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魂时代》且醉风华

2、秘密

　　简蓝收了电话，转身走出拐角四周望了一圈，却没看见许念深的影子，正好面前走过个熟人，她拉住对方就问：“看见许总了吗？”

　　对方往室外指了一下：“好像刚和美女出去了。”

　　简蓝顺着他指的方向往外头看了一眼，冲对方道了个谢后，也举步跟着往外走，心里还不忘吐槽许念深这个假模假式的登徒浪子，前一秒还在她面前拿腔拿调的，后一秒已经跟别的美女去钻小花园了。

　　四月的气温虽然已经升起来了，但早晚温差还是有些大，不穿外套站在室外都觉得有些凉，所以泳池边并没有多少人。

　　简蓝扫了一眼后确定许念深不在这里，估计是真的钻到花园里头去了。

　　好在别墅的花园比起那些公家的也不算大，她顺着石子路刚走过去，就忽然发现有点斑斓的反光从树丛前一闪而过。

　　她是度数不算太高的近视眼，这会儿穷尽目力望过去，倒也能辨出来那边有人影。她想了想，从包里把手机拿了出来，然后又脱下高跟鞋，和手包一并拎在另一只手里，若无其事又小心翼翼地往那边靠去。

　　她越往那个方向走，那个随着角度变化而不时折射过来的反光就越明显。

　　走近了，简蓝发觉那个反光是从对方袖口上反射出来的——是金属袖扣。

　　她立刻想起了许念深今晚的那身打扮，于是加快了步伐，猫着腰溜着边儿摸了过去。

　　一个女人透着无限柔情的低喃随着夜风从树丛间飘来：“你……你每次都、都这样，就……就仗着我爱你，啊！别碰那里！”

　　简蓝猝不及防地被她这九拐十八弯的一嗓子激地虎躯一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这女人的声音很耳熟啊……她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随即又传来了些男人闷声发情的动静，那接吻的声音分分钟听得人面红耳赤。

　　虽然没听见男人说话，他偶尔发出来的音调也很沉闷，听不太真切音色，但简蓝觉得这个颇有磁性的感觉好像也确实挺像许念深那个家伙的。

　　特么谁知道呢？她又没听过他发情的时候是什么音色！

　　简蓝感觉自己现在有点儿进退不得，她倾向于相信里面的人就是许念深，要是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浪费了好机会？但如果真冒出来打扰人家的好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许念深怎么办？

　　但或许是老天也看不下去她这犹犹豫豫的样子了，就在她暗自犹豫的时候，一声不够响亮但却足够清晰的“皇上，接电话啦！”果断利落地打破了这宁静的假象。

　　她一惊，下意识正准备挂掉，却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粉饰太平的办法。

　　于是她赶紧背过身往回走了几步，接起电话，做出了一副有些微醺的调调，还不等那头的人说话就已经先开了口：“怎么了？我喝了点儿酒，晕乎乎地不知道走哪儿来了，你要不来接我呗？”

　　电话里的人沉默了片刻，说道：“既然你喝多了，那让助理来接你回家休息吧，明天我们再谈。”

　　本来是随便说句台词过个桥的简蓝这会儿倒是真有些莫名了，不自觉又恢复了清醒的腔调：“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对方的态度很平淡，又透着几分不耐，“是你贵人多忘事，我上周就约过你见面谈谈我们之间的事了。”

　　简蓝听着就皱眉了：“男人之家说话别阴阳怪气的，有什么就直说。”

　　“直说？”对方轻笑了一声，“好啊，那我就说了——蓝总，我和别的女人上床了，咱们分了吧。”

　　“……”简蓝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喝醉了，脑子有点儿懵，顿了半晌才干巴巴问了句，“你出轨了？”

　　对方笑了：“咱们在轨上过吗？谈了四个月恋爱，你连嘴巴都不肯让我碰一下。简蓝，蓝总，您要这么纯情，还要男人做什么呢？你有工作就够了。行了，电话里不说分手的事，我对你还是有起码的尊重的，明天下午一点天伦广场见，希望你这次不要再爽约。”

　　简蓝还没从这劈头盖脸的单方分手宣言里回过神，就乍然听见了他最后一句话，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这场对话里目前一直处于弱势。

　　于是她当即若无其事地扬高声音回了一句：“行啊，明天下午一点天伦广场嘛，我一定来——赵经理。”

　　话音一落，她就先利落地挂了电话。

　　“这年头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还有理了，要是我真让你得逞了现在不得恶心死？”她对着已经黑了屏的手机没好气地骂了一句，正准备离开，忽然听见身后树丛里传来些动静。

　　她猛然想起了接电话之前发生的事，脚下倏地一顿，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一截隐约现出来的白色鞋尖。

　　几乎是瞬间，她就确定站在那里的男人不是许念深。

　　那就尴尬了。简蓝这么一想，只觉此地不宜久留，连鞋子都没顾着穿回脚就飞快地走了。

　　今晚也没别的事要做了，本来打算给江白月要的内页，她想，也要看看情况再说，免得为他人做嫁衣。

　　也是奇了怪了。公司的事，艺人的事，恋爱的事，好像约好了似的在这个晚上齐齐让她不痛快。

　　简蓝心里很烦，突然非常不想继续留在这里虚与委蛇地应酬，她决定早点回家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再说。

　　她勉强挂着还没有崩塌的微笑，一路边和熟人打招呼告辞，边往大门口走。

　　恰好看见许念深正站在她前面和别人说话——果然是个美女。

　　她倏地顿住了脚步。

　　——“你这个艺人总监这么混下去，我看也差不多要被发配去做厕所长了。”

　　——“白月好像要主动去卓悦那边……估计八九不离十了。”

　　耳边回音清晰。简蓝眼睛一眯，快步走上去从他身旁擦过，顺带十分不客气地用力撞了下他的手臂。

　　然后头也不回地踩着高跟鞋走了。

　　***

　　第二天早上，简蓝是被门铃声给吵醒的。

　　她揉了揉头发，睡眼朦胧地下床套了件衣服，然后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脖子，用最短的时间让自己清醒过来，走到门边往猫眼里看了一眼。

　　她调整好表情，打开了门，微微一笑：“老总，这么早？”

　　“还早呢？都十点过了，你不到公司来，手机又关机，我只好上门来找你。”梦想娱乐的老总段某人脸上表情不怎么好看，但语气却显得很耐心，“我是特意来跟你解释的，白月她也就是因为恋爱的事情和你有点矛盾，找我倾诉过两次。”

　　简蓝关上门，跟在他后头来到客厅，倒了杯水递给对方，然后自己拿了盒牛奶插上吸管，走到懒人沙发旁一屁股盘腿坐了上去，一副懒洋洋走着神的样子。

　　老总见她不表态，又补了句：“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我们公司还有哪个做经纪人是比你更优秀的？真没有。”

　　简蓝咬着吸管扯了个轻笑出来：“她那是正当恋爱吗？说她两句还委屈了？就为了个女主角，居然跑去勾搭《苍云》的制片人，我看她真是想上位想疯了！与其让她哪天被人家老婆抓了奸才知道痛，不如我帮她一把，让她尝尝被同期演员踩在脚下只能做底番内页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老总等她发泄完，才又继续和颜悦色地说道：“你这个人就是嘴硬心软，说是收拾她坐冷板凳，可《Mars》的特刊内页也不是谁都能上的啊，你还不是为了她好。”

　　“我没那么伟大，我就是舍不得自己的心血而已。”简蓝说，“我要是早知道她是这种货色，当初根本不会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实话跟你说，当初默许她给前男友泼脏水我就够受良心谴责的了。她要走可以，愿意找谁助纣为虐就去找谁，不过我手上还有个电影本子给她拍，之后她随时可以走。”

　　老总愣了愣：“你又给她新谈了本子？”

　　简蓝凉笑不语，兀自低头喝牛奶。

　　“你是说那部大尺度的电影？”老总震惊了，“你之前不是说不符合她的公众形象和现在的路线吗……”

　　“我现在觉得她可以本色出演了呗。”简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我看她应该没什么障碍。您和卓悦签约的时候记得把那部电影的档期留出来，这样我们公司不就两头都不耽误么？至于之后怎么修补她的形象和打造以后路线的问题，那是她新东家操心的事，您啊，赚够了钱不就行了？”

　　老总听着有理，眼睛里也放出光来：“其实我当时也觉得那部电影不错，不过就你太护着手底下的人，行，就听你的——不过，白月和卓悦那边会不会起疑心？”

　　“放心，”简蓝咬着吸管，一笑，“我有备用本子做烟雾弹。”

　　老总了然地冲她比了个大拇指：“要不中午我把白月喊出来，我们先吃顿饭？”

　　“不了，”简蓝吸完最后一口牛奶，把包装盒捏做一团丢进了垃圾桶，“下午男朋友约了我谈分手，我要准备一下。”

　　老总：“……”

　　这尼玛也能说得这么淡定？！

　　***

　　中午12:50分，简蓝开着车进入了天伦广场的地下停车场。

　　下车之前她还在后视镜里检查了一下今天自己的妆容发型——她一直觉得自己这张脸和这个身高就是她塑造气场的原生态障碍，清秀小妞天生透着好说话的柔顺感，所以在这个圈子里混，她一向都选择高跟鞋和明艳的妆容。

　　一句话，气场不够，造型来凑！

　　比如今天这个造型她就觉得很满意。

　　检视好之后，她又练习了一下甩眼刀的眼神，觉得表情管理也OK，这才拿起包，打开门下了车。

　　地下室一贯是个清静到一点动静也能返出回声的地方，这时间点该停的车早就停了，没停的车也还没来，简蓝踩着高跟鞋就这么“蹬蹬蹬”地往电梯间的方向走去。

　　刚拐进消防门，她的手机就忽然响了，于是接起：“喂？”

　　那头说：“是我。你爸下周开画展，我妈刚打电话来让我一起去——你去吗？提前说一声，免得意外撞上了对着你食不下咽。”

　　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继续，简蓝却忽然听到身后有放大了数倍的脚步声猛然靠近，她下意识一回头，忽然一个黑影就压了上来，下一刻一张沾染了不知什么气味的帕子就捂住了她的口鼻。

　　简蓝大惊之下伸手想去抓面前的人，于是手机倏然从掌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重重回声。

　　通话还没有断。

　　简蓝下一个反应就是想去捡电话，但眼前的男人却紧紧制着她的呼吸和行动，用力把她往楼梯间拖。

　　她渐渐觉得脑子里有点迷糊，看不清眼前的东西，越来越乏力，最后身子一软，往地上滑去。

　　男人松了手，任她倒在地上，然后又拿出来一把刀，亮晃晃地，晃得她心头一颤，还没闭上的眼睛里刹那涌上了泪水。

　　“钱……”她撑起最后一丝理智和力气，声如蚊呐地哀求，“给你……”

　　对方听了，却冷酷地笑了，俯身凑到她耳旁说道：“别人只要你的命。”

　　什么？她已经迟钝的思绪还没转过弯来，肚子上忽然就是一阵剧痛。

　　她赫然睁大了眼睛。

　　然而等着她的，只是接着的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

　　简蓝闻着越发浓重的血腥味，渐渐失去了意识。

　　空寂的楼道外，还没挂断通话的手机里传来焦急的声音：“简蓝？你说话！听见没？别装死，你滚哪儿去了说句话！信不信我马上和江白月签约把人给撬了？……简蓝？妈的谁在那边？！……蓝蓝，我马上过来找你，你等……”

　　手机被一只染血的手捡起，终止了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