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自重》凤崎舞

65、天

　　为什么非得是外域的人？
　　地灵凰火简单给她讲述了这段师徒之缘的奥妙。

　　当年暗杀寒谷仙君的嫌疑者，包括了各大门派的顶尖高手，牵连甚广，凝阳仙君也分不清真凶是谁，更不知道鸿蒙大陆的这些天才们谁和真凶有关系，干脆一竿子打死——若是不能传给那位在帝国修炼刀道的侄女，宁可传给外域的人族，也绝不收鸿蒙修士为徒。
　　江月馨其实已经隐约琢磨出点味儿了，听它一说，便完全明白了。

　　传闻凝阳仙君修为大乘，破开此界而去。
　　但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成仙。
　　他是羽化了。
　　就在地火洞深处。
　　一念之差，心魔入紫府，神识不稳，大罗神仙也难救。哪怕他有地灵凰火，也无济于事。
　　因为他的心魔，就是寒谷仙君。
　　而寒谷仙君，已经被数个修士斩破元婴、灭绝神识于秘境之中，连神魂也消散于天地间了。
　　他花了百年时间，耗尽藏宝，诛杀凶手。
　　他杀了仇敌之中的三个幕后黑手，可却怎么也救不回他的心上人；他精通占卜，却怎么也卜不出心上人的残魂所在。
　　他的仙基虽毁，却早准备了制作传承灵珠的材料；证道失败之后、寿元将尽之前，以无上修为倾注，铸就传承灵珠。

　　他是何时羽化，在何地羽化，谁都不知道。
　　就连地凰火都不知。
　　但他的玲珑界没带走。
　　偌大一个小千世界无主滞留，在鸿蒙大陆外不知何处的浑浊空间里隐秘的藏匿着，让许多擅长空间阵法的顶尖高手都察觉到了，四处寻找。
　　原本，若无定位，盲目寻找无疑大海捞针。只是玲珑界无主人镇压，终究在多次开启大门之后被有心人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循着味儿找来了。
　　所幸凝阳仙君也是阵法大家，又有器灵——地灵凰火守护，哪怕有人找到了玲珑界所在之地，却怎么也破不开界壁。
　　地灵凰火按照凝阳仙君的吩咐，一方面大开试炼之门，每隔八百年开放一次传承之路，给各大门派一点甜头和希望，以免鸿蒙大陆的顶尖高手们在破不开玲珑界的界壁铤而走险毁灭小千世界；另一方面暗度陈仓，一边给侄女留了卷轴，一边又把养的宠物山魈放出去。
　　侄女瑜道君果然执迷不悟，山魈精也从禁锢之中出逃，还拿走了他特意放在养灵灯旁边的阵法藏书和《地凰诀》入门玉简。

　　而地凰火也在玲珑界中沉睡，等待着每800年一次的唤醒，等待着未来的小主人。
　　数千年过去了，小主人终于被山魈从外域召唤而来。
　　也幸好她来了。
　　否则，或许再等两次试炼之后，玲珑界便会因灵石消耗完而彻底关闭。

　　凰火忽然临空飞起，朝她扑来。江月馨被一个小太阳投怀送抱，先是一惊，然而这个小太阳实在是速度太快，让她还没来得及惊慌害怕，就已经能感受到它身上的温暖和亲近。
　　听不到它的声音，却能感觉到它的情绪——就像春日的暖阳，温暖而充满生命力。
　　“蓬——”
　　江月馨的眼中已经看不到这间石室，也看不到眼前的其他景象，只恍惚看到一只如同山岳一样大的火焰巨鸟朝她扑过来。
　　她的身前就像出现了一个看不见的吸风口，无边的烈焰被风口吸引、汇聚，最终化作核桃大小的一只火红色羽毛的小鸟。
　　在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伸出了手，让红色小鸟停在了她的左手小臂上。
　　“小主人，鸿蒙大世界的一众渡劫高手数千年来一直寻找玲珑结界的破阵之法，未免夜长梦多，须尽快完成传承。”
　　说完张嘴一吐，吐出一颗晶莹剔透的小珠子，只有豌豆大小。一丝红光在珠子中不断流转，特别漂亮。
　　江月馨：“……”
　　江月馨这时候什么感觉呢？
　　就像一个穷光蛋忽然被亿万富翁的全权代理人告知：你是亿万富翁的唯一继承人，别的什么都不用管，直接秒签继承财产。验了DNA就被催着火速过户！
　　就差铐着自己的手在继承文件上按手印了——简直比甩掉亿万负债还要迫切。
　　江月馨瞪大了眼睛，受宠若惊的看着手腕上这只小红鸟。
　　地灵凰火化作的小鸟似是看懂了她的想法，鸟脖子偏了一下，那透明的珠子像被无形力量形成的扇子扇了一下，猛然加速朝她眉心撞来。
　　江月馨想要躲闪，却哪里来得及，猝不及防的看着这颗珠子撞进了自己眉心的紫府。
　　她只觉得眉心一热，紫府之中如同大冬天的来了颗小太阳，照得暖烘烘的，带来了无穷的生机。
　　那颗小珠子挂在紫府正中央，里面的一丝红光转出来，化为一个烟雾组成的模糊小人儿，盘坐在珠子之上。这人看不清模样，但身上散发着如太阳一般浩瀚的压迫力，让江月馨莫名其妙就明白了他是谁。
　　——凝阳仙君留下的传承神识。
　　小珠子进入江月馨眉心之后，小红鸟像是耗费了极大的力气，身上的红色羽毛暗淡了许多，整只鸟精气神都垮掉了一半。
　　“吾在此间等待数千载，终于将主人的传承交付于小主人。”
　　江月馨疑心病重，但那颗珠子进入紫府的这一刻，她恍惚了一瞬，隐约感到有一个身量高瘦的男子站在她的身前，穿着红色的长袍，抚摸着自己的头顶。
　　这一刻，她忽然想起曾经读过的一句诗：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她的紫府之中，灵珠照耀如一颗小太阳。太阳的光芒照耀着她的识海，附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玄之又玄、发自灵魂深处的明悟。
　　她敞开识海，接纳了光珠给与的记忆。
　　这是一种比玉简更玄奥的、直接融入她灵魂深处的信息传达，这信息不是单纯的知识，还带着祥和与温暖，犹如亲近长辈对晚辈的爱护。

　　人读书，需要眼睛看，记录到脑海，经过思考之后融会贯通。
　　人读玉简，省去了第一步，直接记录到脑海，就像被无意识死记硬背的知识，虽然记住了，思维一动便能提取记忆，但没有理解，更无法和从前的知识融会贯通。
　　而人得到传承，却像是被一瞬间被关在小黑屋里，被师长按着脑袋、手把手教导学习，还设身处地修习数十载，记住了、理解了，甚至完全明白学过的功法修炼的所有细节——恰似已经修行过一遍，只是修为全失、需要重新再练一次罢了。
　　类比一下，就是根据教程正儿八经修炼了一个大号，现在只需要开个小号从新手村再练一次——如同妖族血脉传承觉醒一般。
　　这就是传承珠？果然是传说中修真界最好的修炼授徒方式。
　　不过……这种传授的方式，总觉得有些熟悉……
　　啊！
　　对了！
　　和之前紫晏魔君在地火洞的底下，曾经在她眉心点的那一下，手段一模一样。
　　元清若指尖在她眉心的那一点，给了她关于凝阳仙君的一些知识，同时也让她贯通了鸿蒙大陆的大齐官话，不再磕磕巴巴连蒙带猜。
　　记忆的传承，要做成这样的珠子传给未谋面的隔代弟子，需要许多珍贵的材料；要记录许多文字和言语都无法记录的信息，更需要无上修为。
　　但若是当面传承少许知识，则只需要把知识记忆灌注于神识之中，再把神识注入弟子的紫府即可。可即使这样的手段，也必须是元婴之上、神识超强的大能才办得到，紫晏魔君一个低阶修士，又是如何做到的？
　　还有，在幻阵之中时，她连记忆都没有，怎么能看到空中肉眼不可见的空间裂缝？就算是元婴大能也办不到吧？莫非她是仙人转世？
　　可这个世界上，只有夺舍，哪儿来的转世？死后若魂魄不能成为鬼修，只有魂飞魄散一途，师尊给她的传承中清楚的告诉了她鸿蒙大世界的修行常识：这个修行的世界，既没有神仙传说，也没有地府阎罗，根本没有投胎转世。若是生灵能转世，凝阳仙君也不会羽化自焚，早就下地府抢寒谷仙君去了。
　　所以说……紫晏魔君能常人所不能，一定也有很多秘密呢！

　　这时，江月馨的脑海中忽然有人说话，声音熟悉又陌生——那是凝阳仙君的声音，和从前观看玉简时候听到的声音如出一辙。
　　只听这个声音说——

　　【吾徒：宇宙浩渺，苍生不知凡几。汝既来此，必是万中无一之道躯。师徒之缘，或因筹谋而起，然命运之终结，还应随汝心意。
　　心既定，勿踌躇。既承吾志，应赠凰火，以证逍遥。
　　冰照火影，火助冰形，动心忍性，勿改初心。】

　　凝阳仙君的声音，带着很深、类似于符文带来的那种与天地相合的韵味。
　　这是来自于上古时期的语言。她不但能听懂，且能完完全全的理解其中的意思。
　　除此之外，她还会了好些别的文字和语言。
　　曾经几个月几乎是拼了命才学会用大齐官话语言交流，后来还是靠紫晏魔君的神识灌注才融会贯通。这会儿只是一瞬间，就学会了比大齐官话复杂得多的诸多语言体系——修行者的世界，真是太神奇了！

　　她脑袋涨涨的，一跳一跳的痛。心中明白这是自己修为过低才造成的后遗症，是以并不着急。这种症状短时间内无法消除，只有修为进益、神识更强之后，才能康复。此刻没柰何只能用食指揉了揉太阳穴。

　　这时候，地灵凰火忽然又对她说道：“小主人，除了传承灵珠，主人还为小主人留了别的东西。”
　　小红鸟话音未落，旁边刻着花纹的墙面便开始发光，整面的花纹在灵光中消失不见，化作了一张精致的水墨画。
　　画面中是如同苏州园林一样的园子，园中有亭台楼阁、水榭假山，还有遍地的花草。
　　“小主人，走。”
　　小红鸟飞身而起，投入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