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执江子

5、西风携凉意

　　“上一次，是我的不是，特地来向姑娘赔罪。”
　　“无妨，”她低头斟茶，是上一次未曾喝完的雨前狮峰，“公子说得对，”她抬头笑笑，“不是夫妻，做知音也不错的，以后莫再说要娶我的话了。”
　　“是……”叹息般地笑了笑，“我是不能娶你的。”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她的动作顿了顿，再看时，却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公子是有大志的人，本不该被这些琐事束身。”她回身坐下，“高山流水遇知音，此时，应有琴声。”她笑，指下琴声已起。
　　“姑娘多才如此，常某自知不如。”
　　“有什么不如的，就凭男儿身这一点，你便胜了我。”

　　风起，带过院子里开得娇艳的秋海棠，他却仿然看见，她脸上苍白，像个将死之人。
　　“你究竟，有什么心事？”能让你连生的意愿也无。
　　“想知道？”她抬头，唇角几分嘲讽。
　　琴声未减，高阳依旧，他却忽然觉得，这四周静了一静，又冷了一冷。
　　“我从小在这里长大，你是知道的。但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一个亲姊。”她声音薄凉，仿佛说着和自己不相关的事，“我说戏园子的人都待我好，那是假的，其实，待我好的不过我的亲姊。幼时挨打，她会将我藏在屋中，一个人领两个人的罚。她嗓子没有我这样好，东家自然也不会对她好，做男人做的活，两天吃一顿饭。”
　　她的声音平静，他却听出了琴声里的不稳。
　　“但是她长得美。”

　　院里海棠落几发，他在她眼里，看到了久已不在的恨意。
　　“长得美，对戏子来说不如一副好嗓子，但对有的人，却是极大的诱惑，对么？那个人，是和你一样的贵公子。”她淡笑，“所以第一次见你时，我才会那样失言。”
　　他点头，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但结局，却不是他想的那样。
　　“阿姊最终是离开了。她从未上过戏台，不算是个戏子，只算是出身低贱，娶她，却也不是件侮辱门楣的事。”
　　他惊了惊，看着她，她却没什么表情。原来她也会觉得，自己如此不堪么？
　　“那个公子也确然是娶了她。那日阿姊很开心，那大概是她一生中，唯一开心的时候吧。只是，不过五日，阿姊便被赶出了家门。我想，他们终究，还是看不起她的。阿姊没有回来见我，她那样能忍耐的人，我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事，才能让她连我都不愿意见。所以那时，我恨着那位公子，和像那位公子一样的所有人。后来，不知什么缘故，那位公子被抄了家，贵公子，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我才知道，他是为了阿姊好，我想，他是真的喜欢着阿姊吧。再见到阿姊，便是我去杭州那时。那时……”她停下来，琴声也已止。
　　他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不知为何，他觉得，这是她最不愿意说的一段，“若不想说，就……”
　　“我要说，”她打断他，“我要说，我想说出来。”
　　手中茶水已凉，窗外也卷了风，秋意，终于止不住地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