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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二一 论法 ...

  •   次日,秦无伤睁开眼醒来时,已是红日满窗,将近申时末了。他推被坐起,看见屋内炭炉中尚有余烬,不禁有些恍惚。又定了定神,记起自已昨夜醉倒在桌上,人事不知,想来定是文画把自已安放在床,又给自已盖好被子,生好火炉。他孤身飘零江湖,从末有人如此悉心照料,此时不由得心生感激。

      洗漱即毕,一出房门,便碰见文画端着一碗莲子汤走来。秦无伤道:“画儿妹子早,你哥哥呢?还没醒来?”

      文画道:“他说酒不多了,去城南外许老大的酒庄买酒去了,还说只有那里酿的竹叶青味道最正,值得跑上三十里路。”说着又把手中的莲子汤端给他,说道:“这碗汤能醒宿醉的。你喝了罢。”

      秦无伤心道:“醒什么酒啊,还是醉着舒坦。”却也接过碗来,也不用汤勺,仰头一口喝下。
      文画笑道:“你喝起汤来也像喝酒一般。”

      秦无伤微微一笑。

      文画又道:“我哥说,他得一阵子才能回来。还说……”她话没说完,便抿嘴笑了起来。

      秦无伤笑问道:“他还说什么?”

      文画道:“他还说你脑子烧得坏透了,醒来后定然又胡思乱想,一个人在屋子里发呆。又跟我说让我带你出外游玩、晒晒太阳,不能让你呆在屋子里发了霉。”

      秦无伤苦笑道:“你哥想得还真是周全。”

      文画道:“秦大哥,我带你去白马寺游玩进香罢,那白马寺可是洛阳第一名胜呢。来洛阳不到白马寺,便是枉到洛阳了。”说罢便要去牵马。

      白马寺建于东汉时期,号称“中土第一寺”。白马寺的名头来历,秦无伤也曾听闻,只是他素来不喜欢进香礼佛,本待不去,却又不想扫了文画的兴致,便道:“洛阳白马寺,我是闻名已久。我上次来洛阳时没去,这次正好。”

      二人上马出门,不多时,便到了白马寺。二人翻身下马,系好缰绳,步入寺中。秦无伤兴致不大,只想四处随意看看而已。文画却道:“秦大哥,既然来了,就先上柱香罢。”

      秦无伤皱眉道:“上什么香啊?那佛祖又没给过我一文钱使、一杯酒喝?我凭什么要去上香拜他?”

      “阿弥陀佛!”忽然背后有人口颂佛号。秦无伤转身一看,见一名青衣老僧走近前来。那青衣老僧须发斑白,眉目间自有一股安详之意。

      那青衣老僧单掌合什道:“佛门圣地,施主不可出此亵渎之言。”

      秦无伤心想:“我在寺院里说这番话,那是进酒馆喝酒又嫌酒臭。原是自已不对。”便躬身还礼,歉然道:“晚辈一时狂妄,出言鲁莽。还请大师见谅。”

      那青衣老僧道:“老衲法号空破,是本寺的主持。老衲敢问施主,为何心生如此怨念?”

      秦无伤道:“天道无亲,神佛无情。自东汉时佛教便已传入中土,至今已不下千百年,世人礼佛敬佛,也已不下千百年,世人之苦,却一如千百年前。都道我佛慈悲,试问,我佛若真有慈悲之心,这千百年来,却又何曾见我佛现身,救一方之苦难?解一人之困厄?如此说来,敬佛礼佛,又有何用?晚辈实是不解。”

      空破道:“老衲再敢问施主,世人之苦,又有几种?又是从何而来?”

      秦无伤道:“生有生苦,死有死苦。离有离苦,别有别苦。战乱有刀兵之苦,荒年有饥馑之苦。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又怎能一一道尽?”

      空破道:“世人之苦,只有三种,是为贪、嗔、痴。三者皆从执念而来。世人若能破除执念,不贪于生、不贪于名利,不嗔于人、不嗔于已,不痴于情、不痴于物,则其心自安,又何苦之有?
      秦无伤默然,心道:“其他种种苦处,也还罢了。如何才能不痴于情呢?只怕让我是念几百万篇经文也还是做不到。”

      空破又道:“我佛慈悲,授众生以广大佛法,以化解世人心中之执念。世人若能修行佛法,常有自在之心,世间又何苦之有?”

      秦无伤默然不语。

      空破接着道:“一人深陷泥潭中,另一人以绳索将那人拖出救起。敢问施主,是人救人呢?还是绳救人又或是人自救?”

      秦无伤微一思索,道:“是人救人,也不是人救人,也是绳救人,更是人自救。”

      空破颔首微笑。

      秦无伤躬身行礼道:“晚辈谨受教。”。

      空破还礼道:“施主妙悟佛理,大有慧根。只是老衲细观施主神色,见眉宇之间有情孽纠缠。施主心中执念甚深。望施主勉之。老衲告辞。”说罢又一稽首。

      秦无伤躬身还礼。

      “阿弥佗佛。”空破口颂佛号,转身远去。

      秦无伤呆呆地目送空破走远,心道:“果然是有道高僧,只是恐怕我要辜负这位大师的一番慈悲了。佛理知易行难,纵然是我佛如来亲临说法,只怕也难解我心中愁苦,渡我脱情孽苦海。若要消愁苦、解伤怀,百万佛经,千般佛理,都不如一坛好酒。”

      文画却在一旁道:“秦大哥,那老和尚赞你大有慧根呢。”

      秦无伤苦笑道:“他赞我有慧根,我该高兴么?我到是宁肯不让他赞。”

      文画又道:“那老和尚说了那么多,我是一句也不懂。什么人救人,绳救人的?那当然是人救人了,那绳索又没长手长脚,会自已使力将人拖起么?再说,没绳索就救不起么?可以换个竹杆棍棒什么的,那也是一样的救得起。”

      秦无伤头大不已,实在是不知从何说起,便道:“你不懂最好,懂了便麻烦大了。”

      文画追问道:“为什么我不懂最好,懂了便麻烦大了?。”

      秦无伤摇头,叹气,并不答话。

      文画心中却仍然在想:“为什么我不懂最好,懂了便麻烦大了?”

      说话间,二人已步入正殿。正殿中供奉的是佛祖如来的金身塑像,神像前并摆着两个大蒲团,供人跪拜。文画在左边的蒲团上跪下,正要祝祷,却见秦无伤站在身旁,兀自像瓦匠看房舍、木匠看家具一般东张西望、上瞅下看,便道:“秦大哥,都已经来了,好歹拜一拜啊。你可以求菩萨保佑你和宋姑娘相聚一世。”说着右手便去拉他的衣袖。

      秦无伤被强不过,便勉强在文画身旁跪下,又想了想,心中祝祷道:“佛祖啊菩萨什么的,我秦无伤从末入过寺院,这辈子从末也向谁跪拜恳求过。若是你真能保佑我和艳儿终得相聚,莫说是每日给你老人家上一柱香,我就是这一世敬佛礼佛,夏天不拍蚊子,冬天不吃狗肉,点灯小心蛾子,走路小心虫蚁,那也是心甘情愿。若是不然,那我秦无伤便枉自拜你求你一回,此后我便见僧吐啖,逢庙撒尿,来找回这个场子。”

      祝祷已毕,叩首三遍,正要起身,忽听背后有一个梦魂萦绕的声音道:“小云,没想到天这般地冷,还有人来上香祈福求缘呢。”秦无伤心中一震,猛地转过头来,却见宋菲艳和她的丫鬟小云并肩走进了正殿,离自已不过丈余。

      两人已是两年末见,这两年中也末通音迅,却忽然在此时此地偶遇,秦无伤不由得愣住了,心中百念翻转,一句话也不说话来,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宋菲艳也是一愣,呆在当场,一步也不动。

      二人相对凝视片刻,宋菲艳淡淡地道:“秦公子,这般冷的天也来上香么?近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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