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渌水泱泱仙如月》雪山天文

37、月明度曲水晶宫

　　在梅云峰看日出真的是极致的享受，太阳似乎近在眼前，金光经过层层云海，到达在眼中的时候，只剩下温柔的明亮。
　　月泱坐在一块巨石上，托着腮，晃着双腿，静悄悄的看着金光流泻洒满人间。
　　梅云峰的梅林中央有一个小院子，度曲就宿在其中。
　　青鸟一早醒来去找月泱，却扑了个空。
　　“不会已经被度曲赶出去了吧？”
　　月泱回头瞧了一样度曲的院子，见其中依然无声无息，不由得叹了口气：“唉……”
　　“为何叹气？”
　　“啊！”月泱转过头震惊的看着立于云海中的度曲。
　　度曲仿佛突然从天而降。
　　“我……”
　　度曲踏云而行，翩翩行至月泱面前。
　　月泱将目光移向度曲的脚下，见他脚下的云团正睁着一双圆圆的小眼睛，脸红彤彤的努力向上看度曲，顿时气愤的一跃而起。
　　“你，你怎么能使唤我的筋斗云呢？”
　　度曲闻言，垂下头看向月泱的“筋斗云”，见那云团正羞涩的与他对视，眼中划过笑意。
　　度曲看向月泱，慢慢踏下云团，筋斗云见月泱恼火的瞪着它，心虚的不得了，于是大着胆子最后去蹭了一下度曲的腿，便立刻飞走了。
　　“胆小鬼！叛徒！”
　　度曲绕过月泱，走向自己的院子，月泱见状立刻跟上度曲。
　　这时月泱才看清，度曲已换了一身衣裳，之前的那身素雅的月牙白长袍换成了墨色广袖长袍，度曲以往总是披散着长发，今日却将自己的长发用一白玉冠束了起来。
　　“你去了哪里？”
　　度曲推门进屋，见月泱还要跟进来，轻声道：“我要更衣。”
　　月泱不解的眨眨眼睛：“那又如何？”
　　度曲无甚表情的默默看着月泱，月泱不知所以的也看着度曲。二人对视了良久。
　　“你，是女子。”度曲终于开口。
　　月泱足足用了半刻钟时间才回过神来，一时间惊慌失措的立刻跑到了远处。
　　“也，不用跑那么远……”
　　度曲无奈的笑笑，转身进了房间。
　　几天前，月泱偷偷出山去找巧娘，去店里，却发现店已经关了。月泱四处打听，才知道前段时间这附近起了瘟疫，巧娘不幸感染上，已经去世了。
　　月泱去巧娘的墓前祭奠她，在其墓前静立了两天两夜。
　　月泱实在难过，就进了一个酒楼去喝酒，后来被人追着要钱，月泱就耍赖的用自己的造灵之力，让别人的银子跟着她走。
　　银子们只认她为主人，还开口说话，吓得围观的老百姓惊呼连连。
　　被她坑了的财主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但富贵人一般不肯吃亏，于是那个财主派了几个打手一路跟着月泱，意图找机会教训她。
　　月泱一醉，破坏力极强，那几个打手被她打了个七零八落，只好狼狈的逃走。
　　月泱却咽不下这口气，跟着那几个打手找到了财主的府邸。
　　“好大的屋子啊！”
　　月泱醉眼惺忪的看着财主家气派的大门，之后不由分说的上去开始狂拍人家的大门。
　　“出来！竟然敢派人跟踪小爷我！出来！我要和你一决雌雄！”
　　月泱不停的敲，也不知敲了多久，门终于开了。
　　一个看起来很是孱弱的少年，给月泱开了门。少年面对着月泱，不知是怕还是冷，浑身不停的颤抖。月泱生了恻隐之心，不想再计较，哪知她刚要离开时，那个财主又带着十多个长相狰狞的打手向她走了过来。
　　“止儿，你怎么在这？小心着凉了，快点回房。”
　　“是，爹。”
　　少年再看了一眼月泱，就慢慢走远了。
　　月泱在那财主家里大闹了一场，全府的打手都来了，依然没能在月泱手下过上两招。
　　月泱小小的个头，气场却十分强大，站在桌子上单手拎起来那个胖胖的财主，毫不费力。
　　“你，你放了我爹，你要什么，我给你。”
　　月泱转头看向那个少年。
　　少年惊恐的看着月泱，怕的要命。
　　月泱本能不愿欺负弱小，见那少爷可怜兮兮的模样，罪恶感顿生，立刻就将那财主放开了。
　　少年跑到财主身边，急切的唤道：“爹，你没事吧。”
　　财主无言的摇了摇头。
　　少年向月泱走过去，待走到月泱面前，给月泱作了一个大大的揖：“小师傅，不知我爹做了什么惹你生气，我代替我爹向你致歉，希望你宽宏大量，不再计较。”
　　月泱酷酷的捡起草帽戴上，沉声道：“既然如此，我便放他一马，让他好自为之吧。”
　　月泱个子小，还戴着草帽，所以她没看见那孱弱少年嘴角扬起的邪恶的弧度。
　　月泱被骗，那少年乃是用毒高手，趁着月泱分心，二人之间距离又近，很轻易就让月泱中了毒，月泱被他关了起来。
　　月泱被关了三天，三天中，月泱被折磨的衣不蔽体，披头散发，浑身是伤。
　　在月泱就要被那少年卖给妓坊之时，度曲终于寻到了她，将她带回了梅谷。
　　青鸟将那少年狠狠教训了一番，让他再也无法用毒。
　　因此事一出，月泱是女子之事无法再隐瞒，终被度曲和青鸟知晓。
　　度曲虽依然平静，但青鸟知道他一定很生气，生明华的气。
　　月寺庙竟然收了女弟子，这要是被天下人知晓，月寺庙一定会名誉扫地万劫不复。
　　“月泱。”
　　月泱沉浸在回忆中，闻度曲唤她，急忙跑过去。
　　度曲已换回了平日里着身的月牙白长袍，只是头上白玉冠依然戴着。
　　“你是怎么上来的？据我所知，你现在还无法踏珠而行。”
　　月泱心虚的拿脚蹭了蹭地，见度曲目不转睛坚持的看着她，知逃不过，只好坦白：“我……”
　　“是不是刚才那团瑞云？”
　　月泱呆呆的看着度曲，度曲以为是他猜中了，遂道：“没想到，你出了环月山，依然可造瑞云，足以见你佛法精纯，难怪可偷跑出山。你的修行虽然还不够深，但只要你勤恳，绝不是难事。那瑞云已成了灵物，应是吸取了东徕山的仙泽所致，日后你就差遣于它吧。”
　　“是。”
　　度曲转过身，望向远处云海如烟。
　　“我去赴了一场盛会，见到了许多仙友，其中一位乃是掌管仙人职责分配的东土大仙。他说他久不见月仙，怀疑月仙可能是擅离职守下凡去了，所以近期会去月宫查看，如若月仙真的不在月宫，他会禀明玉帝，降罪于月仙。”
　　月泱闻言，顿时一惊：佛祖啊！我完全忘了此事了，这可如何是好！
　　度曲转回身，望向月泱：“你额间的弦月印记乃是月仙之印，有此印者，需夜夜在月宫中燃起长明灯，不然人间无月明，会陷入沉重的黑暗之中。梅谷夜夜有明月，但人间已久不见月明了。”
　　月泱低头不语。
　　“他来之时，我会带你去月宫，先将东土大仙蒙混过去。但此后，你需得时常回月宫一趟，保人间月明不断。”
　　“是。”
　　“走吧。”
　　月泱唤回筋斗云，和度曲一同前往明镜池。
　　明镜池是天地间的无上净土，度曲已有神祇之身，所以可入池中，而月泱因要修炼净化之法，必得经受九九八十一次的池水洗礼。
　　刚带月泱入池之时，度曲没想到月泱真的能经受得住。明镜池的洗礼，不亚于伐骨洗髓之痛。但月泱真的承受下来了，如今已将要成功。只是洗礼会一次比一次更痛苦，最后一次被称为重生。如来玉帝都曾在此洗礼，但就算是对他们而言，重生也是无法形容之痛。
　　脱胎换骨八十一次，次次□□会更脆弱，因为新生最是脆弱。最后一次，如若能承受下来，留住灵识，几可直入西方极乐，脱离轮回之苦。
　　度曲静静守在一旁，看着月泱将自己慢慢浸入池中，直至全部没入。
　　少顷，池面开始翻涌，慢慢有血色弥漫上来，但不闻月泱一声言语。度曲依然无甚表情的看着池面，眼中平淡如常。
　　明镜池洗礼一次比一次久，这一次月泱洗礼了整整半月，程度之深，等同五次洗礼。
　　月泱出池后，浑身赤裸，跪在池水旁，不停颤抖。
　　现在，哪怕有纤毫的尘土落于其身，都会让月泱痛入骨血。
　　度曲看着月泱，知她需要时间适应，遂没有作声。
　　倘若她真的成功修得净化之法，那她将是开天辟地以来，唯一的凡胎净化灵士。除此之外，只有西方佛陀和东方大帝真的经历了重生。
　　度曲伴着月泱在明镜池又修整了几日，之后，二人一同回到梅谷。
　　月泱在明月下调息修整，以图尽快适应新生的自己。
　　度曲依然卧于湖面之上，静静看着那朵不开花的白莲。
　　月泱待调息结束后，见度曲如此模样，遂好奇的踏水而上，也去看如今只有莲叶的白莲。
　　月泱盘腿坐在度曲身边，托腮看着那片莲叶，莲叶下涟漪轻轻散开，一条鱼突然跃出水面，绕过莲叶后又入了水中，月泱看着看着突觉这一抹绿意甚是温润熟悉，月泱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要去摸摸这特别的莲叶。
　　度曲突然坐起身，拉住了月泱的手。
　　月泱讪讪，抱歉道：“对不起，我不去碰它便是了。”
　　度曲放开月泱的手，月泱实在是好奇，遂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守着这朵白莲？”
　　“不知。”
　　月泱大惊：“那你为何要这样做？”
　　“我不记得了。”
　　月泱无语。
　　“我刚成灵时，还记得的，如今已经忘记了。”
　　月泱还待说什么，突见青鸟扑簌簌飞来，落在那片莲叶上。
　　“他……他……”
　　度曲不解的看过来。
　　月泱愤愤：“他怎么可以碰它？”
　　度曲无辜的转头看了一眼青鸟：“他比较熟。”
　　月泱气愤的鼓起了脸颊。
　　青鸟得意的哈哈大笑。
　　月泱趁它不备，一把将它拉入水中。
　　青鸟被呛的不停咳嗽，扑腾了几下，又飞上了莲叶。
　　青鸟委屈的控诉：“你竟然暗算我！亏我今天一直在担心你是不是被度曲赶出去了，出山到处寻你。”
　　月泱闻言很是愧疚，立刻向青鸟道歉：“我不知你会这样做，灵仙君，是我的不是，小和尚给你赔礼了。”
　　青鸟嗤之以鼻：“什么小和尚，从没听过女子为僧，你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青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顿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哎？”
　　一柄剑突然从远处飞来，静静立在月泱面前。
　　“这是月仙的如芒剑！它怎么会回来了。”
　　月泱开心的握住剑柄，在湖上直接耍了起来。
　　度曲望向天际，见一白胡子仙人正御剑翩翩向月亮飞去……
　　“月泱。”
　　“干嘛？”
　　“随我入月宫。”
　　“为何……”月泱看向月亮，也看到了那个正往月亮飞的大仙。
　　“他快到了，我们赶不上了！”
　　度曲将月泱揽入怀中，迅疾飞身而起，直入月宫。
　　月泱心口处隐约闪现而过两瓣白莲，白莲散发出白芒，白芒四散流泻，待流泻到度曲心口，白芒大盛，之后白芒便源源不断的流向度曲心口。
　　二人此时因急迫赶往月宫，都没有察觉到有何不同。
　　明镜池洗礼加深了月泱的修为，月泱不知她已入了随化境。除此之外，不知何故，梅谷与月泱十分契合，她在梅谷不过几月，竟比在月寺庙修行十年，修为提升的还快。
　　竟已修得两瓣白莲。
　　待二人到达月宫之时，东土大仙还在不远处，不急不缓的御剑赏月呢。
　　“催动你的仙法，不然东土大仙定会察觉出你不是月仙。”
　　月泱立刻招办，闭上眼睛，调动体内仙泽，少顷，弦月印记便跃然额间，闪烁月华。
　　如芒剑升至半空，与弦月印记相辅相成，突然月华大盛，月泱被包裹其中，待月华散去，月泱已化身为月仙。
　　待将东土大仙打发走，月泱御剑飞往月峰，月峰挂着长明灯，月泱提着裙摆，走上峰顶，燃起长明灯。
　　刹那间，光芒万丈。
　　月泱回到月宫，见度曲静静立在月宫中央，顿时油然而生浓如无边夜幕的孤寂之感。
　　月泱走到度曲面前，虽然她如今化身为月仙，个子高了很多，但在度曲面前依然娇小。
　　月泱仰头看向度曲，度曲亦微垂着头看着月泱。
　　度曲眼中漾起一种温柔，月泱不懂。
　　“我好像见过你。”
　　度曲拉起月泱的手，将她的手贴向他的心。
　　月泱听不懂：“我们就是见过啊，如果不是让你知道了我是女儿身，我还不知你与我之间有男女之别呢。”
　　度曲摇头：“我在很久以前就见过你。”
　　度曲的心口此时散发着点点白芒，如丝丝细流一样的暖意在他的心口流连。
　　但度曲还不知。
　　他似乎突然记起了很多，但又似乎什么也没记起。
　　月泱的脸与他记忆中的一张脸重合，让他迷糊了起来。
　　“莲儿……”
　　“你在说什么？”
　　月泱低头看了看自己，顿时明了：“我现在是月仙，你等我变回去，你肯定就不会认错了。”
　　度曲抚上月泱的脸：“你就是你，我没有认错。”
　　月泱的脸此时在度曲眼中就是她本来的脸，度曲乃神明之身，一双眼睛，自能看清很多东西。
　　月泱看着度曲的眼睛，见他眼中的那股温柔越来越浓，她开始慌了。
　　“神君，你怎么了？”
　　度曲心口处的白芒又开始流动，月泱惊讶的发现，度曲的头发，倏忽间似乎变成了白发。
　　“我的莲花……”
　　度曲向月泱倾身靠近，月泱被吓得不停后退。
　　一阵风过，度曲心口的白芒被吹散，度曲恢复了清明。
　　二人返回梅谷，度曲欲飞往梅云峰，月泱突然开口唤他。
　　“神君，你没事吧？”
　　度曲转身看向月泱，依然无甚情绪的脸上，不起丝毫波澜。
　　“为何唤我神君？”
　　“度曲……”
　　“我没事，你早些休息吧。”
　　月泱躺在床上，久久没能入眠。
　　“月泱。”
　　绿师父的声音突然响在耳边。
　　“绿师父！你找到师父了吗？”
　　“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