筝离去的背影，心中的疑惑更甚，这女娃娃的眼神好生凌厉，问的问题也叫人奇怪，听说盛凌晗是他妹妹的时候，她的眼中分明有些微恨意，真真是奇怪。

　　“姑娘，方才那人既然是青州人氏，为何会出现在咱们府上？那什么晗的，姑娘你真的认识她吗？”墨韵轩内，茗墨一面斟了茶送与秦筝吃，一面问她道。

　　“不认识。”秦筝几乎是脱口而出，与此同时将茶杯重重往桌上放下。

　　茗墨还是头一回看到自家小姐这般情绪激动，不敢再同她提起姓盛的人，忙转移话题道：“昨儿管事婆子送了新的金银首饰进来，不如我去取了过来让姑娘瞧瞧？”

　　秦筝摇摇头，托腮看着窗外绿肥红瘦的石榴树，忽的想起卫离澈的院子里也有这样的一棵石榴树，一月不见，不知他过的怎样了。

　　“茗墨，去拿笔墨纸砚来。”

　　当天下午，秦筝随意领了几个丫鬟往秦恪院子里去。正巧秦恪看书看的累了，打算往屋里去吃些茶点，两人便在廊下打了照面。

　　一时归进来坐，秦恪便让屋里的丫鬟都退下，屋里很快便只余了她们二人。

　　秦恪不用问便知她的来意，端起茶杯喝口茶提提神后，薄唇轻启：“你让我打探的人，已经有眉目了，如果消息无误的话，她现在应该就在洛阳。”

　　“人常说落叶归根，芳若并非扬州人氏，姑姑病逝后，她回来洛阳并不奇怪。”秦筝说完，迟疑一会儿，到底还是开了口：“不知卫表哥最近过的如何？”

　　“老样子，看不出什么变化，你无需替他担心，他是怎样的人，你我都再清楚不过。”

　　“话是如此说，我就怕……我给他写了一封信，你替我转交给他。”就怕他忘了答应做我哥哥的诺言。秦筝如是想着，却不好说出口，只悻悻拿出方才写好的信给秦恪。

　　等她与秦恪作别回到墨韵轩后，就见秦老夫人和秦清菡满脸焦急地在炕上坐着，炕凳上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那人不是王太医还能是谁。

　　“妧妧儿，你近来体热多汗，怎的不与祖母说？若非我院里的丫鬟告诉我，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你是存心不想让祖母安心吗？”秦老夫人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还不够，又瞪着秦筝屋里的一众丫鬟婆子呵斥道：“你们是怎么照顾妧姐儿的，她身子不适，你们竟浑然不知？若再敢有下次，每人打二十个板子！”

　　秦清菡见秦老夫人情绪激动，恐她气坏了身子，忙轻拍她的背部替她顺气，劝她道：“祖母快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王太医就在这儿，还是快些让他为妧妧诊脉才是正事。”

　　秦老夫人这才消了一些气，转而看了一眼秦筝，秦筝不敢有丝毫耽搁，忙往椅子上坐下，伸出手让王太医诊治。

　　“三小姐不过是有些体虚血亏，才会体热多汗，并无大碍，老夫开个方子，姑娘每日按时服用，身体自会慢慢恢复。”

　　秦老夫人闻言，安心不少，待王太医开完方子后，便让紫陌拿了二两银子给他。

　　王太医接过银子，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秦老夫人见他面色有些凝重，当即明白他的意思，对着周妈妈道：“你去送送王太医。”

　　周妈妈道了声是，引着王太医往外走，一出院门，王太医停下脚步，轻叹一口气道道：“三小姐先天不足，后天又心气郁结，身子已是损了一半，如今只是体虚血亏，这往后还不知会如何，回去告诉你家小姐，让她以后万不可再忧思烦闷，郁郁寡欢，平时多出门走动走动，与人说笑，保持顺畅的心，对她的病情是有好处的。”

　　周妈妈将他送至二门外，王太医便拦住她，让她回去，不必再送。周妈妈并不坚持，目送他走出大门后，回去向秦老夫人复命。

　　周妈妈是看着秦筝长大的，心里对她是真心的疼爱，闻听太医说她的身子已经损了一半，心中自是不好受，不过她的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半分的忧愁，生怕秦筝瞧出些什么。

　　秦筝自知她的病没王太医说的那么简单，却也不愁，至少这十年无虞，“祖母，长姐，阿妧会每日按时用药，你们放心吧。”

　　秦筝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婆子急急走进来，禀告说：“青州盛家的大少爷今日刚到府上，二太太在正堂大厅备了晚宴，请老夫人务必过去一趟。”

　　“知道了，去回二儿媳妇说我待会儿过去的。”

　　青州盛家，百年世家，虽然族中甚少出过京官，不过青州一带的大小官员基本都被盛家族人承包了，加上青州多良田少丘陵，旱涝灾害少，且又气候宜人，人口密集，来往商旅络绎不绝，肥差甚多，故而青州盛家实为大历有名世家。这也是刘氏的妹妹作为侯府嫡女，为何愿意嫁去青州的重要原因之一。

　　秦筝对盛凌越为何突然来长平侯府不感兴趣，更无心与盛家的人打交道，只推说身子不适，拿了一只布老虎歪在炕上把玩起来，秦老夫人交代屋里丫鬟婆子好生伺候着，便由周妈妈扶着往正堂大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