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你如命》颜词

5、005 晏宁

　　要说这江都府的乞儿，虽说不多，却也分为两派。

　　一派以黄三为首，多是一些不学无术之人，偷鸡摸狗之事未曾少做，这另一派，则是以之前的李念那帮人为首，大多是年纪不大的少年，自小因着各种原因被家人遗弃，又或是父母具亡之人。

　　黄三那伙人的做派，惯是狠厉，也及爱欺负弱小，李念没来江都府前，这江都府只有黄三一伙人，城中的所有乞儿以他们为首，有什么好处也得先孝敬这三爷，像馒头玉米这样的孩子，早前险些便活活被这伙人给折磨死。

　　李念来了之后，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样的法子，总之，江都府的乞儿渐渐分为两派，这两派人各自看不惯彼此，却也因着某种约定，只有暗地里使绊子，而不敢明着来。

　　这也是为何之前周顺一听着馒头说有人占了他们地便第一个想到黄三的原因。

　　这边黄三看着楚珩的年纪，先是个生面孔，又是这个年纪，他便下意识的把楚珩归到了李念那一派。

　　他是这一片的老大，难得亲自问话，楚珩不仅不回，还直接无视了他，惯是被人奉承的他气急也是正常。

　　楚珩上辈子是虚谷传人，因着失明的缘故，没了眼睛的视觉干扰，他看人倒是比他的师兄秦崖子还要准上三分。阿穆曾问过他，为何要救马文才和白玉，他记得他说过，有些东西，是不必用眼睛看的。

　　之前虽然只和那个略带痞气的少年打了一个照面，但光看面相以及那群人待李念的样子，他便大概能算到那少年今后的作为想来非同一般。而此时他身前这人，下盘轻浮，话语间口中隐约传来口臭之气，想来肝火虚燥，再加上话间急躁，身侧之人表情不一，同样是乞儿，这二者的命盘，可却是天壤之别。

　　他早前沉思的功夫，把这两日的思绪捋了个大概，晏宁想来是想让他知难而退，但他偏偏就不想如她愿！

　　身前还有个麻烦，楚珩本不欲多事，可倏地从东南角传来一道目光，感受到此，楚珩眼神一凛，心下微动，一计便突然涌上了心头。

　　只见他缓缓地从地上起身，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对着黄三微微点了点头。下一刻，便起身欲走。
　　“臭小子！”黄三是市井之徒，楚珩虽然衣着褴褛，但就像是李念等人发现的那样，哪怕他外表再像是个乞丐，那身气质也不是那么容易隐藏的。

　　明明和他们是一样的人，甚至混的可能还没他好，他黄三还真就看不惯楚珩的那副样子！

　　“二宋老皮！给我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知道，见了我三爷，到底该怎么做！”黄三朝着楚珩的背影啐了口痰，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便招呼手下们动手了去。

　　楚珩听着身后传来的话和动静，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丝笑容。下一刻，他的耳旁便传来一阵冷风，楚珩眼神一凛，下意识的便侧了侧头。

　　“你他妈的还敢躲？”老皮看楚珩躲了过去，顿时心上来气，紧接着，对着楚珩的腹间便出了一拳。

　　楚珩冷眼扫视了一番，这伙人一共八九人左右，虽然每个人都已是壮年，但因着自小生存环境，除了些拳脚功夫，并不会武。

　　他上辈子因着身体再加失明的缘故，无法习武，这辈子，当他从这个身子醒来后的第二天，为了不再受制于人，他的武学，从未落下。

　　受伤是故意的，早前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算计好了的，只是为了能消除晏宁的怀疑，顺利留在某人身边。

　　现下晏宁在暗处看着他，他会武这件事，不到必要时候，他并不想暴露。不然自己留在某人身边的可能便又要小伤一分...

　　“啊！”黄三本以为让二宋老皮教训楚珩绝对是妥妥的，他甚至早已做好了在一侧看着其被狠狠教训的准备，哪曾想，一个眨眼的功夫，老皮就这么倒在了地下，抱着肚子痛呼。

　　“老皮你怎么了！”

　　“三爷...这小子使诈！哎哟喂我的肚子...”老皮在地上痛到打滚，黄三看了一眼，这还是第一次见着老皮这个样子，他转过头来怒视着不远处的楚珩，这个时间的功夫，二宋也倒了下来。

　　来往的行人渐渐投来异样的眼光，好在这时街上还不是人最多的时候，不然今日这大好日子的，怕是收获不了多少东西了。

　　“你个小杂碎！下作手段倒是不少！大家都给我上，小心他手里的东西！”黄三并不知道楚珩只是按住了二宋老皮的穴位，他虽混迹市井，但却是未接触过江湖，是以还以为楚珩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听闻黄三这么说，楚珩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他冷眼扫过黄三等人，薄唇微启，冷声道：“不怕死的，尽管过来。”

　　话不多，但由于之前二宋老皮不知什么缘故倒在了地上，惹来了其余众人的忌惮，再加上楚珩的那副神色和语气，倒是一下便将这些人给唬住了去。

　　“你放屁！”黄三被楚珩的眼神给怵到了，但他却又不想白白被人落了面子，不由得狠狠的咬牙道：“老子还不信这么多人收拾不了你个黄毛小儿，你们一起上！”

　　“三三三爷...老皮的脸色有些不对，莫不是这小子...用用了毒？”莫说黄三怵楚珩的这个神态，其余诸人也皆被楚珩的冷眼给弄得心里发毛，都是讨生活的，谁想把自己的命搭上去？遂黄三话落之后，他的身侧便颤颤的凑上了一人，小声的给其说道。

　　黄三也是拿不准，他们这行人本就是欺软怕硬，黄三狠，那是仗着没人比他狠的前提，而楚珩上辈子加这辈子，经历过的事不知比他多了多少，想要不露本事的唬住一人，楚珩有的是法子。

　　黄三还在思忖着要不要继续为难楚珩的时候，楚珩已经头也不回的朝着前方走去。

　　“三三..”

　　“三什么三！死开！”黄三实在是被楚珩弄得下不了台又扫了面子，他一把推开站在自己身侧之人，转而对另一人道：“四平！去，给老子查这小子，我他妈倒要看看这小子有多少能耐！”

　　黄三从来就不是个好的，他这话的意思，是要人去李念那边打探。

　　“这要不是？”被唤道的人上前一步，这事无外乎两种可能，是李念的人，亦或是不是。他想把黄三的意思问准了，这才好决定该如何说。

　　“这他妈还要问？！”

　　“好好好的三爷，我这就去...”四平连忙点头哈腰的答了一通，随即朝着街头跑了去。

　　晏宁在暗处看着楚珩这边发生的矛盾，又看着黄三气急的脸庞，她暗自摇了摇头，却也并未出面叮嘱楚珩些什么。

　　十文钱于楚珩而言，还是不难要的。

　　他之前没动作，是在思忖着这两日的事以及今后的打算，晏宁到底还是小看了他。

　　上辈子的他或许不会愿意如此狼狈的寻人乞讨，但人生一世，能再次于异世找到他心念之人，他连命都能舍，还有什么不能舍的？

　　背后跟了条尾巴，楚珩早就知道了。要是不跟，他反倒还得费些心思。

　　他故意找人少的地方走，越到后面，身后的尾巴便越来越多。

　　终于，等他这边走到了一条死胡同，他身后的人，却是再也忍不住了。“臭小子，我看你往哪里跑！”

　　老皮已经缓过来了，早前楚珩不过是点了他与另一人的痛穴而已，这边看着把自己愚弄了的人就在眼前，他嘴角得意的笑容却是不由得浮了上来。

　　楚珩对于这群人围堵自己并不意外，他淡淡的看着身前的七八人，仿佛对自己目前的处境毫不关心似得。

　　“占了我们地还抢了我们的生意打了我们的人，小子我也不和你废话，留左手还是右手，你自己选吧！”他们每人手上都拿着有东西，多是木棍之类的，唯有黄三，拿着一把开了刃的匕首，在手中把玩。

　　楚珩没有说话，他依旧保持着缄默。

　　黄三最是见不惯人忽略他的模样，看楚珩还是之前那副样子，他也不气了，直接冲着四平使了个眼神，他身后的人便一股脑的全朝着楚珩走了过去....

　　胡同里，到底还是打了起来。

　　楚珩不欲暴露自己会武的这个信息，他目前年纪又小，对方人多势众又有家伙，虽然早前他用“巧劲”唬住了黄三等人，但到底寡不敌众，渐渐便显得落了下乘。

　　二宋找准时机，趁着前面有三人在掣肘着楚珩的时候，自己手上用足了力将木棍对着楚珩的后脑打去。

　　后脑有风，察觉到这番动作，对于这种致命的攻击，楚珩身体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欲做出反应。

　　可是，这边将将动了一分，他却又突然硬生生的将身子稳在了原地。

　　眼看着二宋的棍子就要落到楚珩头上，就在这紧要关头，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颗石子打在了二宋的胳膊上，直接上他的手侧了两分，那一棍，堪堪擦着楚珩的肩侧过了去。

　　察觉到晏宁动了手，楚珩面上没有多少表情，眼神却微微动了动。

　　有了第一下，便会有第二下，第三下，越到后面，就连黄三也察觉到了一丝端倪。

　　奶奶个腿，感情这小子背地里有人护着！

　　楚珩这时已经从一人手中夺过了一根棍子，其他人也感受到了时不时有人在暗地里帮着他，因此原本还极有气势的一行人，渐渐的也慢了下来。但是，这个时候，楚珩却是不知发什么疯似得，突然狠了起来。

　　老皮看着楚珩几乎只追着他打，有些招架不住，却也只能被动的回手。

　　“哐当”一声，胡乱舞着棍子的老皮感受到自己手下的棍子突然就打上了一个厚物颤了颤，他还没回过神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极大的推力。只闻“噗通”一声，他猛地被甩到了墙上，晕倒之前，他只隐约见到了一个身量修长之人突然出现在了小巷之中，其他的人不知见到了什么似得，一股脑的，就这么全跑没了...

　　“你怎么样了。”晏宁看着满身狼狈摇摇欲坠的某人，也顾不得某人身上肮脏，直接将其揽在了怀中，看不出情绪的问道。

　　“你...”楚珩的双眼渐渐涣散了起来，他将全身的重力靠在了晏宁身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其开心的笑容。

　　鼻尖是清新干净的味道，他不做痕迹的眷恋一嗅，紧接着，只见楚珩颤颤的从怀中摸索了一二，晏宁只觉手上突然被一只黏糊的手一抓。

　　“给...”你。

　　是带着血的十个铜板。

　　楚珩的话并未说完，他的手便垂了下去，连带着，他手上的铜板也落了一地。

　　晏宁倒是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岔子，她看着怀中毫无动静的少年，又看了眼自始至终被其护的极好的十个铜板，上面还有楚珩伤口裂开后流出并染上的鲜血，她的眼神微动，却是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将某人公主抱了起来，一跃跃到了屋顶，朝着南边走去。

　　被某人抱着怀中早已昏死过去的楚珩，察觉到晏宁情绪的变化，在无人可见的地方，嘴角噙起了一丝极浅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