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渌水泱泱仙如月》雪山天文

146、无辜真

　　小蝶被拉进画里后，白生便不见了。小蝶感觉自己似乎恍恍惚惚地漂浮了很久，但感觉既不像是在天上，也不像是在水中。小蝶试着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她的眼皮不知何故极为沉重，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重重地压在她的眼皮上。
　　“嘻嘻嘻嘻嘻嘻嘻……”
　　谁在笑……
　　小蝶试着动了动手指，但她全身僵硬，哪里也动不了。小蝶咬紧牙关，用尽全力去动手指，手指还是动不了，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脱离这种全身都被控制住的感觉。
　　小蝶意识到，她的躯体被外来的力量掌控了。
　　“嘻嘻嘻嘻嘻嘻嘻……”
　　这回小蝶听清楚了，那个笑的人，就在她面前，甚至，就在她耳边。
　　小蝶一双眼上，分别站着一个小小的人，那两个小人还没有小蝶的大拇指大，但他们站在小蝶的眼睛上，就是让小蝶无法睁开双眼。
　　那两个小人站在小蝶眼睛上，不停地在笑，就像是恶作剧的小鬼，充满了邪恶的味道。
　　那两个小人的眼睛都是双瞳，每只眼睛里有两个瞳孔，且每个瞳孔的颜色都不同，被他们望上一眼，会立刻被他们眼中的色彩夺去神志。
　　有风……
　　小蝶感觉到有风拂过她的手背，似乎是，谁来了……
　　“瞳偶。”
　　谁在说话……
　　“主人。”
　　这个声音，就是刚刚笑得那个声音……
　　“成功了吗？”
　　……
　　“主人，她的灵识，被一个妖灵保护了起来，我们现在，还没有办法进去。”
　　那个人似乎是走到了她身边，她感觉到那人正在看着她的脸。
　　“啊！主人别打！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她的眼皮突然轻松了起来，那个一直压着她眼皮的东西消失了。
　　她试着悄悄睁开眼睛，看见，有一个男子背对着她，好像正在抽打什么东西。
　　似乎是感应到了小蝶在看他，那个男子的动作停了下来。
　　小蝶立刻闭上眼睛。
　　“仙气……”
　　“你们看着她，我出去一下。”
　　——
　　画中仙站在那张画前，画上一片空白。
　　画中仙抬手抚上那张画，瞬间，有好多双瞳之目像是从水面下浮起来了一般，出现在了画面上。
　　画中仙震惊地退后一步，那些眼睛的颜色让人眼花缭乱，有一瞬间，画中仙的眼睛似乎也变作了双瞳。
　　“就是你，在我的画舫里作乱。”
　　一颗头慢慢自画中探出，看向画中仙，勾起了唇角。
　　画中仙见状，很是厌恶地沉下目光。
　　“擅自穿上我画的人皮，你想死吗。”
　　那颗头见状，脸上的笑变得更加猥琐，“画中仙，你我乃是同盟之友，事出突然，借用一下你的画，不必如此不情愿吧。”
　　画中仙闻言，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正要仙气飘飘去约会时，却在半路踩到了狗屎。
　　“哼，看来你也是被妖祖唤醒的。”
　　画中仙眼神沉郁地望向画中的那妖怪，“你是偶工，生自傀儡中的妖怪。来自远古的妖统王朝，没想到就连你，也被妖祖唤醒了。”
　　偶工闻言，双目中纷色一闪，那双伪装起来的人目瞬间变回了四色双瞳之目。
　　“既知吾之身份，就不要再耽误吾办正事。”
　　画中仙握紧了手中的扇子，“妖祖是不是让你杀了那只蝴蝶小妖？”
　　偶工一脸不屑，“杀那种不入流的小妖怪，哪里用得着吾来动手。是那半魔小儿，承诺吾，吾若是帮他，他就让妖祖多给吾一些妖泽。”
　　白生……
　　律律扶着度曲一直悄悄跟在画中仙身后，度曲似乎清醒了一些，他在画中仙身后，轻声道：“是你，扰乱了鱼工的乱空术。”
　　偶工歪歪头，见到度曲，困惑地眨了眨眼，“你是何人？”
　　“小，蝶……你……”
　　度曲太过虚弱，似乎再也支撑不住，久久没能说出话来，偶工撇撇嘴，不打算再理会。
　　画中仙对偶工的说辞很是不齿，“就算你只是一缕残影，难道连普通的妖怪都杀不了吗，竟要依靠妖祖？”
　　偶工丝毫没在意，“画中仙，你很清楚，现在的妖只是一些散妖，根本无法与吾之族类相提并论，吾要的妖泽，必得是与吾血统相同才可。”
　　画中仙蹙起眉头：“你口口声声妖祖的叫着，你难道就心甘情愿任兰廂驱使？”
　　偶工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他能给吾想要的，就算叫他祖爷爷，吾也无所谓。”
　　画中仙眉头蹙得更深，眼中满是鄙夷之色。
　　“白生要你做甚？”
　　偶工一点也没打算替白生保守秘密，“他要吾唤醒那小妖怪的生心灵，他要知道，那小妖怪的真实身份。”
　　度曲闻言，猛地一惊。
　　画中仙眉头紧蹙……白生为何如此执着于月泱……
　　度曲挣脱开律律，挣扎着走到画前，“她的妖灵，还，还不稳，你不能，她会，受伤，会疯魔……”
　　画中仙见度曲身子不稳，立刻走上前扶住了他。
　　“度曲，画舫里全是虚相幻术，月泱的白莲之心现在无法护你，你在这里越久，会越虚弱，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偶工对度曲到底要说什么完全没兴趣，“吾还有正事要办，画中仙，你既已知因果，就不要再来扰吾，下一次，吾不会放过你。”
　　见偶工的头慢慢向画中退去，画中仙静默不语，就在偶工以为画中仙绝不会再扰他时，画中仙倏地举起扇子，用力扇了过去。
　　于是正要进画里的偶工，被画中仙扇子中的墨痕给卡在了画上。
　　偶工的嘴已经进了画里，现在只剩眼睛和半个鼻子在外面，因此他无法喊叫，只能用眼睛表达他的愤怒。
　　画中仙看着努力瞪他的偶工，有些恶趣味地道：“那小妖怪的真实身份可不能让你知道，谁让你选了我的地盘来做坏事呢，我可从没把自己当做你们的盟友。”
　　画中仙看向度曲：“一进入画中，要找到月泱，只能靠与月泱的联结感受她的所在。只有你能做到。但是，一旦进去，你感受到的痛苦将会比现在多数倍不止，甚至，你的分身，安期长曲，会被迫醒过来。无人知他如今的情况，也许他已经被魔物污染，若是就这样让他出现，后果不堪设想。”
　　度曲很是震惊，“你为何，会知道？”
　　画中仙伸出一只手，手心中逐渐生出了一朵梅花。
　　“我结了你的神缘，便与天地万物生灵都有了联系，你的事，我去问一问，自然会有灵物来告诉我。”
　　度曲看着画中仙掌心中的梅花，眼神温柔如水。
　　度曲抬起头，微笑着对画中仙道：“送我进去吧，衔意。”
　　画中仙二话没说，痛快地再次扇了过去，数道墨痕在画上自发形成了一个水墨小屋，卡着偶工头的那些墨痕将偶工彻底拉进了画里，之后将他拉向那个小屋，于是偶工就这样被强行关在了那小屋里。
　　见度曲要走，律律连忙拉住度曲的袖子，不安地道：“仙人哥哥，带我一起去吧。”
　　度曲神色犹豫，青鸟这时自他发间飞了出来，飞到律律面前，律律抬起手，青鸟落入了他的掌心。
　　青鸟因度曲神力大减，已极为虚弱，青鸟对律律道：“我们在这里等他好不好？”
　　律律虽然不知青鸟是谁，但见它虚弱无力，还安慰他，便笑起来，举起手掌，用脸贴了贴青鸟的头，乖巧地道：“好。我留下照顾你。”
　　青鸟见律律不动声色地就偷换了概念，有些不爽地木了脸。
　　画中仙眉头微蹙，“这里不安全，你们还是在结界里等我们吧。”
　　画中仙抬手变出一支笔，凌空画了几笔，一张发光的透明画纸出现在半空中。
　　画中仙：“进去吧，这是结界幻舍，不会有人发现你们的。”
　　律律认真地点了点头，之后轻然飞起，如一缕辉光飞进了结界中。
　　画中仙将目光移到度曲面上，神色凝重道：“我们走吧。”
　　度曲：“嗯。”
　　——
　　“陛下！老臣要见陛下！让我见陛下！”
　　白轻极其不爽地自白写寝宫中出来，看着跪在门前的宰相金沅，额上青筋不停抽搐。
　　“宰相大人，父皇要休息，你再这么吵嚷，本王只能下旨将你赶走了。”
　　金沅的那张棱角分明的黑脸，仍然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木头样子，“二殿下，陛下到底患了何疾？为何不能让老臣见陛下？我们大明的百姓正在天灾中煎熬，为何还要加重赋税来修建什么神祠？我们大明的百姓已经有近半数在天灾中亡故，老臣曾以为回春城会成为我们大明百姓的生机，可自回春以来，莫名消失的人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老臣担心，大明将亡啊！”
　　金沅说着说着已是痛哭了起来，他人已老，形已萎，那些滚烫地眼泪却丝毫不见浑浊，干净地如天山的泉水。
　　白轻不耐地叹了口气，随后道：“得到神明庇佑后，天灾就会结束，神祠必须修建，每座城池中都要修建满二十三座，加重赋税是必不可少的，宰相，父皇太后和大哥都不反对，为何偏偏你要来跟本王作对。”
　　金沅闻言，抬起头，眼中光芒烁人：“二殿下，修建神祠到底是陛下的旨意，还是你的。”
　　白轻冷笑，回身将皇帝寝宫之门关上，之后走到金沅面前，弯下身子，凑近金沅的脸，沉声道：“宰相，你不要以为，你有全朝大臣做你的后盾便能来质问本王，你不愿与本王同盟，就不要再在本王面前，说那些废话。”
　　白轻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金沅，金沅抬起自己泪痕斑斑的脸，有些呆怔地看向白轻，恍惚间，他似乎看到白轻的双目中闪过一抹阴邪金芒。
　　“宰相，金小公子，可还好？”
　　金沅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宰相可真是时时心系国家百姓，令人敬佩啊。”
　　白轻似真似假地感叹完，冷笑了一下便扬长而去。
　　金沅看着白轻的背影，不对劲……哪里都不对劲……
　　金沅心下满是惊惶。
　　白轻回到自己的寝宫，屏退了所有的下人后，走到内室门前，冷然道：“出来吧，百媚生。”
　　百媚生撩开布帘走了出来，她脸上的伤已经恢复了很多。
　　“炼丹师，瓷音，在哪里？”
　　白轻走到桌边坐下，“他受伤了，现在无法出面。”
　　百媚生聘聘婷婷地走到白轻面前，窈窕的身姿一下子占据了白轻的视线。
　　“在大明，我只与炼丹师瓷音做生意。”
　　白轻邪笑着站起来，猛地揽住百媚生的腰，百媚生面上随即蔓上厌恶之色，百媚生冷冷地推着白轻的胸膛，妩媚的大眼中是干净的理智之色。
　　“大明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白轻没放过百媚生面上刚刚一闪而过的厌恶之色，他搂得更紧了些，吐息阴寒如蛇，“百媚生，本王早已对你好奇至深，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一小小魔巫，见了未来佛，为何没有丝毫敬畏。”
　　百媚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咧起嘴角，推开白轻，冷然道：“未来佛，在哪里？”
　　白轻眉头紧蹙，“你不会连感知到本王真身的修为都没有吧。”
　　百媚生冷笑着自腰后拿出了一根墨绿色的羽毛，那根羽毛上充满了邪气，像是碰上一下就会被毒死。
　　“这是洗羽，你的真身何样，你自己看看吧。”
　　百媚生走到白轻面前，拿起洗羽扫了一下白轻的眼睛，白轻的人目随即变回了金色妖瞳，百媚生见状，似乎是小小惊讶了一下，她用洗羽再扫了一遍，那双金色妖瞳再次发生了变化，这一次，是变成了似蓝似绿的令人恶心的颜色。
　　白轻看着镜子，不敢置信地抚上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瞳不见了，只剩下一片泛着腥臭味道的恶心颜色。
　　“我可不是第一件见到你，早在大明游历时，我就见过你，我的修为不只可以感知到，还可以看到，你的真身。”
　　白轻浑身颤抖，瓷音骗了他……亏他那么信任他，他竟然，一直在骗他……
　　“我要杀了你！！！啊！！！”
　　守在外面的小太监听到白轻的惨叫以为发生了什么，立刻跑了进来，“殿下……”
　　他的话还没说完，五脏六腑已被掏空了。
　　白轻将那小太监的五脏六腑扔到百媚生面前，似乎是要赶走她，赶走了她，就能回到他还是未来佛的过去。
　　百媚生看着那可怜的小太监瞪着无辜的大眼睛倒下，心下惊觉，她好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