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初入红楼（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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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听了道：“原没指望还能找回来，也就没预备下藏东西的法子，暂时只有这么着了。”
王嬷嬷又叹了一声，正要开口，却听见门口略有响动，一回头就见周姨娘呆呆地站在那里，两个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姑娘看，她皱起了眉：“姑娘，你看这……”看来这匣子是周姨娘送来的了。
她从哪里找到匣子的？她怎么知道姑娘正需要这个匣子的？她是姑娘二舅舅的姨娘，在贾府生活了很多年，背后是谁在指使？
黛玉却郑重地向周姨娘行了个礼：“多些周姨娘为我找到亡父手迹。”
“林姑娘客气了，客气了……不用谢我，都是我自己瞎找寻出来的……一看见这匣子，我就觉得该是姑娘的……”面对黛玉的道谢，周姨娘语无伦次起来。
不过黛玉也差不多听懂了她的意思：“还是要多谢。父亲临终前将家产上缴朝廷，却留了黄金五万两、珠宝玉石一箱、字画一箱，另交代留于我一只匣子，内里装了一份田契一份屋契一封书信，原是为了有个万一时我也能有安身之所。不想父亲亡故后这些东西竟不翼而飞了。”
王嬷嬷补充了后半截：“姑娘略找了几日，因猜到是贾家的人悄悄昧下，若是张扬出来恐坏了外祖家名声，吩咐家下人等以后再别提起此事。不想今日还能得见这只匣子，倒要多谢周姨娘送来。”
“幸而这几张纸都甚轻，我将这空匣子原样锁好，周姨娘若是得了机会，就将这空匣子送回原处吧。”黛玉道。
“在太太佛堂后面的暗室里，佛像背后的墙壁上有机关。一共十二口箱子，四摞三层；上面的一层我都开了，两个里面装的是黄金，一个装的是玉石、牛角、象牙这些，最后一个就装了几副卷轴跟这个匣子。我却挪不动上面的箱子，底下的都没看。”周姨娘一口气又把王夫人的底儿给漏了。
她盯着林姑娘的双眼一下也不眨，生怕少看了一眼，奇的是黛玉竟也不觉得被冒犯了。往常她目无下尘，怎么会与舅舅的姨娘说话？
王嬷嬷虽看着这情况有些惊讶，却也记得提醒两人这院子还在贾家的大观园中，今日虽说是主子们都出去了，可也难说谁不会中途折回。被人看见政老爷的姨娘呆在林姑娘的院子里……
周姨娘一个激灵：“对，看门的陈妈妈说只叫我进来一刻钟……我该走了。”
王嬷嬷急忙将已经空了的匣子重新锁好，钥匙照样留下，匣子递还给周姨娘：“劳烦周姨娘。”
周姨娘接过匣子仍旧塞回衣袍里，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潇湘馆，看门的陈妈见她识趣地到了点自己就出来了，倒还好心说了一声：“这一回我就替姨娘瞒着上头了。”
周姨娘道了谢，匆匆原路返回。且喜那二两银子买回来的酒就是能醉人，众人仍睡得安稳，她便再次进入佛堂，又将那右侧的蜡烛点燃拿着去了密室。匣子自是放回原处，再小心地将卷轴等也依样摆好，免得被人看出端倪。
收拾好了首尾，重新关闭密室，蜡烛放回原位，再将佛堂门关好，回到屋里仍旧趴回榻上。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才有那看守佛堂的婆子先醒来：“哟，怎么吃得这样醉。”
一抬手碰到了人，一抬脚又碰到了人，不由笑骂起来：“这群挺尸的小蹄子……”因见周姨娘原模原样地趴在榻上，又拍了拍脑袋，“我等吃醉了没人服侍姨娘，姨娘可用过饭不曾？”
周姨娘做费力状摇摇头：“谁知厨房的大娘们送来的酒后劲竟这样大？丫头们睡成这样，眼见得太太快该回来了，我心里急得不得了，只是没法可想。如今妈妈醒了倒还好些，就烦妈妈先把丫头们叫起来洗把脸。若还醉着就去厨房要一碗醒酒汤，免得被太太看出什么来。”
婆子也知道轻重，挨个儿叫醒了众丫头，于是收拾的收拾，去厨房的去厨房，不消半刻钟便收拾停当，屋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就只酒肉之气一时不能完全消散。不过王夫人等人轻易也不会到这屋里来，倒是也没有穿帮之虞了。
几人喝过醒酒汤将碗送回去，又向周姨娘道了谢，各自散了。只留雀儿一人向周姨娘说道：“姨娘今日花了二两银子才看了这一场热闹，往后可省着些吧。再来一回姨娘的私房银子就该掏空了。”
原来周姨娘攒了四十两银子换了金镯子的事是在前一个丫头在的时候做的，等那个丫头到了年纪配人了，太太又打发了雀儿来，周姨娘便说那镯子也是银的，因是老爷赏的所以要日日戴着，雀儿并不起疑。
等发了月钱，周姨娘又当着雀儿的面将月钱一分为二，一部分放在梳妆匣里，一部分就藏在这榻上暗格里。
雀儿本是得了太太的吩咐要盯紧周姨娘，但凡有了错漏都要去上房汇报的；可等周姨娘连藏私房钱的地点都不瞒着，可见对自己是完全的信任了，心里就有些感动的意思；况那私房钱既没多少，也常常存不住几天就拿出来用掉了，便没把这一点报上去。
“如今太太越发厌了我，老爷也全不念着往日的情谊，我这日子过得提心吊胆，生怕哪一日太太恼上来便会打死了我。我又没个一儿半女，攒那些私房银子也不能留给谁去，若真是死了那钱岂不是还要落到太太手里？不若拿出来乐一乐，免得人死了钱没花完，心里憋屈。”周姨娘的话里颇有一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姨娘早先还说叫我跟林姑娘的丫头套套近乎，想打听些林姑娘的事，好在老爷跟前卖个好儿，怎么如今忽然这样说起生呀死呀的起来？”雀儿有些不解，就算还没来得及在老爷跟前卖好就挨了太太的打，也不妨碍养好了伤继续寻机会跟老爷卖好啊。
周姨娘只是摇头。
雀儿正要再劝几句时，院子里突然热闹起来，她起身向外看去，原来是太太带着人回来了。
这热闹一直持续到晚饭方罢，老爷留在外书房没回来，太太说要去佛堂念经，叫众人都散了。赵姨娘径直来到周姨娘的房里要把今日赖家的热闹讲给周姨娘听。
一进了屋，赵姨娘便四周打量了一圈：“周姐姐，这屋里怎么有股子酒味儿？姐姐还伤着，雀儿小丫头就敢放着姐姐不管自己喝酒？”
“……”再想不到赵姨娘鼻子这样尖，也是门窗都关着酒气散不出去的原因。
周姨娘不欲让雀儿再背这个锅，便勉强笑道：“却是想起人说以酒搽伤处，伤能好的快些，我便叫雀儿拿了酒给我混抹了一气。”
赵姨娘的表情瞬间又变成了同情：“这也难怪姐姐，谁知道那两个婆子下手竟这样重，我收着的伤药都给姐姐用了，时间也有半个月了，这伤却一点不见好。”她虽日日都打着探望的旗号前来，又怎会真的掀了周姨娘的衣服去看她臀腿上的伤？自然是雀儿跟周姨娘说还没好，她就当做是还没好了。
两个正说着，佛堂那边忽然闹了起来，周姨娘心里就是一紧，忙又安慰自己已经将首尾扫清，不会被太太发现的。
然而那人声渐渐地就往周姨娘的屋里来了，没一会儿门帘被挑起，王夫人震怒的脸出现在门口：“周姨娘，你今日私自进了佛堂？”
周姨娘并不认为太太真的是因为有人进过佛堂而发怒的，恐怕还是她发觉密室被人进去过。只是她却不能就这样承认，因在榻上装作难以动弹的样子叩首：“太太，我一直在屋里养伤，不曾去过佛堂！”
王夫人哪里肯信？一声令下，涌进来几个婆子四处翻找起来。赵姨娘见势不妙早起身避到了角落，若能避出去她自是更想避出去的，只是王夫人守着门，她出不去罢了。
不多时，便有一个婆子拿着榻前周姨娘的鞋子叫王夫人看：“太太请看，这鞋底上沾的土便不是这院子里有的。”
周姨娘的脸色慢慢地青了，是了，自己是伤患，本该不能动弹的，鞋底上就不该沾上别处的土……那佛堂里自己又是哪处出了纰漏？佛像上原就没有灰尘，机关处亦是如此，密室里也常有人出入，也需要用烛台照明……
想到烛台时，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的错漏之处：她两次出入密室，都用的佛像右侧那座烛台，其上的蜡烛不可避免地比左侧的要多烧掉了一截，想必太太就是根据这个猜到有人进过密室的。
她的目光又挪到了王夫人身后的一个婆子身上，正是被王夫人下令看守佛堂却不顾命令来吃酒的那位，她被两个粗壮的仆妇扭着，脸上五道鲜红的指痕。
看来今日的确不能善了了。
周姨娘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太太既然都知道了，我也无话可说了。”
王夫人阴沉着脸令两个婆子带上周姨娘“到外头处置了，回头我自回禀给老爷”。
被半搀半拽到院子里的周姨娘突然挣扎着甩脱了两个婆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一声：“荣国府二太太佛堂密室里藏有扬州府造的金元宝！”说完便拔下头上的簪子照准脖子直插下去，再顺手往外一拔，鲜血喷涌而出，周姨娘的身体软软倒地。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初入红楼（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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