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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呃咳…呃咳…”一阵咳嗽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压抑。

      在旁边伺候的小厮赶紧将手中温热的茶水递给倚靠在床头的男子,那男子看上去只有十几岁,剑眉入鬓,鼻梁挺拔,俊美异常,修长白皙的手指映衬着精致的陶瓷茶杯,只是那微微泛白的嘴唇让人感到一丝暮气。

      床头一个老迈的太医正在给他把脉,只听到外面一阵骚动,房门推开,一个身穿明黄大褂、面部威严的男子疾步走来“诚亲王到底如何?”显然是在询问那个太医。

      太医急忙跪下,诚惶诚恐道“启禀皇上,诚亲王爷胸前骨有断裂,但最严重的还数王爷肺部重伤,一时难以痊愈,还需时间静养。”

      此时,皇上已经走到了床头,屋里伺候的人慌忙跪下拜见皇上。

      显然没想到皇上会亲临,但又觉得理所当然,毕竟当今对这位诚亲王异常疼爱。

      床上的男子试图用手撑起身子“参加皇上”,说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元帝上前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乱动,顺势坐在床头,“阿执,你好好养病就是了,这时候还讲这些虚礼做什么。”说着声音一顿,“是朕对不起你父王,当年没有照顾好他,现在连你也…哎”。说着眉目微锁,想起了自己早逝的胞弟。

      先诚亲王和元帝是同胞兄弟,为先太后袁氏所生,但这太后也是元帝登记后追封的,袁氏在元帝十岁时,就难产生下先诚亲王后逝世了。

      虽然元帝当时已封为太子,但是毕竟年幼,而且外家式微。先帝虽然不至昏聩,但是后宫毕竟是女人的天下,即使身为天子又如何能事事兼顾,这诺大的后宫对于两个失去生母的孩子来说便无疑如同龙潭虎穴。

      元帝当爹又当娘,兄弟两相依为命的感情自然非同寻常。更何况先诚亲王正是为了稳固哥哥的太子之位,在十五稚龄就披挂上阵,九死一生中大败匈奴。

      谁知等元帝坐稳皇位,二弟显亲王造反,胞弟为护他重伤离世,这是元帝此生最大的痛。

      而躺在病床上的男子就是先诚亲王的唯一的儿子周执,对着这个和胞弟十分相像的侄儿,元帝怜他年幼失孤,从小抱在宫中亲自教养,疼惜有加,更甚其他皇子。

      天色渐渐暗沉,房间里也陷入了寂静。伺候的人都低着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周执看着略显哀伤的元帝,眼底也闪过一丝暗色,随即对元帝正色道“父王临终嘱咐我要守卫大周的江山,守护好皇伯父。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熙元十五年,大周西边的匈奴因大旱而颗粒无收,天生彪悍的匈奴人跑到关内烧杀抢劫,囤积数万兵力发动战争,元帝派出骠骑将军姜云飞率领十万大军赶往边疆。

      原以为这又是一场痛打落水狗的战役,谁知朝廷突然收到消息,哗然一片,原来大周北方的夏国突然袭击最北面的宣城,守将李斌在抵抗短短几个时辰之后就带着家眷弃城而逃,大夏军队长驱直入,屠城三日,令人发指。

      就在朝廷四面楚歌,无将可用之际,年仅15岁的诚亲王爷周执一如他父亲当年般在朝堂上主动请缨率军出征。虎父当真无犬子,一年后,诚亲王大败夏军,擒杀夏国大将耶丰裕,一战成名,但自己也身负重伤。

      元帝欣慰的点点头,“你长大了,周家有此男儿,朕心甚慰。不管用什么药,一定要治好诚亲王,不能有任何后遗症。”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太医说的。
      太医应诺,抬头看了一眼诚亲王欲言又止。

      周执看了自己的贴身太监一眼,庆丰马上心领神会让伺候的人退下,自己最后把房门关好。庆丰是元帝赐下的,他师父是元帝身边的心腹太监汪海。

      时逢先诚亲王逝世,元帝怕周执年幼,他又政务繁忙照顾不及,就让他去伺候当时只有4岁的周执。

      庆丰原还以为是元帝对他颇有不满所以去照顾一个小孩,还是得了师父汪海的提点才知此举正是因为元帝看重信任他,也不禁唏嘘诚亲王命好,虽父母逝世,但能得皇上全心爱护,之后更是欢欢喜喜去了诚亲王府,用心伺候周执。

      “皇伯父,我想去江南静养一段时间…”周执话音刚落,元帝神色一凛“你现在不宜搬动,
      朕不放心,此事不要再提了。”摆摆手,一副不愿再多说的样子。

      周执原先也知道想要说服元帝没那么容易。

      想了想苦笑道“在京里又怎么能静养呢”语气有点怅惘。元帝闻言面部也是微凝,他也知道自己的几个儿子现在年纪渐大,也各自有了心思。老大和太子最近着实闹得有点过了,他自己都很心烦,更不用说阿执了。但一想到要长途跋涉还是不同意“那要不我传旨不准任何人打扰你养病?”一副商量的口气。

      周执不禁苦笑连连,圣旨能抵挡住那些闲杂人等,但又怎么真的挡得住自己那几个堂兄弟,只要在京里就不可能真的置身事外,或者说从来便不可能置身事外,只是他需要时间来积蓄保护皇伯父和自己的力量。

      想到这里他双手抓着元帝的手臂,“您就让我去吧,”语气中带点撒娇,带点讨好。

      “您不是一直想让我成亲嘛,自古江南出美女,说不定就给您讨个侄媳妇回来了。”这时连他自己也想不到一句玩笑话最后竟一语成鉴。

      元帝闻言哈哈大笑,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长得亦有五分相像的少年,看他如同小时候那样对自己撒娇,这位帝王的心底也有一丝柔软。

      笑嗔道“胡闹,婚姻大事岂可儿戏”顿了顿道“既然你执意要去朕也不拦你了,但是身边要多带点人。对了,把小张太医也带上。”小张太医是刚才那位老太医的孙子,小小年纪已经尽得老人真传,医术十分了得。

      元帝说着,就如同普通家庭里长辈对子侄那般叮嘱。

      说着元帝站起身子,喊了一声“汪海”。房门打开,呼啦啦进来七八个太监躬身站在两边,元帝看了庆丰一眼道:“好好照顾诚亲王,如有什么问题朕拿你是问。”

      庆丰跪下磕头道:“奴才遵旨。”

      吩咐了一句好生休养元帝迈着大步往外走去。大家忙跪下喊着“恭送皇上”。

      房间里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周执躺在床头轻轻的吁出了一口气。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此时的江南正逢春去夏来,百花盛开。

      淞江府衙后院的花园里,一个穿着湖色丝绸短衫的小男孩和一个还未留头的小丫鬟正在嬉戏。咯咯咯的笑声弥漫在整个花园里,不远处的亭子里一个穿着素白裙装的少女正坐着安静的看书。

      笑声传来,她微微抬头,真真是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年纪不过十二三、但已可以看出日后的倾城之貌。

      看着弟弟向日葵般的笑脸,安桃华嘴角微翘。

      此时,一个小丫鬟走过来,道:“大小姐,万大志家的已经到了。”

      桃华想起今天下午要安排府里制备夏衫的事情,起身对身边的丫鬟道:“画扇,你留下照看念儿。”一个穿着青色衣裳的丫鬟躬身应是。

      她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来到了晨曦院,一走进厅里,就看到钱嬷嬷陪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正闲聊着。两人看见安桃华进屋,那妇人跪地行礼道:“奴婢给大小姐请安了。”

      桃华上前疾走两步,拉起妇人道“妈妈快快起来。你刚做完月子,我就把你招来,说来还是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说着就要拉着她坐下。这年轻妇人原是明珠母亲身边的陪嫁大丫鬟,后来嫁给了锦春堂的大管事万大志。在府里一向很有体面,就是府里的少爷小姐看到了也要招呼一声妈妈。

      万大志家的惶恐道:“大小姐这么说可真是折杀奴婢了。”说着就让边上的小丫鬟将带来的布料和花样子放到雕刻着凹凸花纹的黄花梨霸王枨方桌上。

      桌上放了七八种布料,颜色大都是白色或者青色。
      安桃华和钱嬷嬷还有万大志家的商定了做衣裳的布料以及花样,府里的老爷和少爷各做8套,而她自己只要了6套。

      金嬷嬷见状委婉道:“大小姐,妇德工容,虽说现在您在守孝,但是也不能丢了体面。以奴婢看您还是按旧例做8套吧。”

      安桃华的生母于两年前难产生下府里的二少爷后,身子有亏一直未曾痊愈。但想着长子还未成亲,女儿从小爱若珠宝,连亲都定没,幼子尚在襁褓,她如何能安心离去。强撑着一口气,但最终这身体如强弩之末,缠绵病榻半年之后离世了。

      安桃华摆了摆手,道:“嬷嬷不必多言,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屋里的氛围有瞬间的凝滞,金嬷嬷内心既觉得酸涩又充满了欣慰。她是安桃华生母的陪嫁嬷嬷,老爷和夫人鹣鲽情深,府里也不像别人家后院那样乱七八糟,没有别的姨娘庶子女。在二少年出生之前膝下只有一双儿女,宠爱有加。

      大少爷作为嫡长子以后要支应门楣,5岁起就跟着老爷在外院读书。唯一的女儿从小美丽动人,被全家人捧在手心爱若珠宝,这样一个从小金尊玉贵的人儿因为母亲的离世,作为府里唯一的女眷,不得不掌管中馈,那个躲在父母怀里天真娇憨的姑娘最终一步步长大了。

      “万大志家的,你就按照我们刚才说的去做吧。你家有事,我就不留你在府里用饭了。”桃华道:“绿珠,你吩咐厨房做一桌席面让万大志家的带回去。”既然不能留饭,赏一桌席面,这是给万大志家的体面。

      “谢大小姐恩典”万大志家的语带哽咽,眼眶微微泛红,磕头谢了恩就告退了。

      春光灿烂,屋里的窗子都开着,阳光洒在窗沿上,丝丝春风拂面而过,温暖舒适,风中还夹杂着屡屡花香,这样一个温暖平静的午后,仿佛能带走一切纷繁和苦恼。

      安桃华走到临床的铺着一张虎皮的卧榻前,她轻轻坐了下来,身子靠在虎皮上。手温柔的摩挲着柔软的皮毛,柔软的触感好像母亲温暖的手。

      “母亲,您看到了吗?夭夭现在可能干了,钱嬷嬷都夸我了呢!”她嘴巴小声呢喃着,一串晶莹的泪珠划过眼角无声渗入虎皮。

      外面响起一阵短促有力的脚步声“噔噔噔”,除了念哥儿没有别人。

      “姐姐,姐姐”念哥儿像一阵风一样飞扑向她怀里,“小鸡、小鸡”。

      她温柔的看着弟弟,用手绢擦拭着念哥儿的脸颊。“好可爱的小鸡,这是谁给你的呀?”

      听罢念哥儿的脸上马上出现了灿烂的笑脸,好像姐姐是在夸他,那张笑脸把安桃华的心都要看融化了。

      “的的,的的抓”桃华知道念哥儿说的是哥哥,但念哥儿现在才2岁,吐字不是很清楚。稚言稚语在她听来听着也别有一番意思,她爱怜的默默念哥儿的头。

      外面传来小丫头的请安声,安桃华知道是哥哥回来了,当听到“表少爷”三个字时,顿时心中一悸,正想迈开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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