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不详》独座

7、少帅

　　妖怪学校的生活，沈欢颜很快就适应了。

　　意想不到的是，思过半居然有互联网，只要翻墙就能和所有人联系上。

　　因吴双二哥也在这里读书，占了她的光，宿舍所有和电脑、维修相关的活全不必操心！

　　更舒心的是，曲安安没多久就搬了出去，整幢小楼只剩欢颜吴双两人，好不自在。

　　转眼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思过半风景如画，欢颜却没有踏春的兴致。

　　自从火术课转到实操阶段，欢颜死活不开窍。不止新法子没学会，连怒火也无法召出小火苗。

　　理论与实操之间，明明只隔了一层玻璃纸，可无论怎么捅，那薄薄的透明纸就是不破！

　　吴双把压箱底的小窍门尽数传授给她，却是鸡同鸭讲。

　　至于老师吗……

　　火术课老师姓霍，人送外号霍阎王，全校师生见到他都远远绕行。

　　欢颜倒是鼓起勇气求教过两次，都被他三言两语打发回来，说什么只能靠自己领悟。

　　她来妖界的目的就是为了操控火术，于是课余时间几乎全用来“领悟”，可惜收效甚微。

　　这天，吴双吃坏了肚子，欢颜帮她去图书馆还书。

　　吴双那种家伙自然是不会借书的，书是她二哥吴比用来写论文的史料。

　　托了吴比的福，欢颜得以走入图书馆的高级会员区。

　　果然高级！

　　陈旧的木质书架从地面直直沿展到屋顶，一面面书墙静静地述说着往日的辉煌。

　　没想到这所末流学校拥有如此壮观的图书馆，仅仅从藏书的数量上看，思过半也一定气派过。

　　入宝山，岂能空手而归？

　　欢颜在浩如烟海的妖怪书籍中穿梭而行，选择越多，心中越是迷茫，一时拿不准主意要借哪本。

　　“啊……”

　　她光顾着抬头看书，不小心被什么绊倒了。

　　欢颜揉着发疼的屁股从地上爬起来，见一个白胡子老头席地而坐，两条腿直直伸向前方，她应该就是被这双腿绊倒的。

　　确认对方无碍，欢颜才安了心。老人家看上去七十多岁，要真撞坏什么零件，她可赔不起！

　　“咦？杜校长！”

　　欢颜叫出来，反而又犹豫起来。

　　这位老者一身邋遢的长袍，乱蓬蓬的头发，处处透着不对劲。

　　老者推了推黑框眼镜，从酒瓶底一样的镜片后觑了她一眼说：

　　“新生吧？我是图书管理员老杜。”

　　欢颜被他说得脸上一红，不迭声道歉。

　　老杜随手掸掸土，两手撑地慢慢爬起身。欢颜忙屈身上前去扶，却被他避开，斜楞了她一眼说：

　　“还没老到那份儿上呢！”

　　呵，好心当成驴肝肺，怪老头！

　　欢颜无所谓地耸耸肩，扭头就走，才迈出两步，就听苍老的声音说：

　　“这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书都有，你要找什么，不如问我！”

　　欢颜一愣，刚才她明明看到老爷子起身前，轻手轻脚把地上的书码好才抱起来。那种对待书的态度，一看就是爱书之人，怎么张嘴却称乱七八糟？

　　见他性子古怪，欢颜反倒把心里话直说了出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想找什么……嗯，这里应该有历史上大妖怪的名录吧？我想查查里面有没有半妖。”

　　欢颜心虚地看了老杜一眼，见对方没有反应，舔舔舌头继续道：

　　“此外我还想找另一种书。比如初学者在修炼中克服困难的，也不一定限于技术层面……初学者是指从未接触过妖界的半妖……”

　　见对方久久不回话，欢颜的声音越来越小，或许她的要求有些奇葩？或许她的范围太过宽泛？

　　欢颜尴尬地欠欠身子，转身要走。

　　这时却听老人清晰地答道：“当然有！”

　　老杜捧起他那摞书，慢慢向反方向走。

　　欢颜大喜过望，忙不迭追上去，双手接过老人手中的书，端端正正捧着。

　　老杜满意地轻哼一声，边走边指着书架慢悠悠地说：

　　“你算找对地方了！不是吹，论起半妖的书籍，再没一处比这里更全！”

　　欢颜不以为然地环顾一圈，没有接话。

　　老杜半眯着眼打量她，哼道：“不信？整个妖界能入得了我法眼的图书馆，统共只有三间半：一个在青丘，一个在灵渠，一个就是这里，还有半个在南海。”

　　欢颜听他这么一说，倒不由信了几分。想想倒也合理，界市既然是半妖聚集的地方，相关的书籍自然也是最全的。

　　不过，她倒是更好奇那个半拉的：“南海为什么只算半个？”

　　老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却没有解释下去的意思，自顾自地说：

　　“一千七百年前，有位名叫七杀的半妖，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不过这方面的书全在善本库，小丫头，你的卡能借吗？”

　　事实证明，吴比的借书卡非常给力！

　　欢颜屁颠屁颠随着老杜上楼，去善本库取书。

　　推开善本库吱吱嘎嘎的厚重大门，老杜身子一顿，朝楼下望了一眼，自言自语地说：

　　“他怎么来了？”

　　欢颜探身望出去，却只看到人影一晃已钻进黑色吉普车。

　　眼看着车子绝尘而去，杜校长仍领着十来号人站在原地吃尾气。

　　欢颜嘴欠的问道：“这人什么来头，竟劳动年迈的校长亲自送出来？”

　　问完本也没想着有答案，不想怪老头却回了话：

　　“曲开阳！”

　　无奈欢颜对妖界就是一张白纸，在脑子里细细过了一遍，对这个名字完全没印象，只敷衍地应了一声。

　　老杜白眉微扬，倏尔笑道：“曲开阳，就是少帅啊！”

　　少帅？

　　欢颜唯一知道的少帅是张学良，显然和这事搭不上半点关系，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老杜却把在门口，根本没有进善本库的意思，明显在等她的反应。

　　欢颜揉揉额角：“那个少帅，他很有名吗？”

　　“哈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咳……”

　　老杜边笑边咳，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对于自己的无知，欢颜完全没有尴尬的感觉。她只在妖界呆两年，没必要知道太多。

　　可眼前这位老人家的反应，倒真把她吓得不轻。这位要是突发心脏病什么的，麻烦可就大了！

　　欢颜借好书匆匆告辞，才上二楼就见一个矫捷的身影从厨房蹿到客厅。

　　她假装并未察觉，从厨房旮旯翻出半袋大理石蛋糕，才拎着证物站在沙发上，向着装死的那位质问：

　　“拉肚子还偷吃，你还想不想好了？早知道就不帮你还书，至少图书馆里没蛋糕！”

　　吴双老实认错，嘿嘿笑着告饶。

　　欢颜又训了几句，却拿这个死皮赖脸的家伙没辙。

　　吴双总是积极认错，深刻检讨，就是屡教不改。还是给吴比告状吧，让他来收拾这货！

　　欢颜换衣服时随口问：“少帅是什么人物，杜校长刚带了一堆人送他呢。”

　　“少帅来了？！”

　　圆团子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三两下蹿到欢颜身边：

　　“真的假的？天啊，少帅来咱们学校了！可他来这里干什么？你不是忽悠我吧……”

　　欢颜见她这么活蹦乱跳的，身体似乎没啥大问题，又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吴双倒回沙发里，抱着靠垫好一通乱滚，猛然翻身问：“谁告诉你那人是少帅的？”

　　“图书馆理员老杜。”

　　“咦，那老怪物居然说话了？那一定是真的！天啊，少帅长得什么样，快给我说说，快快快！”

　　这回轮到欢颜诧异了：“不是吧，你刚才搞得他多有名似的，好像天下人都认得他，闹了半天你也不知道啊！”

　　吴双气得一下从沙发上蹦起来，叉着腰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少帅，那可是我哥哥们的偶像！”

　　于是吴记小课堂再度开课：

　　【曲开阳，39岁，灵渠曲氏之后，少帅是人们对他的尊称。此人成名于十八年前的佐王之战，五年战争期间，他从一名默默无闻的小队长，一步步成长为赫赫战功的大将军。曲开阳为人低调，极少在人前抛头露面，迄今没有任何影相资料公布于世……】

　　吴双直说得口干舌燥，仍一个劲追问少帅的相貌。

　　欢颜耸耸肩膀：“我当时站在三楼，只看到人影嗖的一闪就钻进车里了。反正挺魁梧的，披了件黑色皮氅……嗯，一身黑，没了！”

　　“一身黑，好帅啊！我刚才说了吗，少帅可还单身呢！”

　　欢颜翻了个大白眼，拍拍她的肩膀鼓励道：“加油！”

　　“讨厌啊你，人家才不是……”

　　两人正滚在沙发上打闹，忽然听到楼下大门咣当一声巨响，接着就是咚咚咚的脚步声。

　　少时，曲安安提着一个大旅行包走了上来，没好气地对二人说：

　　“特训中心要施工，我搬回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