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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束止 ...

  •   自上幼儿园开始,文金英就固定在某个时间点喊林贝贝起床。久而久之,林贝贝形成了难以更改的生物钟,即使昨晚,她几乎是伴着破晓入睡,她依旧准点醒了过来。

      林贝贝睁开混沌的眼又闭上,心里想着快点穿好衣服,去生火,煮粥,热点儿主食。

      她从床上坐起来,眼睛半眯着,一边打呵欠,伸懒腰,一边下床。脚落地面,下面是如棉花被似的柔软东西,还有弹性。她一个没站稳就腿软摔了下去。

      虽然没摔疼,但余睡被吓没了。

      林贝贝睁大眼睛,看向四周的环境。一张睡得浑身不舒服的席梦思,一个装满不合适衣服的柜子,和一张靠窗的书桌。

      林贝贝摸摸底下的“棉花被”,实际上是席梦思的软垫。

      昨晚,她躺在上面翻来覆去,怎么待着都不舒服,索性把软垫给撤了躺在硬木板上。

      林贝贝怔怔地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恍然明白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昨天她从北方来到了南方,在火车站,她想反悔逃跑的时候和一个男孩撞到了一起。

      那个男孩成功地阻止了她回北方的路,把她带到了这个地方。

      还有爸爸,他为什么没有告别就忽然消失?当时的情景,她就像是一个被故意丢弃在火车站的人。

      林贝贝揉揉太阳穴,睡得太晚,头有点痛。

      她站起来把席梦思恢复原位,又把床都收拾利落。等她回身的时候,看到书桌上有两袋“小浣熊”的方便面包装袋。

      林贝贝拿起其中一个,心想这是她昨晚吃的?哪来的?

      她推开窗户,一眼看到对面,那扇现在紧闭着,被拉上窗帘的窗户,昨晚明明透着灯光。

      昨晚……

      林贝贝在纸上写了“喂,江束止,我饿了!”之后,江束止就消失了。

      她耐心地坐在桌前等着,猜测江束止去干什么了。其实她写这句话并不指望江束止能真的理解她饥饿的心情。

      两人隔得不远却也不近,更何况他们才刚认识,他能为她的饥饿做些什么呢?

      她只是喜欢这种期待的感觉,在四周都是迷雾的地方望着唯一的灯火,不至于太迷失和落寞。

      她正那么想着,对面橙黄的光亮中迎面压下来一道阴影。

      江束止居然端着一碗面条,坐到书桌前,至始至终没有看林贝贝一眼。他左手拿书,右手拿筷子,边看边吃,不亦乐乎。

      林贝贝啼笑皆非,这个画面并不在她的猜测当中。

      她本来想笑笑了事,然后关上窗户,把江束止和他的面隔离在外。

      可是……

      “咕噜……”

      林贝贝的肚子助威似的发出抗议的声音。

      在一个饿肚子的人面前显摆诱人的食物是不是有点过分呢。特别是她还曾向江束止求助过,过分的后果上升到了恶意。

      这样恶意的人应该接受惩罚,对吧?

      林贝贝从图画本上撕下几张纸,用力捏成实心小球,瞄准江束止的面碗,投射!

      她期待看到面汤溅到江束止脸上的场面。

      然而……

      “日,他的眼睛是不是长在头顶上!”

      球已经越过窗口,从她的视角来看,离面碗只有咫尺距离。可是江束止却云淡清风地抬起左手的书,完美一挡,球就以悲壮的弧线掉到窗外。

      不能啊!他明明都没抬眼看。

      林贝贝觉得这已经不是一个饿肚子的问题,而是她的“为什么”在作祟。

      她继续扔,江束止继续挡,而且每次都是在林贝贝以为这次一定能成功的时候,他才抬手,弹指一挥间让她的希冀化为泡影。

      林贝贝折腾出一身汗,那边的某人却喝完了最后一口面汤。

      “为什么”到最后她也没看出来。

      果然,南方人都是婉转的。要是在北方,她和对窗的人可能早通过声波交流清楚了。

      关窗,他吃他的面,她沉她的思。

      就在林贝贝的手刚扶上窗棂的时候,“啪!”一声响。

      一道暗影从天而降,林贝贝被吓得往后跳了一步。

      暗影以书桌当滑行道,神气地漂移之后,平稳地落到地板上。

      什么东西?

      林贝贝走过去把它捡起来,干脆面?

      包装袋上画着一只挂着大黑眼圈,一身黄皮肤的Q版熊,手里拿着一块水彩颜色板和一根水彩笔,向全世界宣告:“给你点颜色看看!”

      林贝贝把干脆面捡起来,本来打算不计前嫌,朝江束止打个谢谢的手势。

      没想到,“啪!”又是一声响。

      对面关上了窗户。

      林贝贝撇撇嘴,这是什么意思,显示他做好事不求留名吗?

      林贝贝把干脆面放在桌子上,摆出姿势,弯曲左臂,手肘对准干脆面的正中心。

      “咔擦!”干脆面顿时发出诱人的碎裂声,结束了她从北到南疲惫的旅程。

      * * * * * *

      李秀清七点起床洗漱完毕正准备去厨房给林贝贝做好吃的,一推开门,被里面的情形吓了一跳。

      餐厅桌子上早已经摆上了冒着热气的清粥小菜。

      黄澄明亮的玉米粥;刚烙出来,和着葱香,一闻就让人食欲大开,金灿灿的烙饼。还有一碟调了盐淋过香油,清香扑鼻的黄瓜小片片。

      一看到这些,李秀清就想到了北方——她成长的地方。

      虽然那里充满了伤心的往事,但此刻回忆起来却是浓浓的思念。

      月还是故乡的圆,但她却早已经不再仰头望月了。

      “对不起,应该是妈妈给你做早饭才对。我没想到你起得这么早,还……”李秀清连忙走进去。

      “是我的习惯一时还改不了。”

      李秀清望着林贝贝,她正低头喝粥。从昨天见面直到现在,她说话的时候从来不看她。每当她想说一些心里话,才刚开头,就会被她打断。

      她的女儿啊,是个连恨都能冷静地压在心底,表面装做若无其事的孩子。她是该高兴还是该更忧心?

      李秀清转移话题。“吃完早饭,妈妈带你去隔壁陈琴阿姨家看看江束止。”

      “好。”

      陌路母女,一顿早餐,四句对话,再无他言。

      * * * * * *

      李秀清带林贝贝到陈琴家串门的时候,陈琴也正在收拾桌子。

      “琴姐!”

      看到李秀清和林贝贝陈琴忙放下手里的碗迎出去。

      “这么早?吃早饭了吗?我这还有,你们要不嫌弃就在这吃。”

      “吃过了。”李秀清笑意吟吟。“贝贝做的。”

      “贝贝还会做饭?”

      被两位长辈同时用赞扬和不可思议的眼光盯着,饶是镇定的林贝贝也不免感到脸红心热,声音自然多了女儿柔肠。

      “会一点。”

      李秀清的吟吟笑意中又添了母亲对孩子特有的骄傲表情。“小止的手去检查了吗?有没有事?”

      “医生说骨头没伤着,昨晚我给他们爷俩做宵夜,我看他还一手拿筷子一手拿书呢。估计是没事儿了,你别担心。”陈琴带李秀清和林贝贝进了客厅,给他们俩一人倒了杯凉白开。

      “贝贝,从北方到南方来,还适应吗?”

      陈琴给林贝贝留下的印象很好,昨天她偷偷帮她拖着书包的时候,她瞄到了。

      她喜欢听陈琴说话,热情又温暖,就像北方的枫叶,萧瑟秋风中,一大片,一大片地照亮人心房,驱散悲悯的那抹独特的红。

      “还可以。”

      “你看,你这来了也没个年龄相仿的朋友陪着玩玩,总和大人待在一起多没意思啊,你妈还得看店。”陈琴兀自唠叨,说着说着想起什么,偏过头冲着某间禁闭的房门喊:“小止,你出来带贝贝去你的房间玩儿会儿。”

      没动静!

      李秀清又喊了一声,那四四方方的房门像被钉在门框上了,纹丝不动,更没有任何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琴姐……”李秀清觉得还是不要喊江束止了,她多少知道他的清淡性格。

      陈琴摆手打断李秀清的话,嗓门提高几个度又嚷了一句:“江束止,你给我出来。”

      当林贝贝看到那纹丝不动的房门终于妥协被拉开,现出江束止那张极不情愿的脸时,忽然有种现世报的快感。

      林贝贝细微的嘴角上扬没能逃过江束止洞察的目光。等她回过神来看江束止时,正好撞上他幽怨的眼神。

      林贝贝立马正襟危坐,轻轻咳嗽一声,表达自己不会再笑了的诚意。

      “小止,你带贝贝去你房间玩会儿。”陈琴继续发号施令。

      “我在复习,下星期就期末考了。”

      “以你的成绩,不差这几个小时复习时间。正好借现在休息一下。”
      做妈的都不在意儿子的成绩,做儿子的还能说什么呢?

      “我那是男生的房间。”江束止换了个说法,意思很明显,不用他说得更透彻了吧。

      “十岁的小破孩毛都没长齐,一天到晚在瞎想什么?你不知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在家靠亲人,出门靠邻居?作为一个男生,一个好学生,你更应该懂得帮助邻居,爱护朋友……”

      “行了,我带她去!”

      江束止及时打断陈琴。他早应该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

      他妈在外面对谁都和气好说话,一回到家对他就奉行专制主义制裁。而且一点儿小事从她嘴里一升华,就能变成了上纲上线有违道德伦常和有失品行的人生大事。

      思来痛去,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打赢过一次翻身仗。

      江束止气愤地瞪了林贝贝一眼,也不招呼她,直接回了房间,倒是把门大敞大开着。

      “贝贝,去吧。”陈琴拉起林贝贝的手,把她带到江束止的房门口。

      不知道为什么,林贝贝有点想走进江束止的空间,可能昨晚他的挡球技术还没有给她的为什么一个答案。

      林贝贝侧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正对着门口的书桌前,江束止坐在前面看书。

      她将目光抬高,书桌前窗户的旁边,和她的一样,半面墙上贴满了奖状。

      “你好,我叫林贝贝。”这是林贝贝第二次对江束止介绍自己。

      第一次,是昨晚。

      江束止不说话,气氛有点尴尬。

      林贝贝站在原地不好意思乱动,只能用眼神继续把这间江束止不愿意让她进来的房间扫视一圈。

      房间里令她印象最深刻的有两件物品,一个是门边四层八格的书架,有七格被摆满了书。

      第二个是江束止床头那副笔翰如流的毛笔字,上面写着:自我约束,适可而止!

      自我约束,适可而止?

      林贝贝将这八个字放在心里反复理解了好几遍。

      约束,停止,江束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束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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