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渌水泱泱仙如月》雪山天文

100、早起

　　黎明之前天是最黑的，那一刻，如果你清醒着，将会感受到最虚无的苦楚，它会侵蚀你，所以不管如何，最好，不要在黎明前苏醒。
　　喋春不知何故突然间不住哭了起来，小蝶半梦半醒间，顺着喋春的哭声，醒了过来。感受到手腕上刺骨的疼痛，小蝶抬起手臂一看，她的左手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串五色五双的佛珠。
　　小蝶抱起喋春哄了哄，喋春很快便又睡着了。小蝶起床下地喝水，待她喝过水后，才逐渐意识到，屋内一盏灯都没有，为何并不黑呢……
　　小蝶看到了一抹洁白的光，隐隐约约，时隐时现，小蝶披上衣裳，最后看了一眼喋春，便向那光的来处而去。
　　小蝶来到薛曲的房前，那房间像是被一层朦胧的月光笼罩，在夜幕下，闪烁着皎洁的银芒。小蝶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莲儿，人间神明，是沧溟的最原始化身，沧溟是爱着人间的，所以它化身为人间神，来代替它守护苍生。”
　　“那你呢，莲泱这么厉害，也是人间神明吧。”
　　“不，我是佛，我观，但不语。莲儿，倘若有一日，你去了人间，看到了月光，便知，明月敬神，神明降临。”
　　“月光？月亮每时每刻都在天上，我总是能看到它。”
　　“不，不是月亮，是月光。”
　　小蝶猛地喘了一口气，那温柔慈悲的声音倏忽间离她而去。
　　小蝶眼中满是迷茫，她轻抚自己的心口，感觉好心痛。她低头看去，便见她的十指后，流泻着皎洁的白芒。小蝶惊讶地将手拿开，便看到了一朵白莲，幽幽在她心上，静静旋转。
　　“衔意，为蒙魅画人皮，你是要遭天谴的。”
　　“我活了千年，甚至万年，早已忘记了痛是什么感觉，天谴，听起来像是慈悲经的名字。”
　　“唉，林之青，林之青，你有没有寻找过，你和她的过往因缘。”
　　“我不会去找的，太累。”
　　听着房内传来的声音，小蝶静静走近。她站在门前，想要推开房门，却在这时，天上，落下了雪。
　　而她面前的门，也自己缓缓开了。小蝶震惊地看着房内的三个人，一个坐在床边，额间一朵红梅，好看的让她慌张。一个，飘在半空中，如画的眉眼，有着一种柔和的脆弱。最后一个人，他站在那二人后面，背手而立，静静看着他们。那人，她认得，那一双笑眼，还有那长长的发带，那是她曾经信仰了多年的神明。
　　长冬缓缓侧过身，弯弯的笑眼，静静与她对视上。小蝶紧张地连呼吸都凝滞了。
　　然而，只是一瞬间，小蝶看到，那双笑眼中，光芒万丈。
　　破晓降临，天地初光，小蝶仰起头，在金芒流辉中，轻盈一个旋身，便直上青天九万里，仿佛带着漫天的阳光，小蝶长发尽散如丝丝金芒，洁白的长袍盈盈闪烁，额间一朵白莲，小蝶笑弯了眼，就这样冲出了天际，叫醒了沧溟万象。
　　小蝶睁开眼，转了转眼珠，她依然在薛曲家里，太阳已经升起，阳光落在她的身上，暖暖的。喋春在旁边正笑眯眯地咬她的头发，小蝶微微阖上眼，感受阳光的温度。自雪灾降临，便很少能看到这样的晴朗了。小蝶在阳光下，依稀记起，她好像做了一个梦，好像看到了谁，然而现在，那梦已被她忘得七七八八了。小蝶起身洗漱，无意间向外一瞥，似乎看到了一个青衣青发青目的少年站在一棵梅花树下，看着她笑。
　　小蝶一凛，立刻冲出房门，然而院子里只剩下那棵梅花树，并没有什么少年。
　　小蝶走到梅花树下，树上梅花开地正好，娇艳至极。想必这应该是这无情的长冬里，唯一的美好了。
　　哎？
　　小蝶晃了晃神，昨日她来之时，似乎没看到这里有梅花树啊。
　　“月姑娘。”
　　突然有人唤她，清朗雅秀的声音甚是好听。
　　小蝶回身，便见一人坐在她的屋顶上。
　　“你是……”
　　“在下林之游。”
　　小蝶蹙眉，林之游，谁啊……
　　林之游看着她戒备的目光，噗嗤一笑，大袖一挥，那棵梅花树便不见了。
　　小蝶惊诧不已：“你，你是，你将它变没了？”
　　林之游起身，有些笨拙地顺着旁边的柱子滑了下来。小蝶满脸黑线地看着他一屁股坐到地上，然后极其镇定自若地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袍下摆。
　　林之游走到小蝶面前，作揖道：“在下画的梅，送给姑娘看看。”
　　小蝶也垂身回了一礼，“画……你……”
　　“之游。”
　　薛曲自房内迈步而出，走到林之游身边，与他亲近的勾肩搭背。
　　小蝶不解：“薛曲，你认得他？”
　　薛曲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之后便送那莫名其妙出现的林公子出门去了。
　　月九与渌啼到了廷城，见到了回春城。那回春城内充斥着浓郁的煞气，还有化不开的血腥气。月九站在城门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熙熙攘攘的人们，身上红色的袈裟，在漫天飞雪中，像是一抹浓烈的彩墨。
　　渌啼飘在空中，身下是那把罄魔斧。
　　“月九，这一路，我们已经送了很多的难民去月寺庙了，廷城乃大明都城，我们若是堂而皇之地现身，似乎不太妥帖。”
　　月九冷眼看着那些青衣道人，没有回头，轻然道：“这里在炼制魔气，需小心行事。”
　　渌啼吃了一惊，魔气？他怎么没看出来……
　　正在侍奉白写喝药的白生，在四下无人时，静静扬起唇角，他等的人，来了。
　　瓷音狠狠一掏，掏出那妖怪天灵中的舍利子，那妖怪随即化作一阵黑烟散去。
　　瓷音将舍利子献给白轻，白轻笑着接过来，一口吞下。
　　白轻抚了抚自己的眼尾，舒坦地仰头歇了会儿，“吃再多的丹，也不如一颗舍利子。”
　　白轻垂下头，看着站在他前方，恭恭敬敬地瓷音，笑着道：“国师大人，对本王如此忠心，本王惶恐，不足已让国师大人心甘情愿。”
　　瓷音拱手回道：“殿下多虑，待日后殿下顺利登基成为新皇，保瓷音成为天下所有道人之尊，瓷音定会绝无二心。”
　　白轻眼中闪过轻蔑，“国师大人放心，本王，说到做到。”
　　瓷音低着头，他的大袖中隐约流泻金芒，那才是真正的舍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