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黄少天也长了智齿》枕茶兮

5、第五颗牙齿

　　两人正说着话，隔壁科室的陈医生敲门进来：“小许，帮我看一下这个片子，分析一下这个孩子做正畸的话要不要拔牙。我那边还有三个换丝的孩子，有点忙不开了。”
　　许沉荧点点头：“我一会给你送过去。”
　　黄少天凑过来看许沉荧手里的X光片子，许沉荧看他看得煞有介事，也不阻扰他，只问：“你看出什么了？”
　　黄少天一本正经很严肃道：“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我觉得我要是说了你肯定要气死了，但我还是想说……”
　　事实上他此时此刻还真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只是他发现，许沉荧虽然看似高冷，但对每个人都是抱着绝对尊重的态度，别人在说话的时候，她会一直认真地注视着对方。
　　黄少天为了拖延时间，一边扯着有的没的，一边感受许沉荧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温度。
　　他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快失去控制了。
　　“……”与此同时，许沉荧被他说了半天却毫无内容的谈话模式气得差点动手打人。
　　她突然想起来，前一天晚上百度时，曾看到某个记者语焉不详地提的一句话。当时那句话她只看一眼就过了，现在想想，突然明白了其中深意。
　　那个记者当时说：“采访黄少天每次都让我喜忧参半。说得不少，有用的不多。”
　　黄少天灵敏地一闪身，躲过许沉荧酝酿许久的一击，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道：“我看出了人性。”
　　许沉荧这下被他说得真的有点摸不着头脑了：“此话怎讲？”
　　“因为我看出了你骨子里潜在的暴躁因子。”黄少天冲她眨了眨猫一样狡黠的左眼，露出虎牙，笑得坏兮兮的。
　　明明都已经二十四岁的人了，偏笑容扬起来的时候，满满都是英俊阳光的少年气息，带着青春味道的荷尔蒙蓬勃得几乎要爆炸。
　　他此技一出，不说别的，单单是颜粉们就要嗷嗷叫着截图保存设置成手机屏幕。
　　然而黄少天此时此刻脑子里想的全是：小女神果然暴力起来也最酷了！
　　可悲的是，许沉荧并不是他的粉丝，完全不吃他那出卖美色的一套，只扬起精致的小下巴，十分冷酷道：“……滚。”
　　小女神爆粗口……也这么不一样！
　　黄少天受到对方致命一击，卒。
　　许沉荧趁着下午来拔牙的人不多的时间段，一心一意地帮陈医生做牙齿重排。平时安安静静地完成也挺快的，但不知道为何黄少天在旁边的时候，她总没办法静下心来做事。
　　话说回来，黄少天为什么一直还没走？
　　她重排做到一半，抬头一看就看到黄少天趴在电脑桌旁，一门心思地跟含羞草聊天，用手指逗它，看它嫩绿的小叶子卷曲又伸展开来，十分自得其乐，不由觉得人和人果然不一样。
　　许沉荧：“……”
　　她果然还是完全无法理解黄少天的行为。
　　不过，该说不愧是电竞圈子里数一数二的大神吗？这手也过分好看了些……
　　许沉荧第一次在工作时分了神，还是分神想这种没用的问题。
　　她暗暗告诫自己：许沉荧！认真起来！
　　许沉荧把陈医生要的资料整理好放到抽屉里，因为做牙齿重排比较慢，所以她需要用大段的时间来分析，午饭前这短短的一阵子恐怕是来不及了，不出意外的话，她下午还要再加个班。
　　她规划着之后的安排，抬眼一看，手边的电脑又跳出一个消息，提示她又有一个病号要来。
　　黄少天看她默不作声，手下动作不停，又戴上了蓝色一次性口罩，目光澄澈平静。
　　他想，怪不得她这么瘦呢。一整天连轴转下来，这小身板还不累坏了。
　　但这姑娘偏又有个性得不行，只做不说，酷到没边。
　　实在招人喜欢。
　　新的病号是一个萌萌的小姑娘，被妈妈牵着来拔牙，在门口死活不肯进来。
　　许沉荧戴上橡胶手套，态度一如平时般冷淡，动作却很温柔：“来，躺到二号牙椅上吧。”
　　她已经跟小姑娘的妈妈大体聊过了，是很常见的新牙长出来了，旧牙还没来得及掉的情况。这颗旧牙十分牢固，许沉荧考虑给她用一点麻醉。
　　打了麻药之后，小姑娘眼睛都哭红了，许沉荧蹲在旁边耐心地哄她，说：“来，张开嘴给姐姐看看，不痛的……”
　　黄少天被许沉荧难得温柔的样子吓了一跳，她眉目极柔和，语调也极和婉，瞬间恍若春风化雨。
　　他突然想到，之前许沉荧给他拔牙的时候，也有过一段温柔的阶段。
　　现在看来，只有四个字能定义那个阶段——职业素养。
　　黄少天看许沉荧在工作，也不好说话打扰她，只在旁边头脑风暴，胡思乱想，自己在脑子里跟自己大聊天。
　　下一秒，他就看到许沉荧手起钳落，干净利落地把小姑娘嘴里的乳牙拔下来了，动作迅速如风。小姑娘张着嘴，眼角挂着泪，半晌回不过神。
　　谁也不知道一切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许沉荧已经往小姑娘的牙龈上塞好了一块止血棉球。
　　小姑娘惊得忘了哭。眼前的场景极度尴尬，她不知道自己是接着哭比较好还是闭上嘴比较好。
　　黄少天也沉默了。
　　他还是低估了许沉荧这姑娘。
　　“好了。”许沉荧微微吁了一口气，脱下橡胶手套，轻轻揉了揉小姑娘软软的发旋。“我把注意事项给你妈妈写一份，要记得照着做。”
　　小姑娘的妈妈毕竟岁数稍长，见过的场面也多，当下便笑着蹲在小姑娘的治疗台旁边，缓和气氛：“姐姐拔牙是不是又快又好，一点也不疼啊？”
　　小姑娘萌萌的大眼里含着两泡眼泪，乖巧巧地扁着嘴点了点头。
　　送走了母女二人，许沉荧脱掉白大褂摘了口罩准备交班，回头却发现黄少天还在原地愣神，神情十分莫测：“我要下班了。”
　　言下之意，你还要在这里待着？
　　许沉荧觉得自己需要更正一下对黄少天的看法。
　　他不仅接地气，还自来熟得厉害。
　　对许沉荧来说，她最佩服的就是黄少天这一点，居然让她能够迅速放下心防，这本身就是很了不起的能力了。
　　毕竟她到了现在，人生挚友也就程子姝一个人而已。
　　“哦哦，我在想你的朋友圈，里面唯一的一条消息还和拔牙有关，”黄少天从一旁的衣帽架从善如流地取下许沉荧的标配羽绒服，周到细致地给她披上，这之后才摸摸鼻子露出虎牙笑了笑，充满少年感的澄澈双眼露出元气满满的笑意，“当牙医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许沉荧看他如此有眼力劲儿，也知道他这么伏低做小的估计是想让她下次拔牙的时候轻些，索性安心享受他的服务：“没有。”
　　她又斜了黄少天一眼，意有所指道：“特别是来拔牙的小朋友不配合的时候。”
　　明明是在向心中小女神示好，偏被误认为是狗腿地在讨好对方的黄少天：“我很配合！上次你给我打麻药的时候我只是有点紧张才咬到你的手的，而且我后来拔牙的时候丝毫没喊疼，特别爷们！”
　　黄少天小小年纪就在游戏里摸爬滚打，到了渐懂人事的年纪的时候，已经被纳入了和尚团，再没有跟女孩子打交道的机会了。
　　所以他在心目中小女神的面前的各种表现，也就蠢得让人不忍直视。
　　许沉荧轻蔑一笑：“呵。”
　　黄少天跳脚：“真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许沉荧轻轻一拍他还想帮自己拉羽绒服拉链的手：“差不多得了啊。”
　　许沉荧的手小小的，手指白且纤细，柔若无骨，拍他的动作看起来也很轻柔，但真正实践过才知道，她拍在手背上的力气丝毫没有含糊。
　　黄少天看着手背上清晰可见的一片红印子：……好疼QAQ
　　看着黄少天委委屈屈又不敢呼痛的表情，许沉荧头一次有点恶劣地觉得，心情简直一片大好。
　　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这种事，原来是真实存在的啊。
　　然后她开开心心地补了一刀。
　　“别忘了你今天还要吃流食。”
　　许沉荧这句话对于黄少天来说，绝对算是雪上加霜。
　　黄少天扶额，心道失策，居然还忘了有这茬。
　　“你自便，我去食堂了。”许沉荧心情很好地拎起包，跟黄少天打个招呼就准备走了。
　　“哎等等，许医生许医生，能不能收养我一下？我们食堂里没有粥啊，你也不忍心看着我饿着吧？”黄少天说瞎话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一本正经地说着自家菜品丰富的食堂的坏话。
　　许沉荧：我忍心。
　　黄少天对许沉荧冷酷无情的表情一无所觉，他一把抓过许沉荧的包抱在胸前，“其实我特有用，我可以帮你拎包，帮你抱衣服，而且现在世道这么乱，你身边跟着个男人也会很安全对吧？”
　　许沉荧一天内第三次改变了自己对黄少天的看法。
　　从一个气人的病患，变到一个热情的电竞大神，最后又变成了……甩不掉的牛皮糖？
　　她才恍然惊觉，明明自己前一天才第一次见到黄少天，但这种出现了无数次的无力感，实在是使她很难忽视。
　　这频率也太高了点。
　　但很可惜的是，许沉荧只靠着自己高冷的面具拒人于千里之外，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对付这种牛皮糖一般的存在。
　　所以到最后，她也只是很心累地答应下来：“……跟我去食堂。”
　　黄少天悄悄在心里比了个“耶”。
　　计划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