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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明枪暗箭 ...

  •   暗!暗无天日。

      澜歌窝在竹椅里百无聊赖的吹着竹笛。被鬼眼阎君“请”来做客大概有5天之久吧,关于萧默的情况丝毫没有着落,沈墨的情形更是不曾听说。事实上,她被蒙住双眼,直接“请”进了一方密室。

      四面石壁,石块契合之紧,令人叹为观止。别说日月星辰,即便是丝丝光火也透不进来,说她与世隔绝丝毫不夸张。每日三餐从室顶移开盘子大小的石砖,借用吊篮送到地面上,至于餐具则干脆等下一餐再由篮子吊上去。起初,澜歌只觉怒火高炽,几次之后也认了,再后来索性盯着士卒将饭菜拾入篮中,放下长绳立刻盖严石砖的表情,寻找乐趣。

      澜歌猜不透锦王打的什么主意,依常理推算,为了估计萧营军士的忠心和皇帝宰相的权势,他还不至于对萧默下毒手,那他掳萧默进府所为何事?就算他想威逼利诱也不应挑萧默昏迷重伤的敏感关头,难道他打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如意算盘?了然之色一闪而过,神思再转过一弯,柳暗花明不见,又现山重水复。听沈哥哥提过纵火欲置萧默于死地的极有可能是锦王,既然都痛下杀手了,就没有招安的必要,那么萧默除了浪费米粮汤药外还有什么价值?

      挫败的挠挠头,澜歌忍不住低咒,“该死的,五天没净身,脏死了!”她不是真的嫌弃没办法沐浴,曾经沦落街头时个把月不洗澡也是常事,没道理因五天没净身就大发雷霆。因为所有的谜团堆叠在一起,缠的如乱麻一样理不出头绪,这让一度料事如神的她很不习惯。适应了掌控事情的生活方式,一旦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滋味当然不好受,再加上日日无事,除了练功、跳舞,吹笛就没其他事可做,饶是她惯于冷性待人,也受不了方圆之地只有她自己算个活物。

      走到一根拳头粗细的红烛前,澜歌盯着烛焰发呆,这五石室里的光亮全靠它支撑,现在连它也快燃尽了。小心收集烛泪,澜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红烛真个儿燃尽了便用烛泪取代,独自被关进冷冰冰的密室已经够惨了,要是连光亮都成了妄想,她干脆咬舌自尽,省的活受罪。澜歌有个弱点,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黑,不过这个弱点迄今没人发现便是了。

      妥善安置好烛泪,澜歌重新窝回竹椅,抬眸打量这囚禁他的居室,凭心而论,锦王并不算虐待她。简单的屋里,东西虽少却渐渐精致。床榻上的被褥皆取材天蚕丝,清凉如冰,柔滑似水;竹椅用的是正宗黄竹,凉而不寒,夏日坐来舒适不说,还能驱走浓浓暑气;杯碟器具做工细腻,不必懂行也能看出绝非俗物。尤值一提的是用天山靖竹制成的竹笛,这种竹子百年难得一株,居然有人舍得砍下做成笛子。摇摇头,澜歌阖目养神,这五日来蛊毒不时发作,且有恶化的苗头,她已经感觉精神大不如前。还有一事令她苦不堪言,每晚都有人朝密室放迷香,待她昏睡后进来取走秽桶,换上干净的。她是不反对更换秽桶,但迷香对她的身体损坏颇巨,蛊毒发作频繁与之也脱不了关系。

      敲敲微痛的心口,澜歌勉强起身,娘跄着跌在床上。额上开始沁冷汗,疼痛加剧,连呼吸都费力,澜歌张大嘴依旧于事无补,呻吟溜出咽喉,她蜷缩到一起,眼泪不受控制落下,浸入冰枕。

      这次的发作来得比往常更猛烈,待一切过去,澜歌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紧闭眼睛,她不知该庆幸又撑过一次还是该咒怨这该死的命运。黑色的面巾被汗与泪染得透湿,黏乎乎的贴在脸上,她仍穿着那日的夜行衣,长发亦未束起,此刻衣衫褶皱,头发凌乱,简直狼狈至极。

      “轰隆”的声响振聋发聩,澜歌却没气力理会。知道一个阴影罩住她的身躯,才虚弱的睁开眼睛。

      “怎么这幅鬼样子,不舒服?”

      是那日“请”她的鬼眼阎君!

      “拖阎君的福,一时半刻死不了。”气息浮动,澜歌咬紧牙,拼死维护往昔的冷漠。

      紫瞳掠过异芒,展易寒坐在澜歌身旁,莹白如玉的右掌轻轻贴住咫尺处的小脸,隔着湿黏的面纱,修建精致的长指甲搔着,忽的动作一窒,紫瞳飞逝一抹惊疑。

      “阎君请自重,澜歌虽是花街女子,身在曲中是命运捉弄,由不得己,但也不是人尽可夫的女人。”

      澜歌闪躲着,言辞力图冷傲,奈何蛊毒刚刚发作,力不从心。一股恐惧从她心底蹿起,愈演愈烈。江湖人称鬼眼阎君神秘莫测、喜怒无常,武功更是出神入化,连鬼见了都惧怕三分,喜爱谈笑间杀人,翻脸无情,现在他是锦王的人,借着锦王之势更可以恣意妄为,那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你似乎不喜欢别人触碰你的脸。”

      镇静!镇静!不能乱了阵脚,镇静下来!一遍遍的为自己打气,澜歌提醒自己不能慌乱。强迫身体放松,没有继续闪躲那只漂亮过分的手,澜歌心跳如擂鼓。这是一场心理战,她不能被现下的劣势压倒,更不能让他发现面纱下的秘密,虽然她做了一些准备,可鬼眼阎君是江湖上的老手,这些伎俩难保他不能看穿。深吸一口气,澜歌心里有了计较,罢了,放手一搏总是好过坐以待毙。

      “阎君想必听过‘皇城三名伶’,其中的冷姬澜歌有一个别致的绰号,您或许也有所耳闻。”

      长指停在黑色面纱的边缘,只消轻轻一扯,澜歌的容颜便无法遁形。

      “奴家绰名遮面仙,既然不嫌麻烦的每天覆面,自然不愿别人触碰面颊。”暂缓话语,澜歌暗暗估量元气恢复的程度,逼不得已,能否完成全力一击?“阎君不也一样,终日带着面具,应该也不愿让别人窥探到真面目吧。”

      面具银光一闪,森森然的冷一配合紫瞳的杀气挑战澜歌的承受极限,她的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一枚细小的紫针,澜歌逼迫自己不许回避那双凌厉的眼,绝对不许!

      遇到的疾风暴雨没有来临,展易寒出人意料的撤回手掌,没有为难与她。“你真是一个特别的女人。收起你的暗器,凭你现在的样子,能碰到我的衣袂就足以欣慰。”

      他知道!他居然知道!澜歌觉得血液凝聚着即将冲破身体,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清楚楚。鬼眼阎君,他比传闻中的更可怕,不,不仅仅是可怕,而是悚然。

      “这么美的眼睁太大,实在是破坏美感。”隔着面具,他的唇掀起一道弧度,这个女人,他不讨厌。

      澜歌没有回应,因为她找不回声音。心里有道声音怒吼着:杀了他,杀了他!可捏针的手指除了颤抖什么也做不了。

      “真是不听话。”右掌重新抬起,落在澜歌的眼上,阻挡她的视线,存心让她陷入黑暗窘地。左手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拿出一个金色的瓶子,把玩在手心,紫瞳泛出意思冷酷的笑意。拇指轻弹,瓶盖应声打开,展易寒将它移至澜歌鼻下,直至一团白烟飘散开来才甩开瓶子。这个过程,右手始终没有移动。

      黑暗。澜歌咬住唇,她怕黑呀。全身血液僵住,除了轻颤她不会做别的事情。就算家破人亡,就算被人蹂躏,她也没有如此无助过。心跳快的吓人,最令她不安的是这只手的主人,很久没有一个人可以让她如此看不透。今天的他说话不似那日浑厚,有些书生的秀气,还有些邪佞,音色柔润,语气宁和,这种感觉和记忆里的某些重合、放大。当他的手覆上她的眼,她在恐惧之外竟然能嗅到丝丝熟悉的味道,好像回到某个遥远的盛夏,碧荷塘边少年执剑而舞的身影渐渐清晰,那只执剑的手也是极美的。

      浓香扑鼻,澜歌反映到闭气时已经迟了。诡异的香,不如寻常花香的俗艳,也没有奇花异草的惊绝,入鼻浓郁,片刻便消散了去。绝不会是香料,也不会是熏片,那是什么?

      眼上的负担消失,突来的光令她的眼有些不适。将头转向石壁,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半个时辰后便是吉时,马上会有人进来服侍你成为一个新嫁娘。”

      袖风远去,澜歌知道他离开了。睁开眼,一切依然,刚才的事仿佛春梦了无遗痕。可是,他的话还是深刻在她的脑海——新嫁娘?这又唱得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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