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十年》蓝色记忆

64、第 64 章

　　感觉身体越来越差了，雪，我伪装的很累。有时候真的想就这么睡过去算了，但是每天早晨，你都会亲自把我叫醒，我知道你是想确定我是不是还活着。但是，每当早晨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你，我还是会恋恋不舍这个世界，所以，我又一次贪恋的活下来了……
　　——岳俊宇
　　当袁雪知道米幼幼要结婚时，岳俊宇曾劝她回去一趟。可是听说是在3月份的时候，袁雪才感觉到突如其来的害怕，过完年，3月份……
　　人死真的是一瞬间的事，前前后后，完全不会因为这些而改变。袁雪开始排斥任何有关过年的东西，因为她知道过完年意味着什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前一秒还在你的身边，下一秒就会停止呼吸……
　　“为什么不回去，你的好朋友这个时候需要你。”岳俊宇揽过袁雪的肩膀开解道。他有时会自私的想，让她远离他的死亡，他怕她会难过，而那个时候，没有人再去安抚她了，也许，那个时候，他只能靠高高挂在天上的灵魂来俯视这个触碰不到的人。
　　“我……”袁雪不想说，我会留下来陪你度过最后一个月。就剩一个月了，为什么他还可以看上去像是没事一样，医生说，他的病情在恶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他一直在苦撑，她知道每晚都会因为胃痛醒，他却从来不对她说，食欲也越来越差，现在一天都吃进东西，吃了就吐。有时，为了不让袁雪难过，他还笑称这是怀孕的症状。
　　“你就这么一个朋友，去陪他吧，我没事。”岳俊宇安慰她。
　　袁雪止不住哭了起来。“怎么了，怎么哭了？”
　　袁雪抱住岳俊宇，“我害怕，万一我回来见不到你怎么办！万一我不在你身边……我不去！我不去！我哪也不去！”
　　岳俊宇亲吻着袁雪的头发，“傻孩子，你去不去我都是要死的，你留在这也没用，而且……我不希望看见你那么难过。”
　　“我不！”袁雪挣脱岳俊宇的怀抱，“不会死的！你现在只是食欲不振，等你能吃饭了，你就好起来了，你最近胃已经不是很痛了对不对？我看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尽管说的煞有其事，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淌，顺着她哭的红红的脸，一直淌。在岳俊宇看来，那些眼泪就好比是心里流淌的血液，肆意的往外奔放。
　　岳俊宇抱着身体正在发抖的袁雪，她原来比自己还害怕。“好，我不死，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嗯……”袁雪大概是哭累了，站起来收拾好心情，“我去给你做饭吧！今天你要多吃知道吗？”他现在除了喝水吃药，根本吃不进半点东西。
　　“好，我一定通通给你吃光。”
　　晚上，袁雪做的很丰盛，都是他以前爱吃的菜色。岳俊宇拿起筷子，忍住胃部的不适和想吐的冲动把那些绿油油的青菜放在嘴里慢慢咀嚼，他不敢吃的太快，以免马上就把食物又吐出来。袁雪看出岳俊宇吃的是多么的艰难，她真的很想让他吃点东西，也许这样她才觉得他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她盛了一碗汤递给岳俊宇，或许用汤会冲下那些食物。岳俊宇笑笑接过那碗汤，一口一口小心翼翼的喝着。他知道多吃点东西，袁雪就不会那么担心。
　　终于，仿佛过了很长时间，他终于把那碗汤喝了下去，还把碗倒过来给她看。期间，袁雪因为担心他会喝不下去，一直看着他喝的，现在看他把汤喝了下去，终于放心的拿起筷子吃饭。岳俊宇也拿起筷子夹着饭桌上的菜，目光不经意瞥见一滴眼泪掉在了袁雪的碗里。袁雪低着头不停地吃着米饭，任眼泪滴在碗里，她看到岳俊宇这么辛苦，她真的很心疼。
　　岳俊宇上前夺过袁雪的碗，“你这是吃的什么饭，眼泪是咸的你不知道吗？”好像他在生气，他不想看见她总是哭，不管是有人还是没有人的地方，随着过年一天天临近，她几乎每天都会掉眼泪，他很不喜欢这样的她，他想在最后一段时间里看到她开开心心的笑。只有知道她开心，他才能安心的走。
　　“你知道咸是什么感觉吗？你还能尝出这些菜的味道吗？”
　　岳俊宇不想骗她，这些美味在他尝来，没有半点滋味不说，更是觉得难以下咽。他放下手中的碗和筷子，“你应该开心才对，不管有没有味觉，我在吃不是吗？我已经能把这些饭吃进去了。”
　　袁雪没有说话。“你不相信吗？”岳俊宇看她没有反应，“那你看好，我今晚就把这些菜全部吃光。”
　　要知道花多少力气才能把这些东西塞进嘴里并且咽下去，此时，岳俊宇的胃就快不停使唤了，但是他还是忍耐着，不能让她看到，绝对不能！
　　袁雪自欺欺人的想，就当他已经全部吃了吧！她站起来，“忘了衣服还没有收，我去阳台把衣服收进来，你慢慢吃。”
　　岳俊宇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容，等她一走出他的视线，他就冲进厕所把东西全吐了出来，原来吃的感觉和吐的感觉没什么区别，他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样，顺着厕所的门缓缓滑下。跌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他第一次感到恐惧，冰冷的地面仿佛在告诉他，一个月后，有个比这个还要寒冷的地方在等着他。他掩面哭了起来，心里的压抑无法表达，内心的恐惧也不能表现出来，他觉得现在比吃饭还难受，但是想想还有袁雪，他不能再让她为他哭了，就算只有一个月也不能成为任何人的负担。他站起来用凉水浇醒自己，既然还活着就要珍惜，他要铭记每一个和她在一起的日子。
　　门外的袁雪已经泣不成声……
　　吃晚饭，袁雪拿来温水和药，“刚才吃了那么多，别不消化，先把药吃了吧。”
　　岳俊宇接过药，看了看，把那些药放进嘴里，喝了一口水，冲袁雪笑笑。袁雪满意地去厨房洗碗了。
　　岳俊宇慢慢从嘴里把药拿出来扔在了垃圾箱里，现在吃药还有什么用，一切只不过演给她看而已。他望着袁雪的背影，慢慢走过去从后面抱着她，把头埋在她的颈里。
　　“干吗啊，又在妨碍我。”话语里充满了宠溺。
　　“没事，你忙你的。我就想这么休息一下。”岳俊宇的话语越来越弱，只不过袁雪开着水笼头，根本觉察不到这些。过了一会，她感觉后背越来越沉重，她喊了一声发现没有反应，转过身之后，岳俊宇缓缓倒在了地面上。
　　袁雪的脑子突然像爆炸了一样，这样的场景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地面瞬间传来碗碟破碎的声音，袁雪跪在地上晃着他，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过了一会，她才反应过来应该打电话。
　　医院里，医生看看岳俊宇又看看袁雪，无奈的对袁雪说：“好好陪着他吧！”
　　袁雪翻身抓住医生：“医生，你想想办法，为什么会这样？他之前还好好地！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快！不可能！”
　　医生看看还在昏迷的岳俊宇把袁雪叫出病房，“你应该知道他还有多长时间，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只会给他增加心理压力，这样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他现在希望的应该是你在身边好好陪着他度过最后一段时间，你要学会坚强，如果连你都是这个样，他会比你更难受，要知道，要面对死亡的是他，你应该多为他想想。他有什么要求就尽量满足他，不要去计较时间长短，在乎现在拥有的吧！”
　　袁雪咬住嘴唇，坚强？以前，她一直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在没有亲人的情况下，她不是活的好好地吗？可现在呢，坚强似乎已经不会了，这段时间的眼泪加起来比她前20多年的都要多，她该怎么面对他？安安静静的回到他身边对他笑吗？她做不到！为什么要让她做这种高难度的事，她已经拼命忍住不在他面前哭了，还想怎样！
　　“袁雪！”
　　袁雪回头看见岳俊宇的妈妈，本来调试好的心情再一次决堤。
　　曾启琳抱住袁雪安抚她。曾启琳一直在上海，所以袁雪打电话之后，她马上就赶到了医院。
　　“不要哭了，他只是、只是累了，想休息一下……”曾启琳本不想这样说，可是她是理智的，哭哭啼啼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只会让岳俊宇徒增悲伤而已。
　　“我该怎么办，我每次想到他有一天会离开，我就心跳好快，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他走了我该怎么办，我还没有好好照顾他，我还想继续待在他身边，我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曾启琳抹掉袁雪脸上的泪水，“不要去想那些改变不了的事，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让他开心，让他没有遗憾的离开，知道吗？”看袁雪还是不停地哭，她实在没办法了“你要是总是这样的话，我就让你马上离开这里！”
　　袁雪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不知道为什么身为他的妈妈竟然可以这么冷静，或许在没有人的地方，她已经哭过很多遍了。毕竟，她才是岳俊宇真正意义上的亲人。
　　袁雪擦擦眼泪，“阿姨，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放心吧！我不会再哭了，我会让他安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