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末日生存计划》游念之

180、第三十九章

　　城主府外，上百红衣修士骤然拔剑。

　　他们面无表情，看似漠然至极，生命气息也削弱到了极点，甚至可以说，他们已经死了。

　　季文瑜扫过这些红衣修士，在他们冰冷的身躯之下，似乎看到了一股执念。

　　“这些前辈，都是为了推翻妖魔圣域而自愿献出肉身被炼制为尸傀的，”江寻一似乎在给季文瑜解释，但他那双灰暗的眸子却始终盯着城主府，“就像是多年之前仙道前辈们向圣域捐献躯体一样。”

　　这些仙道修士的面容都不算苍老，自从十五年前的变故，没有修炼到金丹之境的仙道修士接连被怪诞趁机吞噬，撤退到圣域之后却落入了更加凄惨的境地，于是一部分人逃了出来，四处奔走，在身亡之前将圣域的真面目传播出去。

　　可惜，只有极少数人信了，尽管大部分人都意识到圣域发生了什么变化，但他们都认为这只是暂时的，只要控制住怪诞的侵蚀，那么那个自由平等的世界会重新拥抱他们。

　　只是对抗怪诞越来越艰难，这种压迫也就变得习以为常了，即便后来发现圣域的确已经妖魔化，却也没有力量反抗，只能够祈祷明日的屠刀不会落到自己身上。

　　城主府内，寂静无声。

　　没过多久，一个粗布麻衣的圣域使者打开门，微笑着走出来。

　　他赤足，双掌合十，就像是多年前徒步行走，给每一处土壤都带来希望之光的圣域使者一样。

　　“你果然在这里。”江寻一叹了口气，似乎是庆幸，又似乎有些苦恼。

　　来者微笑道：“你在这儿，我便来了。”

　　季文瑜心中警兆顿起，对方给她的感觉和江寻一一模一样，在她的感知中就像是突然出现的一样。

　　那人也望向季文瑜，点头：“这位少君，人中英杰。”

　　江寻一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道：“既然来了，那就接上当年没有打完的生死之战吧。”

　　“师弟，没想到你修炼了这么久，依旧没有变变性子，师傅最不喜欢你这急躁不定的模样。”那人笑着，却是吐出了惊人之言。

　　江寻一沉默一会儿，才道：“师傅如果知道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一定会在捡到你的那日就把你打死。”

　　“可到底师傅是喜欢我多一些，”那人突然得意一笑，有些邪气，“师弟，你殚精竭虑，不惜以这个残废之躯来和我进行生死战，无非就是想和我同归于尽，好让你那些被隐藏好的暗子存活，反攻。但你小瞧了人性的贪婪，你的一切动向我都了如指掌。”

　　江寻一也笑了：“是你小瞧了人类的信仰，不卖些信息给你，你又怎么会大胆入彀？”

　　“也对，你只是一只被点化的畜生，又怎么会明白人类呢？”

　　天空之中，那张不断扩张的天幕突然一收，化为漫天星沙落下，炫美如同仙境一般，那满城市的兵戈似乎都温柔起来。

　　江寻一目光空洞，表情却是缓缓僵硬下来。

　　“师兄，你带领妖魔窃据圣域，残杀人类，今日就是你我决死之机。”

　　那粗布麻衣的圣域使者勃然色变，星沙坠落，犹如一道天地囚笼一般，把他牢牢困住，以至于让他生出一种无处逃避的感觉。

　　“你疯了？恒天沙一出，你我这种突破到道玄境的都得死！”

　　江寻一硬声道：“固所愿尔！”

　　就在这时，季文瑜心中一动，她望向江寻一，对方微不可察的点头，于是她就和推着轮椅的副将一同后退。

　　周围的人皆是暴退，城主府内的修士想要趁乱逃跑，被副将领着那些已然僵死化为尸傀的红衣修士堵住了他们，季文瑜也将金绝掌刑剑扬出，只消数次劈斩，就有一人被生生斩杀。

　　唯有那些圣域弟子想要往恒天沙中央冲去，口中大呼“圣师”，却穿透过去，似乎和恒天沙所处的并非是同一处空间。

　　季文瑜的绝大部分心神都在江寻一和圣师之上。

　　刚才江寻一给她传音，请她帮忙护卫一段时间人教，只要圣师一死，这个世界再没有什么能够对季文瑜造成生命威胁，而作为回报，江寻一会将自己突破的心得体会都交给季文瑜。

　　恒天沙是这个世界的特殊产物，已经几乎不为人所知了，原本是作为能够斩杀道玄境的兵刃材料，如果直接使用，会构建出一个虚空，将恒天沙笼罩下的道玄之境修士全部纳入其中，只有用道玄之血浸染了所有的星沙才能够出去。

　　更何况恒天沙还能够压制气血之力，在其中就连道玄之境也无法做到气血生生不息，分量这么庞大的恒天沙，至少要流干十位道玄之境的血，江寻一完全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

　　恒天沙之中，两人没有展开生死之战。

　　圣师的表情非常糟糕，他死死盯着江寻一，似乎在寻找这位师弟有没有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师兄不必如此，我早就心如死灰。这一次引你入局，我们牺牲了太多义士，绝不可能再留下纰漏。”江寻一洒然道。

　　“你何必以自己为诱饵，你手上掌握着恒天沙，只要派个人来算计我，不就可以成功了吗？”圣师逼近江寻一，杀气和煞气一齐席卷而出，竟然凝成了实质，如同一只咆哮的大妖。

　　江寻一平静道：“他们的动作又如何瞒得过你呢？只有同为道玄境的你我，才能够互相算计蒙蔽，否则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游戏罢了。”

　　圣师道：“外面那个婴变三重的仙道修士，可是能够定鼎局势的，只要你和她联手，我一定不是对手，到时候人类依旧能够重回圣域……你还是选择这么做，你就这么想要我死吗？”

　　江寻一嗤笑：“你打的如意算盘真响。说实话我一开始也犹豫过，婴变三重啊，我们始终追寻却无法触及的境界，一旦棋差一招，她必定会成为你的资粮，那个时候人类就真的毫无反抗之力了。我不敢赌，师兄，我太了解你了，你最喜欢兵行险招，当初窃据圣域是如此，这次我不会给你机会了。”

　　两人在恒天沙之中的谈话季文瑜无法听到，她只觉得恒天沙恐怖非常，却又奇异地明白它对自己并没有半分危害，尤其是当恒天沙将压制气血之力的力量全数灌注到其中被困的两位道玄身上的时候，恒天沙在季文瑜眼中就变成了一堆复杂的奥妙知识。

　　她彻底投入到对恒天沙的解析之中，只是进度异常的艰涩缓慢，这里不是神明世界，没有天地敕令对她“如有神助”的帮助，季文瑜只能够一点一滴去领悟。

　　两个世界大体一致，但细微之处不同，就造成了巨大的差异。

　　正在季文瑜如痴如醉研读恒天沙的时候，耳畔的喊杀声逐渐消失，有金绝掌刑剑参战，人教这方几乎是酣畅淋漓地压着这些修士打，甚至都能够做到俘虏对方。

　　“这个女人是谁？”有士兵咋舌，他们低声询问，自以为的细碎声音落在季文瑜耳中却无比明显。

　　“应该是我们人教的高层吧？教主都亲自接她来。”

　　“可能十五年前刚好躲过去了，仙道修士这点非常好，脸嫩啊，不说我都以为只有二十岁左右。”

　　“唉，我想我妻子了，她的脸也很显嫩，每天都保养的很好，就是出去战斗的时候被怪诞抓了一下，腐烂了半边脸，我那段日子老是被她骂。”一个面容沧桑的老兵抹了把脸上的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目光悠远。

　　“哦，嫂子还能骂你，说明心态还稳得住，你就偷着乐吧，”另一个士兵嬉笑道，他望了一眼被俘虏的士兵和修士，“现在这日子过得冷冰冰的，七情六欲好像都要杜绝，就只要当个听圣域话的傀儡，呸。我们都是活生生的，拼命抵抗怪诞还不是为了能把日子过得舒服一点……”

　　老兵笑了：“是啊，自从说女子不能够出城之后我妻子可生气了，她也能挥刀，她也想要灿烂的活着，你知道她有多夸张吗？被怪诞打烂半边脸都没喊过疼的她，那段时间整天以泪洗面。”

　　这个士兵道：“老大哥，城市解放了，这下嫂子可以想干嘛就干嘛，她得多乐啊。”

　　“是啊……她得多乐……我得把这个消息告诉她……”老兵越说声音越小。

　　士兵发现不对，蹲下来摇了摇老兵，却发现老兵的气息早已经断绝，他的头顶留下血液，染红了这张沧桑的脸。

　　眼见士兵呆在这里，另一个老兵拍拍他的肩：“他的妻子早在十年前就因为教导少女修炼被处死了。”

　　季文瑜偏过头，她感到那位生机断绝的老兵身上有着强烈的执念，也有着满足和幸福。

　　“我等皆凡人。”

　　副将不知何时来到了季文瑜身边，说道：“教主最爱说这句话。”

　　“教主在进恒天沙之前对我说过，要奉少君为上宾，少君需要什么典籍笔记都拿给少君。”

　　季文瑜有些疑惑：“他怎么确信我会站在人教一方？”

　　“或许是道玄隐秘，又因为少君看起来就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吧。”

　　副将走到战死老兵的面前，将手按在胸前，半蹲到地上，沉声道：

　　“我等皆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