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渌水泱泱仙如月》雪山天文

40、心生

　　梅花开在终年严寒之地，练就了一身冰血冰骨，待他成灵后，他见到了佛祖。
　　佛祖见到他很是欣慰，他没想到他竟然可以真的再次重生。佛祖向他诉苦，说人世间的苦厄愈来愈多，却再没了愿把自己的肉身愿把自己的心献给世人的佛。佛祖鼓励他要好好修行，总有一天可以重回西方极乐。
　　于是他便努力修行，无心无情，最益修行。在那个时候，天地间似乎只有他自己，佛祖的鼓励给了他方向。
　　他一直记得自己要找一个人，只是他没了心，那个人找不找得到都无所谓了。日久天长，他便渐渐忘却了他要寻的是何人。
　　待他修得了正果，他去各个地方游历，去地府游历的时候，他见到一个被恶鬼折磨的灵魂。那个灵魂那么干净，也那么脆弱，那是个发着金芒的灵魂，是一个美丽的少女。
　　他面对少女被折磨，无动于衷，少女见到他，不知何故，一直冷漠的她开始痛哭不止。少女让他带她走，他不理会，少女于是大喊：“带我走！把我留在你的身边，你的心就会再次生长！”
　　他渴望了。
　　他被这句话唤回，他赶跑了恶鬼，带回了少女，但因少女太脆弱，在与他一同出地府的路上，灵魂便散去，他急急挽救，也只救回少女的一半灵魂，另一半沉入地府，不知所踪。
　　他带着少女的另一半灵魂出了地府，出地府的刹那，那一半灵魂便化作了一颗种子，安静的躺在他的手心里。
　　于是他将它带到东徕山，为它建造了梅谷，将它种在了湖中。千年来，只见叶不见花，他渐渐不再期待，只是养成了陪伴它的习惯，待在它的身边，他感觉有所依托。
　　他期待自己的心能再次跳动起来，他的心口冰冷如天地未开之时的寒冬，他终日被那冰冷折磨，他虽无心，却时刻遭受心痛，就算他已成神，拥有了温暖的血骨，他的心，那冰冷，也一直折磨着他，让他时时刻刻痛不欲生。
　　但只要靠近莲叶，他的心痛就会缓解，那片莲叶成了他的救星。
　　无心无法成佛，他虽可以成神，却无法成佛，佛要普度众生，可他连众生之情都不懂，如何普度人。佛祖却不介怀，想让他回西方极乐，他会助他成佛。
　　可他，不舍得离开了。
　　度曲将月泱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你看，如今它已经不冷了。”
　　月泱看着度曲的眼睛，那样温柔的眼眸，比醉梅还令人沉醉。那额间的红梅，红的像要滴出来。
　　月泱情不自禁的凑向度曲的额头，度曲弯下身子，任月泱将自己纯净的唇瓣印上他的额头。
　　月泱心口处越来越汹涌的白芒涌向度曲的心，度曲的情根疯狂生长，直到那朵红梅在他额间将自己燃烧殆尽。
　　“你的额间印……”
　　度曲浅笑：“不碍事。”
　　度曲抚上月泱的脸颊，垂着头安静的看着她。
　　“你与地府中的那个女子有着一样的面孔，你应该就是那另一半灵魂的转世。”
　　月泱震惊：“真的吗？”
　　“灵魂脆弱，需千年时间来疗愈，千年后，灵魂转世，终入人间。”
　　月泱仿佛被度曲蛊惑，看着他的眼睛，她仿佛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飞走，飞到千年以前，飞到那个终年寒冬的梅林，飞到那个心口冰冷，却眼神温柔的人的手心里。
　　“一定是你，所以我的心才会温暖起来。月泱，留在我身边吧，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再不需要喝醉。”
　　度曲笑的蛊惑，他将月泱抱起来，垂下头，轻轻凑向她的额头。
　　冰凉的吻带着灼热，印在了月泱的额间。
　　月泱轻轻贴向度曲的胸膛，淡淡的梅花香钻入她的鼻中，温柔的芬芳。
　　度曲嘴角挂着欣喜的笑，他将自己的头贴向月泱的头顶，收紧了自己的臂膀，将那一抹小小的身躯紧紧的贴向自己。
　　月泱抬起头，抬手抚上度曲的眼睛：“我还有不得不做的事，度曲，待我做完后，你再来问我，好吗？”
　　度曲将自己的脸贴向月泱小小的手心：“好，我等你。”
　　二人相视一笑，尽是欢喜。
　　“咳咳……”
　　突然响起的咳嗽声，让月泱一惊。月泱看向度曲身后，只见画中仙正若无其事对着另一个方向抬手作画呢。
　　月泱立即脸红，挣扎着要离开度曲的怀抱，度曲却是不放。
　　月泱又急又慌：“快放我下来！”
　　度曲依然淡雅从容，抱着月泱缓缓往外走，月泱只好将自己的脸埋进度曲的怀里。
　　“唉，人间就是好，没有戒律没有规束。不像这天上，事事受管束，什么男女情爱，那到底是什么滋味，真是好奇啊。”
　　画中仙不痛不痒的声音传来，度曲脚下一停。
　　月泱奇怪的抬起头：“怎么了？”
　　度曲将月泱放下，走到画中仙身边，一挥广袖，无数巨大的画卷自四面八方升起来。
　　“哇！”月泱赞叹不已。
　　每一幅画上都是女子，各样女子，各个都是风韵绝佳的大美人。而且每一个，都眼中含情，春情烂漫。
　　画中仙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为了画画，与数不清的人间女子纠缠不清，你若不懂，无人能懂。”
　　度曲淡雅如梅，背手挺拔的站在画卷中央，月泱欣赏着那些画，对那出神入化的画工赞叹连连。
　　画中仙咬牙切齿：“度曲，人间现在已乱作一团，你还有闲工夫在这编排我。”
　　度曲转身离去：“我自然知晓，他日再来找你喝酒。”
　　月泱给画中仙行了一礼，立刻随着度曲去了。
　　画中仙愤然的将画收起，心下怨怼：我不过是为了画画，你呢，爱上一个不伦不类的小丫头，早晚有你受的。
　　月泱试着踏珠而行，一飞冲天。度曲跟上，二人先去了凡间。
　　月泱和度曲停在高处，下面是，人间。
　　天灾人祸频发，老百姓苦不堪言，还有恶鬼妖精作祟，生灵涂炭。
　　“怎么会这样？”
　　度曲沉默不语……
　　月泱盘腿成莲，摘下腕间连巧珠，单手立掌，默念净化心法。
　　无数的金印自月泱额间散出，月泱越升越高，月泱抬头，睁眼，额间散出一朵巨大的金芒白莲。
　　人，纷纷抬头，虔诚的望着月泱，恶鬼精怪被金芒打散，瘟疫被消解，荒芜的土地上恢复昂然生机。
　　人，大千世界的人，纷纷向着月泱跪下，双手合十，虔诚的道谢。
　　度曲望着月泱，无澜的眼眸中，渐渐呈现出一朵佛荫白莲。
　　一个戴着斗笠的和尚，静静的站在人群中看着月泱，和尚嘴角勾起，慢慢拿起禅杖，向着月泱走去。
　　和尚走到月泱下方，身上渐渐被紫色的气晕笼罩，紫色的妖气源源不断的被月泱稀释，和尚却躲也不躲，抬着头，欢喜的看着月泱。
　　强烈的妖气袭来，度曲微垂头，看见了那个和尚。一阵风起，和尚的斗笠被风吹落，露出了干净俊朗的面孔。
　　明华……
　　和尚看着度曲，眼神中充满了异样的笑意。
　　不好！
　　和尚突然迅疾飞起，举起禅杖向着月泱狠狠投掷过去。
　　度曲迅速飞来挡在月泱身前，一挥广袖，将禅杖扫向地面。和尚紧追不舍，双眼中漫上紫雾，和尚狠狠向度曲送去一掌，度曲冷眼凭空一抓，手心现出无数的梅花花枝，花枝缠绕和尚的手掌，生生扯掉了和尚的手。
　　和尚哀嚎一声，断掉的手腕处立刻又长出了新的手掌，只是此手掌尖利僵硬，如已死了万年的黑色骷髅之手。
　　和尚避过度曲，伸出利爪向月泱的心脏狠狠抓去。月泱收回金印，金芒回身，月泱低下头，看向和尚，月泱眼中闪过痛楚，轻念：“师父……”
　　和尚狰狞的大笑，贪婪的看着月泱的心口，待其利爪就要抓破月泱心口之时，月泱旋身躲过升空，将珠串扔向和尚，十珠崩开，月泱大喝：“破魂！”
　　十珠化芒，芒色成刃，刺入和尚头顶，和尚痛苦嘶吼，紫色的妖气汹涌流泻，化作无数的恶鬼精怪落入人间。
　　度曲见状飞身而下，双臂展开，无数的梅花包裹住那些恶鬼精怪，梅花散出红芒，恶鬼精怪惨嚎不止，少顷，化作黑烟，消失不见。
　　和尚还在哀嚎，却久不见妖祖本体出现。
　　月泱皱眉，眼中闪过厉色，欲待再次催化，却被度曲拦住了。度曲轻轻向和尚弹去一朵梅花，梅花入体，悄无声息。
　　果然如此……
　　“妖祖没有本体。”
　　月泱大惊：“没有本体？”
　　度曲点头：“所以它急切的想要你的心。”
　　“为什么是我的心？”
　　度曲微垂下头，温柔的看着月泱：“妖祖一直存于人间，直到人间佛现世，它才会聚敛成型。”
　　月泱不解：“不是你吗？”
　　度曲摇头：“我的存在可以控制它，但无法消灭它。”
　　月泱抚上自己的心口：“我的心，我的心不完……”
　　月泱话音未落，那个和尚突然遁入地下，消失无踪。
　　度曲眉头微蹙：“竟也消灭不了它。”
　　度曲轻轻将月泱揽入怀中，须臾，也飞去不见。
　　二人回到梅谷，落于湖面之上。
　　月泱轻轻挣脱开度曲的怀抱，问他：“妖祖得了我的心会怎样？”
　　“会拥有本体，扎根于人间，直到将人间的善灵全部蚕食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