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就是坑》紫矜

7、血族文版本二

　　001

　　夜间的森林中远远传来了一阵车轱辘声。

　　正值夏季，繁茂的林中树木遮挡着星光与夜光，林间小道中几乎没有什么光线。
　　随着车轱辘声越来越近，克莱德隐隐能够看到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那人坐在马车前头，拉扯着缰绳，直视着小道的正前方，血色的眼睛就像漂浮在夜色中的两团幽火，阴森诡异。

　　克莱德的呼吸变得更加沉重。
　　他狠狠闭上了眼睛，用上了劲，却根本不知道劲跑去了什么地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动弹得了的。
　　手指微微颤抖着，指间都是泥土。
　　裸|露在空气中的脖颈被草丛包围着，能够感觉到有虫子爬了上来，而那种细微的瘙痒感已经完全引不起克莱德的注意了，又或者说即使他想把虫子打掉也根本抬不起手来。

　　他听着车轱辘声靠近到耳边。
　　猛然间传来一声马屁的嘶叫声，车轱辘声停了下来。

　　克莱德缓缓吐出一口气，认命般地睁开了眼睛，正好对上了那双血眼。

　　马夫居高临下地望着克莱德，而克莱德也趴在草丛中，尽管无力却又警惕地看着对方。

　　忽然间，马夫身后的马车窗帘被掀开，一个人探出了头来。

　　浅金色的发丝垂落下来，仿若自带着微光，像是画卷中天使才会有的神圣颜色。
　　血眸比克莱德曾经见到过的所有血族的血眸颜色都要浅淡，浅淡到邪恶感都没有那么浓重了，简直就像是剔透的红宝石的颜色。
　　当然，世上没有一个普通人的眼睛是会有“红宝石”般的颜色的。
　　尽管如此，克莱德还是忍不住为这张脸失神了片刻。

　　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的人看着克莱德，弯了弯眼角，低笑道：“我就说有一股人类的味道，我的嗅觉从来没有出错过。”
　　“先生？”马夫恭敬地向马车中的人请示。

　　克莱德微微张开嘴，心脏跳动的节奏早已超常。
　　他的手臂到手背上青筋凸起。终于把自己撑起来一点了，却又重新趴了下去，整个人大喘着气。冷汗从鬓角边流过。
　　“嗯哼？”马车中的人手撑着下巴看着克莱德，“受伤了？中毒了？”
　　“……”克莱德瞪视着他。
　　“抱歉抱歉，”浅金发的男人毫无诚意地说着，语气温柔，“放心吧，我会帮助你的。”

　　克莱德再次闭上了眼睛。
　　他想他的人生到头了。
　　***

　　克莱德对血族是没有好感的，当然了，要说厌恶倒也不至于。
　　只要血族能做到别像蚊子一般一看到人类就露出獠牙的话，克莱德是能用平常心来看待他们的——毕竟血族怎么说也是由人类转变而成的，和虫子不一样，不是吗？
　　然而事实是大多数血族的品行实在让人无法用平常心来看待。
　　而从血族嘴巴里说出来的“我会帮助你的”这句话，则更让人有种被宣判了死刑的感觉。

　　克莱德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闭上眼睛的时候他在心中安慰自己，死在这个脸蛋不错的血族手上，总比死在那些狰狞的血族“新生儿”手中要好。

　　他回忆了遍自己的人生，感叹了遍世间的美好，做了非常充足的心理准备，然后被那个一脸笑嘻嘻的血族拽上了马车，舔了遍脖子，然后伴随着一阵车轱辘声被带到了森林中一座城堡，扔上了床。
　　克莱德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血族张着嘴，露着獠牙，被那双冰冷的手摸着脸，听着这个血族细软低哑地说：“让我们开始吧。”最终昏厥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克莱德在一片黑的视野中呆愣了好半晌。

　　他感觉身体轻了很多，然后意识到自己的左臂被一个什么东西枕着。

　　不……应该说他被一个冰冷的东西紧贴着身体。

　　没有呼吸，无声无息。
　　那种感觉，就像是身边躺着一具尸体。

　　克莱德僵硬地动了动手，果然触摸到了头发。

　　他回想着昨晚昏过去前发生的事情，心中慢慢展开了一番联想，一边艰难地想象着，一边他又觉得……不可能吧？
　　他试着把手抽出来，这动作似乎有些弄醒了躺在他身侧的“尸体”。
　　“尸体”轻哼了声，更加贴近了他，一只冰冷的手直接搭上了克莱德的腰。
　　克莱德：“……”

　　他还活着，可是显然他还在“死神”的手中。

　　他习惯了黑暗的视野，知道了自己正在一个房间里。
　　结合昨晚的记忆，他想自己应该就在那座城堡中。
　　这个房间似乎没有窗户，一切都静悄悄的，克莱德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瘫在床上，有些无言，肚子倒“咕噜噜”叫了起来。

　　忽然，那只环在他腰上的手动了动，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他的肚子。
　　随后一阵低笑声在克莱德的耳边响起。
　　“肚子饿了吗？”
　　克莱德被吓了跳，猛地往一旁退去，却被那只手强硬地拽了回去。

　　“你的身体感觉怎么样，好了吗？”血族的手顺着他的身线一路抚摸上来，声音懒洋洋的，“昨天你身体的体温很高，很舒服。”
　　克莱德一点都不想问这个“很舒服”三个字的主语是什么。
　　“你生病了吧？生病了，而且还被吸了血，”血族轻声道，“一点都不尊重人类的血族很多，说实话你不应该一个人进到这片森林里来，特别是到了夜晚，如果不熟悉路线的话，这片森林会变得非常危险……你应该知道的吧？”
　　“……”克莱德游移了下目光，选择了诚实地回答，“我知道。”
　　血族的血眼明显一亮。
　　“你的声音很好听。”
　　“……谢谢？”克莱德失笑。
　　“你的长相也非常英俊。”血族撑起了自己的身体。
　　“……谢谢？”克莱德的声音僵硬。
　　血族微微一笑：“是我喜欢的类型。”
　　“……”
　　……谢谢？

　　气氛凝固。

　　血族低笑着坐起身，说了一句“放心，我不会强迫人类做那种事情”便下了床，拿起衣架上挂着的衣服一件件穿好。
　　克莱德也终于放松了一点，小心翼翼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动了动手脚，感觉身体的确好了不少了，犹豫了下，问道：“你……给我喂血了吗？”
　　血族背对着他系着腰带，说道：“嗯，你本身的病不过是小病，主要还是失血过多，这种问题目前除了给你喂血没有其他的办法。”
　　“谢谢你……”

　　虽然听闻目前世界上已经有医生开始尝试以血输血来治病，但是据说结果都不太理想，被用这种方式治疗的病人都死了。而吸血鬼的血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是对于人类和血液有关的部分伤病还是很有效的，失血算是其中比较好解决的问题了。
　　可是愿意给人类喂血的吸血鬼并不多，毕竟他们当中大部分只把人类当做食物，有谁会愿意献血去救食物的呢？

　　因此克莱德对此感到很惊讶，他在黑暗中注视着血族隐约的背影。
　　而血族穿好衣服之后转过了身来，问道：“你不想起床吗？”

　　克莱德一愣，道：“不……我……”

　　血族移动到了一旁，点燃了油灯，房间内一下子亮堂了。

　　浅金发的血族将油灯放在了石桌上，被暖色烛光照亮的侧脸让克莱德有些移不开视线。
　　血族转过头来，看着克莱德笑道：“已经是晚上了，和我一起下去吃一点东西吧？”
　　克莱德仿佛被牵引着似的，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而等到跟在这个血族的身后下楼梯时，克莱德的内心不淡定了起来。

　　和他一起下去吃一点东西？
　　一起？吃一点东西？

　　克莱德看着走在自己前方的血族，对方哼着歌，发尾随着脚下的步伐一晃一晃的。
　　可克莱德的心情却有些微妙。

　　而等到走到楼下，看到城堡大厅中的景象，克莱德的最后一步有些迈不出去了。

　　大厅中弥漫着一股人类都能明显闻到的血腥味。

　　大厅里摆着好几张沙发，沙发上满是血族和人类，或坐或躺，血族吸着血，人类呻|吟着，后者有些半个身体都挂在了沙发边缘，表情看起来竟然还有些享受似的？

　　而他和血族的到来似乎打断了大厅中那些血族和人类的“享乐”。好几道目光“唰唰唰”扫了过来。

　　他身前的浅金发血族依旧用着和他说话时的温柔语调，开口说道：“你们今天这么早就开饭了吗？”
　　克莱德：“……”
　　“你身后的是你拐来的新血宠？”其中一个将人类压在沙发上的银发血族舔了舔嘴巴边上的血液，挑眉道。
　　“不是，”浅金发血族笑了笑，“我们这里有可以给人类吃的东西吗？”
　　“给人类吃的东西？”几个血族面面相觑。
　　“我今天来的时候有带一些面包，我自己做的。”一个脖子边上“哗啦啦”流着血的人类淡定地指了指一旁窗边的一个布袋。
　　她身上的血族见状赶紧把她脖子上流下来的血一点点舔干净，边舔边道：“你怎么会带吃的东西过来？”
　　“因为我打算今天在这边过夜，当然要带晚餐了。”女人说道。

　　“那你就给他吃点面包吧，诺亚。”

　　短暂的交谈结束，沙发上的吸血鬼们再次开始了“进食”，而被称作“诺亚”的浅金发吸血鬼走到了窗边，从布袋里拿出了一根长棍面包，朝克莱德笑着挥了挥。
　　克莱德：“……”

　　***

　　血香缭绕在鼻尖，身后则是暧昧的喘|息与呻|吟。

　　诺亚坐在长桌边，微微笑着看着僵硬着身板机械地啃着面包的人类，顺手将一杯水推至到后者面前。
　　“……谢谢。”
　　人类男人开口用低沉悦耳的嗓音道谢。

　　诺亚的目光在人类的脸上转过，扫过脖颈，锁骨，一路往下。
　　“你……”
　　听到声音时，诺亚的目光重新回到了人类身上，脸上绽出一抹微笑：“嗯？”
　　人类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吗？”诺亚问。
　　人类看了看诺亚的身后。

　　而诺亚当然知道自己身后是什么景象。
　　他温柔笑着，说道：“我说过，我不会强迫你的，他们也不会。”

　　人类沉默地与他对视着。

　　“啊，不用介意，”诺亚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对血味很敏感，血眼是常年显露着的，很难收回去。”
　　“……”
　　人类收回了目光，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你叫什么名字？”
　　“克莱德……克莱德•莱恩。”
　　“克莱德，”诺亚轻念着这个名字，“你是为了什么进到这片森林里来的？”
　　“……为了追踪那个吸血鬼。”克莱德看着诺亚说道。
　　“哦？”诺亚血色的眼眸中流转着光芒，“你是吸血鬼猎人？”
　　“不算，”克莱德对于面前的血族如此正常地把“吸血鬼猎人”挂在嘴边感到惊讶，“但如果我是的话呢？”
　　“那你会杀了我吗？”诺亚直视着克莱德的双眼，嘴边依旧挂着从容的笑容。
　　“对我来说，你救了我，也没有伤害我的意图，我也不会伤害你。”
　　“那我也不会伤害你。”诺亚微笑。
　　“这座城堡中的人类也都是自愿来给吸血鬼喂血的吗？”克莱德再次看了眼不远处的景象问道。
　　“没错，我们并不会因为暴力而产生兴奋，在双方自愿的情况下，我们可以把这场体验变得非常美妙，就和做|爱一样。”
　　“……”克莱德一脸“原谅我无法想象”的模样。
　　诺亚轻笑着，用手撑着下巴：“我们继续说那个吸血鬼吧，你不是猎人的话，那是和他有私人恩怨？”
　　克莱德点了点头，垂眸道：“只不过没能抓住他，反而差点被他吸血至死。”
　　“他长什么样子？”
　　克莱德蹙了蹙眉：“棕色的头发，眼睛是墨绿色的，非常瘦也非常高，行为举止看起来应该是刚‘出生’没多久。”
　　“你对血族很了解吗？”
　　“也不是，”克莱德再次喝了口水，“听说血族的新生儿很难控制吸血的欲|望，会变得攻击性很强，也很难保持理智。”
　　“很长时间没吸血的血族也会变成这样，不过这次你猜的没错，这片森林里确实游荡着那样一个血族，他叫布诺，不知道被哪个家伙转换成功后就被丢下了，三个月来闯了不少祸，连这边的城主都来找我谈心过。”
　　“……你和天鹅城的城主很熟悉吗？”
　　“超乎了你的想象吗？”诺亚笑着，“我们可是良民。”
　　“……那你和那个叫布诺的血族……”
　　“我们可不熟，他曾经来挑衅过我们，被我们打跑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出现在我们过。”诺亚耸了耸肩。
　　“……”克莱德沉吟。

　　“怎么，还是想要找他报仇吗？”

　　听到声音，克莱德抬眸看向血族。
　　诺亚扬着唇角，温柔道：“我可以帮你。”

　　克莱德愣了下，而后缓缓说道：“你给我喂血救了我，给我食物，愿意帮助我……为什么？”
　　“日行一善？”
　　“……”
　　看克莱德无语的模样，诺亚轻笑一声，伸手覆住了克莱德的手。
　　克莱德垂眸，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

　　“开玩笑的。”

　　诺亚用拇指指腹蹭了蹭克莱德的手背，靠近过去，轻声道：“我说过的，你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我愿意帮你。”

　　克莱德近距离望着那双血色的眼眸：“回报呢？”

　　002

　　对于克莱德的问题，诺亚并没有回答，只是笑得很让人微妙。

　　那之后，诺亚让克莱德早点上楼去休息，克莱德也没有拒绝。
　　城堡中除了他以外的所有生物似乎都集中在那个大厅里了，楼梯与走廊间静悄悄的。

　　看到窗户的时候，克莱德看了眼身后，迟疑了下，最终还是原路返回到了他醒来时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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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是节奏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