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渌水泱泱仙如月》雪山天文

29、魅妖

　　“我要去月女村。”
　　“父皇下令关闭了所有宫门，不许任何人进出。现在绝不是出去的好时机。”
　　月泱一席红袍站在窗口，面沉如水，看不出丝毫情绪。
　　白生站在月泱身后，虽然他有诸多事情想问，可如今却问不出口。
　　“如果你一定要出去，起码等到晚上，到时，我一定想办法带你出去。”
　　“我不能等，我现在就要走。”
　　“宫内的道人都不在，父皇知你现在在宫内，要抓了你去给相思治病，你现在不能出去，一定会被抓的。”
　　青逍派本以为只要挺过这一天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瞒天过海，但没想到出了狐妖一事。白写大发雷霆，放言要将青逍派诛灭殆尽。
　　青逍派的丹药在明处是益寿延年的仙丹，在暗处是达官贵人，富庶商贾的血腥交易。青逍派此事一出，那些常年服用其丹药的人都开始担心日后还能否有这样的仙丹供给他们享用。
　　白写为一国之主，更是丹药最大的需求者，可如今他却放言要灭了青逍派，不禁让人怀疑到底是事出何因。虽说白写口中是以相思公主的怪疾为借口，但那莫名其妙死在宫里的狐妖，渐渐成了有心人怀疑的出发点。
　　月泱与师兄弟们还有师父之间是可以互相用连心决感应彼此的，但月连衣事件一出，月泱就切断了这种感应，这也是当初为何红绿师父和月九感应不到她的原因。
　　月泱闭上眼睛，转灵术还在起作用，月九情绪起伏极大的时候，会影响到她的灵识，让她看见他的眼中所见。
　　而此时她的灵识中无波无澜，也许青逍派的人还没有到达月女村。如今瓷音被关，仙煞金弦的威胁已经消失，但那青逍派心狠手辣，残忍至极，如今又被皇帝迁怒，为了将功赎罪，他们一定会破釜沉舟。她一定要尽快赶回去。
　　“当初月寺尊者已经同意让你和月九来宫里辅佐我继续参悟佛理，打理政务。只要你同意留下来，我可以让父皇不再打扰你。”
　　月泱沉默不语，想起当时在月九的灵识中看到的那一幕，让她无法对白生产生丝毫信任，当初在月寺庙，她就对他感到本能的不喜，如今更加不会与他成为同路人。
　　白生站在月泱身后看着月泱的侧脸，眼神渐渐沉郁下来，就在他向着月泱伸出手之时，突然被闯进来的之鱼打断。
　　“太子殿下！陛下叫您过去！公主的情形……”
　　“放肆！谁叫你进来的！”
　　白生厉声呵斥慌慌张张跑进来的之鱼，之鱼看向窗口，此时那里空无一人，但刚刚她好像看到了一席红衣翩飞。
　　见之鱼发呆不语，白生看过去，月泱已不见踪影。白生的眼神刹那间冰冷下来，让人见之胆寒。
　　“发什么呆！活腻了吗！”
　　白生的厉声呵斥，终于让之鱼回过了神。见白生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之鱼被吓得立刻跪倒在地。
　　“太，太，太子殿下，陛下让您到公主寝宫去一趟，陛下说您曾在环月山修行，也许可知晓公主所染为何疾。”
　　白生再看了一眼窗口，一拂衣摆，扬长而去。之鱼立刻跟上。
　　月泱敲昏了一个公公，换上公公的衣服，低着头尽量不引人注意的走在宫里。宫门果然都被关了起来，每处宫门都有大量的侍卫把守，还有好些奇怪的僧人。
　　月泱抬头看向天空，也许可以试着孤注一掷飞出皇宫。但待月泱定睛看去，便发现高处已经布满结界，倘若她没能一举成功，破了结界，反而会打草惊蛇，届时，便更难出去。
　　为了捉她，皇帝可真是不辞辛苦，月泱冷哼一声。看着那些和侍卫说笑，形容庸俗粗鄙，言语举止令人作呕的僧人们，一股无名之火，迅速窜向月泱全身。
　　这哪里是皇宫，分明是修罗地狱。
　　好些侍卫走了过来，月泱压下心中的怒火，迅速悄悄走到一处僻静隐秘之地，正在她好奇的四处打量之时，突然看见几个公公带着一群穿着斗篷的人向着她这个方向走来。月泱即刻窜上屋顶藏身，见他们急匆匆的走过去，月泱不禁狐疑起来。
　　气氛不对劲，他们是要去哪儿？月泱偷偷旋身而落，跟上队伍，走在最后一个人后面。月泱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那人的肩膀，待那人回过头来，月泱看见了一张苍老阴郁的脸。
　　月泱将那人敲昏，无声无息的换上他的斗篷，再次跟上了队伍。
　　走过了好些密道，月泱终于看见了那些人此行的目的地——无水牢。
　　一公公打开牢门，牢门一开，一股剧烈的血腥味立刻扑面而来。月泱不由得紧皱眉头。
　　牢内漆黑一片，几个公公点燃火把，走在前面。一行人走上了一座桥，桥下隐隐有水声传来。
　　“这么多的水，为何叫无水牢？”
　　有人不解的询问，一公公阴冷尖锐的声音响起：“不是水。”
　　“那是什么？”询问的声音顿时多了起来。
　　“魅血。”
　　“魅血？何为魅血？”
　　公公不再回答，众人很是狐疑，小声的讨论着。只有队伍最前面的一位老者和月泱低着头不发一语。
　　魅血……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能在皇宫里见到……也许这次她终于能离开这里了。
　　瓷音半截身子被泡在魅血里，双手双脚被铁链紧紧锁在石壁上。
　　听见有人来了，瓷音抬起头，众人一见其容，立刻恐惧的倒退了好几步。
　　瓷音披头散发，脸色惨白，瞳孔发灰，形容骇人，更胜厉鬼。
　　还不到一个时辰，他竟已如此模样……月泱不禁双拳紧握。
　　“呵~来了~消息够快的嘛~欢迎~”瓷音唇角勾起，声音阴冷至极。
　　一公公站在桥上，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今日的丹药，各位大人来取了。”
　　瓷音低着头，头发掩住了他的眼睛。只见他的嘴角上扬的愈加热烈。
　　“我已如此模样，各位贵人还认为我有丹药在身吗？”
　　“大华教青竹魅郎，生炼活人的炼丹绝技如雷贯耳。只要你同意继续供给我们丹药，我们这就救你出去。”
　　领头的老者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苍老阴郁至极的脸，沉稳的开口说道。
　　“贵人们，身娇体贵，生炼活人煞气极重，食下后，不知会有何变化，贵人们确定要吃我瓷音炼的丹吗？”
　　那老者抚上自己的脸，手不停的颤抖：“只一日未食，我就已经衰老成如此模样，我不管什么煞气，我只要丹药。”
　　“唉，本来还剩些丹药，我是打算留给各位贵人的，只是瓷音命苦，在那之前就被陛下关了进来，丹药也尽被陛下带走，才害的贵人们变成这个样子。”
　　听着瓷音阴阳怪气的调侃，众人皆愤怒的愈上前理论，那老者一展手臂，拦住了他们。
　　“这水下乃魅妖的阴阳根，你若继续在这里被它们纠缠，最多再过一日，你就会化为魅形，扎根与此，永无宁日。”
　　瓷音不语。
　　那老者待继续劝说，桥突然开始剧烈晃动。
　　“水下有东西！”
　　众人惊恐大喊，月泱站在桥上，尽全力稳住自己。水中像是有两条巨蛇模样的怪物正极速向他们游过来。
　　“是魅的阴阳根！”那老者大喊。
　　瓷音依然低着头不语，但上扬的异常的唇角，正宣示着他的兴奋。
　　“我青竹魅郎活了二十余年，最懂得如何让人快乐，比起我，魅妖还是太过天真了些。只不过花了点心思，就能让它们对我死心塌地。这无水牢的快乐，你们也来尝尝吧。”
　　众人闻言后，恐惧的目眦欲裂。
　　那魅妖的阴阳根有如两条大蛇，彼此紧紧纠缠在一起。
　　魅妖游到瓷音身边，紧紧缠在他的身子上，瓷音嘴角含笑，任它们讨好于他。
　　众人惊恐的看着这一幕，瓷音如此模样，倒是比魅妖更像妖。
　　“去吧。”瓷音亲昵的轻声对魅妖低语。
　　魅妖立刻重入水中，极速向着几人游去。阴阳根缠住他们的身体，将他们拉进了水里。
　　“我瓷音从没想过背叛陛下，你们不过一群喽啰，能给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的只有天子。我瓷音不死，青逍派便一日不灭，想让我瓷音做你们几个的宠物，等你们称霸天下那日再说吧。不过那一天，应该不会来临了。”
　　月泱被拉下水的一瞬间，看见了那些老者和公公被阴阳根吸尽精血，化作清水的场景。
　　无水牢……原来如此……
　　突然重见天日，月泱趴在桥上，不停的呕着水。
　　阴阳根将她带回桥上后，没入水中，不见踪影。
　　待稍微舒服了一些后，月泱看向瓷音。朦胧中，见瓷音手腕上的铁链被阴阳根绞碎，瓷音踩着阴阳根，被阴阳根送到了她的面前。
　　“又见到你了，月泱。”瓷音扶起月泱，温柔的拂去她脸上的发丝。
　　“瓷音，魅妖从不认人为主，你是不是……”
　　“对，如今，魅妖就是我，我就是魅妖。”
　　“你……”
　　“嘘……别说了，魅妖的阴阳根可通地下冥道，我送你过去，你就能出宫了。”
　　“谢谢你……瓷音……”
　　瓷音温柔的微笑，搂着月泱的手臂却在微微颤抖。
　　“月泱，倘若我无处可去，你能不能收留我？”
　　月泱不解，但还是点头说道：“只要你不再行恶事，我佛慈悲，定会原谅你，为你寻得一处容身。”
　　瓷音紧紧抱住月泱，良久后，抬起头，恢复了往日那高深莫测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说的不是你的佛，而是你。倘若我又做了坏事，你会不会恨我？”
　　月泱不解其意，只好根据自己的良知回答：“会。”
　　瓷音开怀一笑，“那就好。”
　　月泱实在不解，“你……”
　　瓷音突然低下头，吻了月泱。
　　月泱瞪大双眼，不敢置信。
　　月泱欲挣扎，却发现浑身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瓷音抬起头，看着月泱变得鲜红如血的嘴唇，妖冶一笑：“还是做坏事好。”
　　瓷音抱着月泱站起来，一头扎进了水中。
　　“幽幽冥道，哀鬼行之，随声而去，莫再回头。”
　　月泱跟着好多人走在路上，前方有人摇铃铛，边摇边唱。
　　“莫再回头……”
　　前方白辉染染，月泱走过去，本想回头看看，想起那歌谣，遂没再回头。
　　瓷音站在后方，看着月泱离开，神色不悲不喜。
　　“怎么还是水？”出了冥道后，月泱就恢复了力气，但没想到从冥道出来后，又进了水中。
　　月泱奋力的游了半天，终于游上了岸。看着眼前莫名熟悉的环境，月泱沉思了片刻。
　　这是……当初她被瓷音带走经过的那个湖泊。就是在这里，她被瓷音骗，吃了情丹。
　　想到这里，瓷音的脸突然浮现在月泱的眼前。苍白微笑的脸，仿佛有着万语千言要诉说的眼神，那个吻……
　　“啊！我在想什么！”月泱抱着头大叫，盘腿成莲飞到半空，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不停的念清心咒。
　　眼前突现一片红色，月泱猛地睁眼：“不好，是月女村！”
　　月泱极速向月女村飞去。
　　慕白在空中，操着青壶，与其他弟子们用尽全力施法。
　　青壶中发出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夭夜和叶然化作狐火，不停的灼烧结界。
　　结界渐渐的有了裂纹，拂闲大师在结界中努力施法修复结界。
　　慕白老道一挥拂尘，雷鸣之力被引出青壶，聚在其上。
　　拂尘一挥，巨大的冲击力击向结界，幻化出无数的怨鬼面撕咬结界，一时间鬼哭狼嚎。
　　结界渐渐裂开，慕白见状，兴奋的用尽全力挥出一掌，终于打开了一个缺口。
　　拂闲大师见结界被破，飞身补上缺口。
　　慕白老道冷哼一声，用力打向拂闲大师。
　　拂闲大师终是支撑不住，口吐鲜血，落于地面。
　　结界终于被破，慕白带着弟子们兴奋的御剑飞进月女村。
　　慕白见拂闲大师躺在地上残喘，残忍的一笑，一掌劈了过去。
　　“是你！”
　　月泱飞身而至，一掌劈飞一个弟子，夺下其佩剑，全力一扫，剑气化冰，如刃飞袭而去。
　　慕白的掌风被剑气挡住，冰刃袭来，慕白勉力闪躲，险险躲过。
　　月泱摘下腕间连巧珠，十珠散开，成对飞向五方，月泱盘腿成莲，升至半空。
　　“五色如泱，五色如泱，佛法无边，佛法无边，金印加身，金印加身，法随五方，法随五方。”
　　月泱每念下一句咒语，都会从空中传来一句回声。
　　待念下最后一句，无数金印自月泱身上散出，飞向五方十珠。
　　金光大盛，月泱成功布下结界。
　　结界内的青逍派弟子，挥剑向月泱袭去。眼见月泱就要被击中，一个人突然出现，向着那些人用力一抓，几人裂成几段，化作黑烟而死。
　　“是你！月连衣！”
　　穿着月牙白长袍的月连衣终于出现，对着月泱潇洒一笑：“不好意思来晚了，我之前在宫里找你来着，和人妖走散了。”
　　“你！”月泱攻过来，月连衣立刻躲开：“你别生气啊！我知道怎么对付那个青壶了！”
　　月泱闻言立刻停了下来，“如何对付？”
　　“找玲珑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