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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父母 ...


  •   带飞□□一只手把叶迦言扯回去:“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今天不练他下次还来。”
      这□□挺嘚瑟的,一脸幸灾乐祸的态度。
      叶迦言是真吓坏了,进了驾驶舱腿还发软。
      叶江没上飞机,在底下观望着。

      本场训练是在正式飞行之前的必要训练,属于飞行学员对操纵飞机的适应阶段,以VOR台三公里的距离进行手动飞行。
      叶迦言起落了三次,最后一次忘记先放后起落架,在□□的指导下才避免出错。
      于是他下飞机的时候腿还是软的。

      叶江和儿子好久不见,是怕生分了,压根没怎么在意叶迦言工作中的状态。
      他更在意的是,等一下要怎么开口和他说话。所以等叶迦言过来了,他才稍稍挺起胸膛,款款走近。

      叶迦言叫了声:“爸爸。”
      叶江有点感动,也有点欣慰,但是不知道怎么自然地端出一个笑容,因此凝在脸上的表情有些许尴尬。

      叶迦言支支吾吾:“那个,我刚刚……”
      叶江打断他:“去吃饭吧。”
      “哦……”

      难得叶江还挺简朴的,随便找了家快餐店请叶迦言吃了顿小龙虾。
      过了饭点,店里生意平平,暖气也没开,叶迦言瑟瑟发抖。
      叶江捏了一下他的外套,问他:“你没衣服穿了?”
      话是关心的话,语气却咄咄逼人。
      叶迦言还没来得及答话,叶江又说:“不要耍帅。”
      不要耍帅……
      叶迦言:我需要吗?

      他终究没敢吱声。

      叶江用筷子点点他的桌面:“南山后面吴家的那间古宅你知道吗?”
      “什么古宅?”
      “你徐叔叔家的,小时候带你去过,估计也不记得了。”
      叶迦言想了想哪个徐叔叔,没想起来,问他:“怎么了?”

      叶江欲言又止的。
      服务员过来上菜,对着叶迦言殷勤地笑,叶迦言笑得尴尬。
      叶江问:“你现在也这么招女孩子喜欢?”
      这个也字,有点沉重了。叶迦言说:“不招。”
      叶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叶迦言又问:“古宅怎么了?”
      叶江把话题绕回来:“你爷爷过世之前,留了把壶在他那儿,他今年清明回来祭祖,你去把壶要回来。”
      命令式的口吻,听着哪儿哪儿都让人觉得不舒服。
      叶迦言说:“为什么我去?”
      叶江不太想解释:“让你去你就去。”

      叶迦言委屈地低下头,嘟囔着点点头:“去去去。”
      叶江说:“那把壶,能值不少价。你要是以后,遇上什么难处,就卖了,能救急。”
      叶迦言愣了一下,“我会遇上什么难处?”
      “打个比方。”
      他仔细想了想,可能爸爸的重点不在难处,而在以后。

      叶迦言的爷爷生前做茶壶生意,自产自销,以前叶家在南方安居时,他在一个小镇上学过这门手艺,算得上是二流的工艺师。

      做茶壶讲究手法,而手法自看天赋,爷爷此前做了半辈子的酒肉之徒,在而立之岁贸然闯进这片领域,仅凭一己天赋,竟然几年间已经开拓出自己辽阔的疆土。

      回到北方以后,他依然能靠这手艺吃香,等到名声传出去,即便两天精雕一把壶,也能高价抛出。
      当地电视台都争相报道。

      然后叶家开始发财。

      叶迦言还在念初中的时候,爷爷叫他学着给壶刻字,还专门给他请了个先生传授其中之道。
      叶迦言和他爷爷血脉相承,天赋异禀都是意料之中。

      不过他学了半个月后,意志就开始消退。只怪他梅兰竹菊这一行,只认准了竹,别的不会画。
      然而纵然竹子刻得再精美,看多了也腻味。
      后来这件事情不了了之。

      如果不是叶江突然提起,叶迦言都快忘了他们叶家还有这么一段辉煌过往。
      但是说到底,叶家的家底,也都是靠他爷爷撑起来的。

      那天是工作日,按道理叶江不会这么闲得抽出时间来特地看他,只为了说一把壶的事情,但是叶迦言始终没问太多。
      送叶江离开的时候,叶迦言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一个七尺男儿,看起来竟然有几分落寞。

      爸爸老了。

      人都是为了以后而活,但是老了的人,都学会省着力气说以后。
      他们害怕变老,害怕意气丧失,所以突然开始变得依赖亲人,依赖每一点还没有消退的星星之火,哪怕再也无法燎原。
      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叶江走出去一段路,突然又停下了,回过头对一直目送他的叶迦言说了句:“儿子,好好做人。”
      实力解嘲。
      你以为的好好做人,未必就是真的,好好做了人。

      叶迦言“哦”了一声。

      ·

      叶迦言当天晚上去了一趟医院,发现陈鸣已经出院了。
      他又去了一趟陈安宁家里,她不在家。
      最后找到了工作室。

      这地方虽然不偏,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市中心,但是这栋楼连带前面的一个小商场是新建的,没有什么人口流动。
      叶迦言下了电梯,眼前乌黑一片。走了几步,才有感应灯亮起来。
      或许她根本就不在这里。

      想到这个可能性,叶迦言有点担心,因为刚才一路打电话给陈安宁,她也没有接。
      抱着一线希望,他还是往里面走了走。

      工作室的大门在下了电梯的第一个拐角处,一排玻璃窗,全部闭合,窗帘从里面拉着,看不见灯光。
      叶迦言敲了敲门,没人应。他发现旁边的窗户斜了条小缝隙,应该是忘了锁。
      于是轻轻一推就滑开了。

      叶迦言手指推开里面的窗帘,看到一点微弱的灯光。
      他伸长胳膊,从里面把门打开。

      屋子里透着一股油墨馨香,左边一排橱窗,橱窗角落里堆着一地零散的文件。
      穿着羽绒服的小姑娘,坐在文件堆里,半个身子靠着墙,睡着了。
      衣服太大,她像一只被包裹起来的小粽子,只露出两只眼睛,睫毛软塌塌的挂在下眼睑上,长相温柔。

      叶迦言走过去的时候,尽量动作轻,但是陈安宁睡眠太浅,他还没踏出几步,她就醒过来了。

      陈安宁木讷地看着走到眼前的叶迦言,花了五秒钟整理头绪,然后爬起来拍拍屁股,说:“我得整理完。”
      叶迦言说:“你去睡一会儿,我帮你整理。”
      “可是这是我的工作。”
      “你的工作就是我的工作。”
      陈安宁沉默少顷,然后说:“那我跟你一起弄吧。”
      叶迦言问:“怎么弄?”
      陈安宁跟他讲了一通,叶迦言明白了。

      他强行把陈安宁抱到旁边的沙发上,摁住:“先在这边躺会儿,等我整理完了咱们就回家。”
      陈安宁没动,却拉着叶迦言的手,不肯让她离开。
      叶迦言拨起她的下巴,俯身给了一个浅浅的吻,然后摸了摸陈安宁的脑袋。
      “乖。”

      叶迦言在一叠一叠的画稿中间辗转来去,忙完已经不早。
      他回头看一眼陈安宁,她缩成一团,拨弄指甲。

      叶迦言问:“睡不着?”
      陈安宁轻轻地嗯了一下:“有点冷。”

      他把桌上最后一盏小灯关了,摸黑过去,在她旁边躺下,陈安宁下意识地往沙发里面缩了缩。
      叶迦言把她抱住:“别动。”
      陈安宁不动了。
      他说:“你太瘦了,以后一顿吃两碗饭,听见没有?”
      陈安宁腮帮子鼓起来,生气道:“你上次还说我重。”
      叶迦言笑:“有吗?你肯定听错了。”
      ……

      “叶迦言。”
      “嗯。”
      “爸爸出院了。”
      “我知道,去过医院了。”
      “我们可能这几天就搬走。”
      “搬到哪儿去?”
      “再说。”

      叶迦言犹豫了片刻,说:“住我那里好不好?”
      他的手指捋着她的头发,卷起淡淡的发香。
      没有良辰美景,没有风花雪月。一个寒冷冬夜的拥抱,让人贪婪地想要地老天荒。
      他把嘴唇贴在她的耳朵上,轻声说道:“不用那么累了,以后,你背负不起来的东西,我会替你扛。”
      良久,没有回音。
      叶迦言又问一遍:“住我那里吗?”
      她的呼吸开始悠长而均匀。像一只伏在他身上的小绵羊,一收一放。

      有的人一直在努力生活,却过得比谁都辛苦。明明向往灯火,却要上风雨飘摇。
      他们踩着刀尖过河,已经衣食艰难,需要的只是多一点理解,多一点宽容。
      从来没有什么人,生下来就是过街老鼠。

      陈安宁睡在叶迦言的怀里,发出小小的啜泣的声音,眼角涌出来的温热的液体蹭上他的脖颈。
      她在梦里面,一定哭得很难过。

      叶迦言拨了一下陈安宁挡住脸的头发,帮她抹眼泪,却突然被她抓住手,听见她软软糯糯地讲了一声:“妈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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