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微沉》裳越

4、第四章

　　莫程深是被饿醒的，他醒的时候天已经全都黑了，对面的宿舍楼也亮起了一盏盏的明灯，灯下有影子在活动的。
　　在醒来的那一瞬间，莫程深其实还有点发蒙，刚打算开口叫妈，又感觉不太对劲，打了好一阵的头才反应出来自己现在是在学校，而不是家里。
　　正当他浑身乱摸好不容易摸到饭卡，爬下楼梯打算下楼去食堂安抚一下自己的五脏庙的时候，突然出现的人影吓得他从爬到一半的楼梯上摔了下去。
　　“你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不开灯，也不吱声啊！”莫程深揉着摔疼了的胳膊，从地上爬了起来，满心的都是气愤，心想着这肯定是宋铎的恶作剧。
　　可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传来宋铎那招牌式的笑声，更没有见他去开灯，莫程深一气之下跑去开了灯，“看我都这样了，你都不来扶我一下，宋铎我算是认识……”
　　话还没有说完，莫程深就不由自主的住了嘴，因为他发现，这场恶作剧的始作俑者并不是宋铎，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长长的刘海几乎遮住了眼睛，脸也被挡的差不多了，让人只能注意到他尖尖的下巴。灯光的照射下远远看去整个人泛着苍白，甚至给人有一种阴森森的错觉。
　　看着他坐在四号桌的桌前，莫程深一瞬间明白了过来，“你就是那个秦骄阳吧。”
　　“秦骄阳？”他听到那个男孩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声音有些低沉。语气里好像带着点疑惑，又好像带着点奇怪。
　　莫程深莫名其妙，这个人真奇怪，他感觉那个人把目光稍稍往这里扫了一下，又感觉他完全没有动。别人没有礼貌不代表莫程深会和他一样，过了好一会都没有接到回应的莫程深只好又开口了，“你吃过了吗，我现在要去食堂，要不要一起去。”
　　又过了好久好久，久到莫程深以为这个新来的不会回答自己之后，终于收到了回应。“不，你自己吃你的去吧。”轻飘飘的声音让莫程深一瞬间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他想说点什么，但想了想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还是一个人下了楼。
　　还没有到楼下，就遇到了何檀文，依旧是笑语盈盈的样子。出于客气，莫程深邀请他一起去食堂，在得到对方已经吃过饭的信号后只得一个人去了。
　　却又巧合的在出楼道去食堂的路上遇到了宋铎，开学送他来学校的那个妇女跟在后头，带着温柔的笑意。“小深你是饿了吗，别去食堂了，我给小铎带了一堆东西，你们一起吃。”
　　“不用了阿姨，留着给宋铎慢慢吃吧，我马上就回来。”
　　“小深，天气这么热，小铎一个人吃不完很快就坏了，你就算是帮阿姨一个忙，好吗？”
　　莫程深实在不好拒绝这么温柔的一个女人，只好点点头，接过妇女手中的塑料袋，一起和宋铎上了楼。

　　还没到寝室，就听见何檀文的声音，他好像在说着些什么，语气很是激烈，隐隐还有东西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啪的一声。莫程深不知发生了什么，生怕会出什么事，很是着急的冲了上前。
　　在他猛的推开门的一瞬间，寝室一下子安静了。莫程深只看见秦骄阳面无表情的坐在他自己的桌前，而何檀文站在三号床的下面，只瞪着对面的秦骄阳，眼睛快要冒出火来。莫程深的心里一下子冒出了四个字，剑拔弩张。
　　这四个字出现的着实怪异。
　　他不解这场冲突出现的缘由，想问却又担心是那两人之前相识，有着不可言说的矛盾。于是又想要调笑两句，试图缓解一下满寝室尴尬的气氛，只是不知怎的，看到这幅画面却没能有来得了口的勇气。窝囊，他暗骂自己。
　　何檀文转头看见他，笑了，莫程深看的见他嘴角强行扯出的笑容中明明摆摆写出的苦涩。
　　“那个，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打了自己的杯子，没有吓着你们吧。”说些何檀文弯下腰来去捡地上的碎瓷片。
　　“呀呀呀，快放下，小心割着手。”莫程深看着他似乎有些慌不择路，赶忙回头去拿扫帚。
　　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他的右手食指已被割了一条口子，慢慢的在往外渗着血珠。
　　“你快去洗洗，这儿有我打扫，待会我给你消毒包扎一下。”
　　“哪里有这么娇气了。”何檀文虽这样说着，却还是转身去了卫生间，过了好久才回来，面上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表情来。
　　他终究还是拒绝了莫程深要为他包扎的想法，草草的处理了一下手上的伤，这事就算过去了。

　　晚上的寝室很是压抑，不同于隔壁以及对面寝室传来的打打闹闹和欢声笑语，莫程深看着自己寝室不紧不慢各自忙自己事情的另外三个人。
　　他想过可能会有争执，却真没想到还没正式上课就会发生这种事情，原本想着过会要好好调解调解他们，但下午的一幕直到此刻还深深烙刻在他的心中。
　　莫程深毕竟还是怕自己的多事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干脆转身收拾自己明天上课需要的东西了。
　　一边收拾一边忐忑不安的看着自己的几个室友，生怕下一秒他们又掐起来。
　　一中正式上课的班级和之前军训的连队并不相同，准确的来说，正式上课的班级一早便分好了，寝室也是按这个排的，只是军训将全校的所有新生打乱又随机分的连队，所以实际上这个寝室的几个大男孩之前的军训并不在一起。
　　此刻莫程深早早的就上了床，他并没有晚睡的习惯，只是或许是下午睡得太久的缘故，他翻来覆去，神智却依旧那么清醒。
　　他索性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明天即将正式开始的高中生活如何，班上的同学都会是什么样的，还有班主任，会是男是女，是年轻严肃还是成熟慈祥。
　　哦对了，明天一早还要去看分班，还得早起。
　　想着想着，莫程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更不知道其他的室友是什么时候灭的灯。他更加更加不知道的是，三号床的何檀文在上了床之后，在微弱的月光下，用怎样的目光坐着盯着他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