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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第一百五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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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之前放置的文件还没完全批完,云雀并没有带着楚云直接回云雀宅,而是去了接待室。
进入接待室后云雀就径自走到办公桌那里处理文件,被放置play的楚云只得无所事事的四处看看。
和云雀宅一样,所有的东西都保持着他离开前的样子,就连他四处收集来的满书柜的各国杂书也都还整整齐齐的摆在书柜里,就连位置都没挪动过一下。
楚云随手抽出一本自己离开前没看完的书,一打开,印着五角枫的书签正安安稳稳的夹在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一页。
楚云不由转头瞄了眼正埋头处理文件的黑发少年,唇角抿出一抹笑意。
云雀君……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虽然偶尔看起来有点任性,但确实是一个心胸宽广,行事磊落的好孩子。
他拿着书,也不再多加客气,走到一旁平常供他中午休息用的长款布艺沙发处坐下,闲适的翻看起来。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翻看书页的声音和钢笔落在纸面上“沙沙”的声响,但氛围却意外的舒心。
熟悉的环境往往会让人放松戒备,安静的环境则会让人昏昏欲睡——尤其是对于睡眠较浅昨晚没怎么睡好的楚云来说,实在过于催眠。
没过一会儿,他就脑袋靠在沙发扶手上,沉沉睡去。修长笔直的双腿有些蜷曲着搭在另一侧的扶手处,双脚还露在扶手外面,这个姿势相对有点是不太舒服的,但他睡得很沉。
因为这里,是他熟悉的领域。
云雀放下笔,起身走近他。
将楚云睡着后依旧握在手中但已经摇摇欲坠的书拿走,他的动作不算轻柔,走过来时也并未刻意放轻脚步,但一向浅眠的楚云却没有丝毫被打扰的征兆,兀自睡得香甜。
果然……
云雀验证了自己的猜想——这个人,也早已习惯他。
整整四年,畸形的共存,微妙的陪伴,他一直在看着他。
即使他没有察觉到,甚至在理智上觉得两人并不熟,但他的灵魂,已对自己的接近习以为常。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被影响,未免也太狡猾了吧。”
现在这样……正好。
他拿着书走向书架,将其准确的放回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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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惧怕的是什么?】
最惧怕的……
楚云浑浑噩噩的睁开眼睛,看到了一片金碧辉煌的演奏厅。正前方是一排排的座椅,一群穿着正装西服的人正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听着舞台上黑发少年的钢琴独奏。
少年束着一头黑色及腰的长发,穿着一袭黑色正装。平常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被隐形眼镜取代,露出来的那双清亮的黑色凤眸此刻专注的落在面前的黑白琴键上,全身唯一鲜艳的色彩来自脖间的红色领结。
他十指灵活的在琴键上舞动,随之发出的音色给人一种随心所欲的自由感,却又有恰到好处的收敛。手指偶尔会呈现蜷曲的姿态,形成十指离开琴键的错觉,但指尖依旧停留其上,带来一阵轻巧的音色。说不出是轻浮还是优雅,又或是两者共存。
演奏结束,掌声如雷鸣般响起。
少年躬身行礼退场。
楚云只觉耳晕目眩。
这是在首都举办的肖邦国际钢琴比赛。
练习过无数遍的《A小调半音阶练习曲》,他闭着眼都能准确无误的弹出来。
眼前的场景突然如潮水般褪去,舞台上的主持人,舞台下方的观众,全数消失不见,只余那位他再熟悉不过的少年,拿着手机站在他面前。
“父亲母亲瞒着我,来了B市,说不愿意错过我最荣耀的时刻。”
“但是这份荣耀,却将他们推往死亡。”
少年漠然的站在他面前,黑色凤眸恍若一潭死水:“你看,身后。”
楚云回头,看到了一片废墟。
【高速公路上,拥有五十年历史的高架桥突然发生严重坍塌,同时携带多辆汽车一同坠落,造成43人死亡,8人重伤……】
楚云现在还记得,报纸上,电视上,铺天盖地的对于当时事故的文字描述。
而他的父母,也不过是那43人中普普通通的两个。
他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废墟,良久,深吸了口气,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有意思吗?”他问。
“当然。”面前的少年似笑非笑的看他,唇角的笑容带着一股扭曲的病气,“为什么当初死的不是你呢?”
“他们在事故发生的前一分钟,才刚跟你通完电话,对你说了恭喜。”
“他们还笑着说,”少年凑到他耳边,用气音呢喃着,“生日快乐,宝贝。”
“我们会立刻来到你身边。”
【我们会立刻来到你身边。】
………
瞳孔骤然紧缩。
耳膜仿佛被撕裂,这一声轻语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将他卷入回忆的漩涡……撕心裂肺的痛楚携着恨不得以身相抵的绝望懊悔席卷而来,将他拖回那个他以为自己早已封存埋葬的十四岁。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
“如果没有来参加比赛就好了……如果没有学习钢琴就好了……”
甚至是——
“如果……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出生,就好了。”
就这样,一遍遍的否定自身的存在……
然后——
“啪嗒”
水果刀落在地上,刀刃处血色鲜艳,一如那日他系在脖间的红色领结。
那只漂亮到毫无瑕疵,曾经无数次亲吻琴键的右手,无力的垂下。
手腕上数道狰狞的刀口处,血色蜿蜒而下……
不被常人所见的木质手链突然亮起一抹橙色的光晕,然后开始一点点的升温发烫。
楚云被腕处灼烧般的痛感拖回神智。
“你的手……好冷啊。”
不知不觉间,少年与他的距离已经趋近于无,身体紧贴,呼吸交缠。少年指尖划过他伤痕累累的右腕,仿佛没看到正滴滴答答向下蔓延的红色,五指顺着掌心向下,嵌入指缝与他缓缓相扣,“让我来帮你……暖一下吧。”
“请恕我拒绝。”
少年猛的僵住,黑眸诧异的瞪大。
楚云不紧不慢的将对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将自己已经快被血色完全覆盖的右手解放出来。
“毕竟虚伪的善意我见过太多,现在实在是已经厌烦到了不愿意敷衍客套的地步。”
他这样说,然后也像是没有看到自己的伤口和满手的红色一样,只是用口袋里的手帕将右手被少年触碰过得每根手指都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
“请不要介意,”他露出一抹公式化的微笑,“我只是嫌脏。”
然后他清楚的看到黑发少年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甚至有点扭曲。
“能请你不要用我的脸摆出那么难看的表情吗?初代雾之守护者。”楚云终于不再无视手上的伤口,虽然不无视也只是做到用手帕将伤口草草包扎住的程度,但好歹减缓了血流出的速度。
“你果然不简单。”被揭露身份,初雾却突然平静了下来,仿佛刚才黑脸的不是他一样,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但那又如何?一个燃不起死气之炎的人又怎么阻止我?”
楚云手指微握,暗暗提起戒备:“你想做什么?”
黑发少年笑看他,手里靛色的烟雾汇聚,凝成一根权杖:“自然是斩草除根……”
他面色忽得一变,眸光近乎阴狠的钉在楚云身后:“你要阻碍我?”
楚云愣了下,下意识的回身向后看去,却什么都看不到。
但面前的少年却明显是看到了什么。虽然不甘,却还是收起了手中的权杖,冷笑道:“好,我不对这个【局外人】出手,但其他人你就没有立场干预了吧?”
楚云皱起眉头。
其他人?
初雾的考核不该只限于骸或库洛姆吗?为什么感觉这家伙的言下之意不止那么简单?
少年似乎已经跟楚云看不到的存在达成了共识,语气不善的丢下一句“希望下次,你还能这么好运。”后,迅速离开了。
随着他的离开,楚云眼前也随之变得一片漆黑。刚才金碧辉煌的演奏厅,触目惊心的废墟,甚至是那一摊鲜艳夺目的血色通通消失不见。
只余他一个人。
不……或许并不是一个人。
“刚才,谢谢你。”他对着空气说。
下一刻,晕眩感袭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真正的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