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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小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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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紫衣美人名唤苏青,乃飞月宫圣女。
前些日子飞月宫出了叛徒,那叛徒本是飞月宫前任宫主东方千秋的得意弟子,东方千秋命丧黄泉之后,那弟子在宫主之争中败北,心有不甘遂叛出飞月宫,顺带盗走了现任宫主最心爱的白玉螭纹佩。
玉佩被盗,飞月宫宫主震怒,命圣女苏青前来追踪,务必带回叛徒人头以及白玉螭纹佩。
苏青追踪叛徒数月,行至宜州,才将人抓住。那叛徒知其无法活命,竟将白玉螭纹佩随意赠给一个乞丐。
苏青恼火之余也只得安排飞月宫的外门弟子挨个找寻,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摸了杨九一把的小乞丐身上。
连日奔波,苏青心中烦躁不已,一肚子邪火正愁无处发泄,恰好遇到杨平安一行人捣乱,一言不合两人就打了起来。
苏青没想到杨平安是个硬茬子,怕耽搁要事,只得使出催魂夺命掌,欲速速将杨平安解决。
谁知半途闻得宫主萧声,苏青不敢恋战,只得匆匆撤走,却又因未能催魂夺命而遭到反噬,离开后不久便口吐鲜血,昏迷不醒。
苏青醒来时,那小乞丐已经被宫主的人抓住,而白玉螭纹佩却不见踪影,她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心道宫主为人冷漠,此次弄丢了玉佩,恐不能善罢甘休。
正惴惴不安,便有下人前来禀报,说是宫主召见。苏青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去见宫主。
宫主韩宴原是飞月宫上一任圣女的爱徒,圣女对他颇为器重。老宫主东方千秋去世之后,韩晏便登上了宫主之位。作为一直支持他的苏青,也如愿以偿的坐上圣女的宝座。
“属下参见宫主。”苏青跪在地上,脊背崩的挺直,脸色苍白,隐隐有冷汗自额间滑落。
韩宴背对着苏青,一言不发。
苏青咬咬牙,道:“属下自知坏了宫主大事,请宫主责罚。”
韩宴生的朗目星眉,貌若潘安,此刻他倏地转过身,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苏青,眼中杀意骤现。
苏青不敢与韩宴对视,只得拼命磕头告饶。
半响,韩宴才敛起眼中杀意,斥道:“你可知错在哪里?”
苏青不敢答话,整个人恨不得趴在地上,只盼着韩宴的怒火早些过去。
苏青跟了韩宴多年,一直忠心耿耿,见苏青惊惶不已,韩宴心下有些不忍,终是叹了口气,无奈道:“那忠勇侯的孙女你招惹她作甚!”
苏青的额头和鼻尖已经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闻言磕头道:“属下知罪!”
韩宴摆手,道:“下去吧,莫要再犯。白玉螭纹佩不用找了。”
苏青脸色骤变,不敢起身,急忙道:“宫主请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韩宴冷脸,“莫要让本座说第二次!”
苏青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磕头答诺,急忙退下。
韩宴虽是喜怒无常,待她却很是不错,今日大动肝火,那女子恐非比寻常。
宜州距离帝京路程很近,只需要三天便可到达,然而越是靠近帝京,平安内心越是忐忑,脑子东想西想,最后一片空白。
平安一行人到达京城,忠勇侯便向皇帝递了折子,请求面圣。次日早朝,皇帝下旨召见忠勇侯及副将凌志。
平安听闻忠勇侯即将进宫面圣,灵机一动,计上心头。太子殿下今日便要回宫,偏偏那皇宫守卫森严,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若是自己扮作爷爷的随行小厮,没准能在宫外见到太子殿下的仪仗,要是运气够好,兴许还能见到太子殿下本人……
平安越想越高兴,索性缠着忠勇侯闹着非要当他的小厮,要伺候他上朝。
忠勇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平安,面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然而他并没有吭气,算是默许了平安的要求。
是时,凌志副将过府邀忠勇侯一同入宫,忠勇侯欣然应允,平安也美滋滋地跟了上去。
凌志瞥了一眼忠勇侯的随侍小厮,心中略觉眼熟,再仔细看,随即张口道:“侯爷,这……”
忠勇侯笑的高深莫测,凌副将只得摇头叹息。
几人至宫门外,只见高壮威严的禁卫手持长枪立于宫门两侧,目不斜视、气势骇人,另有甲胄士兵于宫墙之外来回巡视,威风凛凛、雄姿英发。
平安四下瞧了瞧,见宫墙数丈开外设有车马歇息区,家丁小厮们俱在那处休息,偶尔小厮交头接耳,聊得脸色微红,甚是兴奋。
平安虽有疑惑,却仍旧尾随着忠勇侯,试图靠近些,不料还不待她靠近宫墙,便有身着甲胄之士人过来将她拦住,示意她到一边休息。平安无奈,只得眼睁睁看着忠勇侯同凌志一同入宫,看着两人的背影越来越远。
平安心中正憋气,旁边一名蓝衣小厮便笑嘻嘻地凑过来,问道:“可是忠勇侯家的随侍?”
不待平安说话,又有另一名灰衣小厮插嘴道:“你如何得知?”
蓝衣小厮得意洋洋,鼻孔朝天,“先前便听我家老爷说过驻守边疆的忠勇侯不日便要回京述职,算算时日也差不多了。”
灰衣小厮一脸崇拜的竖起大拇指,“你家老爷真厉害。”
平安不耐烦地瞪了两个嬉皮笑脸的小厮一眼,扭头朝另一边走去。
灰衣小厮见状长叹一声,艳羡道:“果真是武将家的侍从,颇有侯爷的风姿,这身段长相都和我等不一般………连瞪人,都是风情……”
蓝衣小厮白了灰衣小厮一眼,不同他说话了。
小厮乙一脸委屈,发生了什么事情?
平安等了半响都不见太子的车马,只得凑过去问蓝衣小厮,“哎,不是说太子殿下今日回京吗,怎的不见车马?”
蓝衣小厮闻言皱眉,正色道:“你不要命了?太子殿下的行踪岂是我等卑贱之人可以打探的!”
平安冷冷哼了一声,没再搭话。
蓝衣小厮见平安拉着脸,凑过来悄声道:“太子殿下昨日便回来了。”
平安:“……”
灰衣小厮跟着凑过来,一本正经道:“真的,昨个我亲眼看见的。”
平安咬牙切齿。
蓝衣小厮又道:“听说太子殿下……”
平安不胜其烦,径直走开了。
待到忠勇侯下朝归来,平安早已不见踪影,同行的武大人左顾右盼,惊道:“怎地不见侯爷家的随侍?”
忠勇侯老脸一红,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武大人挠挠头,不晓得忠勇侯为啥突然变脸,心想不管怎么说多说好话总是没错的,于是又拱手道:“侯爷风骨实在是令下官折服!”
忠勇侯摸头不着脑,古怪了看了一眼武大人,一旁的凌志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凌志看了眼旁边眼冒绿光的同僚,快步追上忠勇侯,道:“侯爷可是回府?”
忠勇侯黑着脸,瞪了一眼凌志,虎声虎气道:“不然去哪?”
凌志忍笑道:“侯爷莫恼,如侯爷不介意可与下官同乘。”
忠勇侯纠结了半响,最终还是拉着脸,顶着武大人探究的目光,上了凌志的马车。
“皇上,刚才侍卫来报,忠勇侯回府和凌志副将同坐一辆马车。”张公公躬身走到皇帝跟前,轻声道。
皇帝面色不虞,斥道:“这两个匹夫!”
张公公小心翼翼看了皇帝一眼,旋即低下头,道:“回皇上,那忠勇侯原是带着车马来的,随行的小厮不知怎的自个走了,凌将军适才邀请他同乘。”
“朕知道了,下去吧!”皇帝摆摆手,示意张公公退下,随后又唤来暗卫,吩咐其盯紧杨勇和凌志这两个匹夫。
暗卫唱了声诺便消失不见了。
皇帝揉了揉眉心,不想再去想朝堂上那些个烦心事,也懒得再猜疑凌志是不是勾搭上了杨勇,嘱咐人摆驾雨禾宫。
雨禾宫里,王贵妃正在小厨房和面,皇帝爱吃王贵妃做的面食,王贵妃便经常下厨讨皇帝欢心。
与此同时,皇后正在栖凤宫中赏玩新得的一株珊瑚树,这珊瑚树是番邦小国朝贡得来的,知皇后素来喜欢这些海上物事,皇帝便直接赏赐给了皇后。
正把玩间,大宫女如意来报,说是太子殿下求见。
皇后面露喜色,命人将珊瑚树装好,又叫宫女去准备燕窝粥,着身边太监吉祥速将太子殿下迎进来。
须臾,只见一少年迈步进门,冲着皇后叩头行礼,朗声道:“儿臣给母后请安。”少年龙章凤姿,生的煞是好看。
皇后极美的面上露出了几分笑意,上前将少年扶起,柔声道:“皇儿快快起来,几日不见,本宫的皇儿又长高了。”
少年微微一下,“让母后忧心了。”
却说忠勇侯同凌志的马车走出没多久,赶车的伙计便见到侯府的管事套着车马在路口等着,伙计不敢大意,赶快将事情禀报了凌志。
凌志抚掌大笑,笑毕亲自将忠勇侯送下马车。
忠勇侯冷哼一声,随后昂首阔步走向自家的马车,神气十足。
侯府管家垂首闷笑,大气不出。
平安兀自在家生气,皇宫大内高手如云,平安自认没有那个本事来去自如,本来以为可以借着这次机会见到太子殿下,没想到又落空了。
更可恶的是这老侯爷,瞧他那神色,摆明是事先知晓的,却偏偏要让自己闹笑话,白白等候一场!
忠勇侯回到府上,寻不见平安,遂抬脚往后院走去。
平安正手持银枪,使出十八路无极枪法。只见平安身若游龙,翩若惊鸿,劲风划过,银枪在阳光的照耀之下熠熠生辉,枪过之处只余红色残影,端的好看。
见忠勇侯回来平安也不理会,兀自耍着银枪,枪身一挑、一刺、一劈,变化莫测、神化无穷,犹如蛟龙狂舞,又若猛虎下山,只直叫人眼花缭乱。
忠勇侯轻咳一声,道:“平安为何不等爷爷就自己走了?”
平安不理,继续舞枪。
忠勇侯又道:“今日有大臣在殿上上疏皇上,言太子已及弱冠,当为太子殿下挑选正妃,皇上 ……”
平安闻言抬手一掷,只听咻的一声,银枪直直飞出,径直钉在了武器架上,砰的一下发出一声闷响,枪身竟丝毫不晃动。
忠勇侯再接再厉,道:“皇上……”
平安按捺不住,眼巴巴的盯着忠勇侯,嬉笑道:“ 好爷爷,圣上何意?”
忠勇侯捋了捋胡须,斜了平安一眼,不做声。
平安凑过去拽着忠勇侯的胳膊摇来晃去,娇声道:“好爷爷,平安知错了,快告诉平安圣上都说了些什么。”
忠勇侯继续捋须,平安不依不饶。
忠勇侯被平安摇的眼冒金星,赶紧将胳膊抽出来,道:“圣上同意了。”
平安脸色急转直下,眸光泛着冷意,哼道:“岂有此理!谁敢嫁给太子,我……我就……就宰了她 !”
忠勇侯垮着脸,斥道:“休要胡说八道,女娃子家家的,动不动就打打杀杀,成何体统!”
平安噘着嘴不答话。
忠勇侯继续补刀,“况且没有这家千金也有那家千金,将来太子殿下登上大宝之后更会有后宫佳丽三千,莫非你要一一杀尽不成?”
平安垂首咬唇泪目,兀自叹息。
忠勇侯于心不忍,只得道:“你莫要心急,爷爷只有你这一个孙女,总是要顾着你的嘛。”
平安喜笑颜开,红晕爬上脸庞。
忠勇侯痛心疾首,叹道:“也不知这些教养嬷嬷是怎么教习的,将你教的喜怒形于色,偏偏你还想要做那太子妃。罢了!左右爷爷有本事护你周全,只是待爷爷百年之后,侯府后继无人,安安怎么办啊!”
平安闻言眼眶微红,忠勇侯这厮惯会戳她软肋,她却偏偏吃这一招。
沉默了半响,平安轻声道了一声爷爷。
忠勇侯似乎想起了往事,眼眶也有些泛红,沉吟良久方才挥手,“罢了,且随他去吧。”
平安觉得双眼泛酸,鼻子也酸溜溜的。
忠勇侯家祖上本是商贾,只因生逢乱世又得罪了前朝官员,致使族人凋零、十不存一,先祖蒙太祖皇帝圣恩,族人才得以保存。
忠勇侯先祖知恩图报,为谢太祖活命之恩立下家规,凡家中男丁,须习武从戎保家卫国。
乾宣帝三年,夷狄来犯,数城失守。彼时定远将军杨忠不得圣心又遭权贵排挤,郁郁不得志。
听闻城池失守,杨忠多次请战,无奈皆不如愿,一时想不开之下竟是气极攻心旧伤复发,以致缠绵病榻。
杨忠临死前留下遗言,要求丧事从简,家中二子须得赶赴前线驱逐强虏,收复河山。
杨忠有两子一女,长子杨勇,次子杨义,长女杨小妹。
见二位兄长皆承先父遗志请旨前往耀州景平关戍边,小妹巾帼不让须眉,女扮男装随兄长前行。
景平关一役,蛮夷勾结内奸以三万人马全歼乾国五万大军,守城将领郭威战死。
天子闻讯震怒,敕令严查内奸,令张元为怀远将军,领精兵五万,赴景平关驱逐贼虏。
为给援军送出消息,杨义带小股人马骚扰敌军左翼,杨小妹奇袭敌军右翼,为杨勇挣得机会漏夜出城。最终杨勇的消息成功送出,杨义与杨小妹孤立无援,以身报国。杨勇得知消息后尚来不及悲痛,便又拾起长矛同敌寇拼杀。
经此一役,杨勇擢升千户,戍景平关,杨家渐得乾宣帝青眼。
忠勇侯仅有一子,因出生之时边关恰逢敌寇侵扰,杨勇为之取名戍边。杨戍边承祖宗家训习武从军,在杨平安两岁之际,战死化城。
忠勇侯戎马一生,老来却只得杨平安这么一个孙女,故将之视为掌上明珠,举侯府之力教养。
得知孙女恋上当今太子,杨勇毅然决定回京。
平安见爷爷面色疲惫,心下不忍,张口道:“爷爷,我……”
忠勇侯长叹一声,敛起心神,道:“安安很久没同爷爷比划了,让爷爷瞧一瞧,安安有没有偷懒。”
平安揉揉发酸的眼眶,上前将红缨亮银枪从兵器架上拔出来,笑道:“爷爷莫要放水。”
忠勇侯哈哈大笑,在兵器架上挑挑拣拣,选了两只锤子。
平安一怔,心道这只是偶然,老家伙定然不是暗示我是个棒槌。
次日,皇后娘娘颁下懿旨,言将于三日后设宴御花园,邀众诰命夫人及各家千金小姐赴宴,平安身份尊贵,也在受邀之列。
平安心知圣上欲给太子选亲,此次宴会定然是要给太子相看媳妇。听闻皇后温良贤淑、秉性端庄,最是喜欢淡雅脱俗、蕙质兰心的女子。
思及自己只会舞枪弄棒,既不娴静,也不温雅,诗词歌赋不通,琴棋书画不会,平安愁的坐立难安。
忠勇侯见孙女上蹿下跳,只觉得脑仁一抽一抽的疼,指着平安怒骂:“混账玩意,当初给你请先生要教你,你倒好,不出三天便把人赶走,现在你知道着急了!”
平安挠挠鼻尖,歪着头撇着嘴,哼哼唧唧,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想赋诗作画,可我不会,我也很无奈啊。
忠勇侯被缠得没办法,只得道:“你休要四处折腾,爷爷有一老友,精通棋道,爷爷便舍下老脸请他过来教你两天。”
平安把头点的如同小鸡啄食一般,信誓旦旦道:“爷爷宽心,我定不堕爷爷威名!”
忠勇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