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90年代走过的老幺》一路同歌者

1、一

　　进入1992年了，老幺终于快到家了，当兵三年，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回家了，不是探亲，而是复员退伍。三个月前，给大姐夫写信，老幺心里还挺得意，因为他干上代理排长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就是存在很大的提干机会。这是老幺入伍的动机，也是家人埋在心里的愿望。但就在一个半月前，为了给排里一个兄弟，他跟连副干了起来，结果可想而知，老幺年底直接作复员处理。这就是他的性格，带着一种江湖习气，带着一副只认真理不认人的怪脾气。
　　在从重庆开往家乡的长途客车上，老幺心情挺复杂，这样不明不白退伍回来，怎么向父母交待，怎么向大姐夫交待。老幺读书成绩一直不好，高中毕业了，大姐、大姐夫又为他操起了心。为了让他能当上兵，大姐夫大晚上的用自行车驼了六筐桔子，到武装部头头那里找门子，虽然大姐夫也在县里工作，但自己本身比较清廉，加上经常贴补家里，所以只能腆着脸送些看起来一大堆，实际上不值几个钱的东西。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人家终于还是点头把老幺的事给办了。大姐夫贴钱贴脸皮，低下高傲的头去求人办事，心里有多难，老幺是知道的，大姐夫从来没有求过人，这次是例外。
　　老幺怕大姐夫，因为大姐夫脾气火爆、直来直去，对他像管自己孩子一样严格。高二时，班上一个官家子弟惹了他，不知因为什么事骂他农村人不讲究，老幺二话不说把他干了一顿，结果这小子到班主任那里告了状。老师通知老父亲，老父亲直接叫大姐夫去处理。结果二话不说，把老幺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还拉着他到学校给别人赔不是，老幺没有争辩，也低着头赔了不是，但当天晚上又把那人揍了一顿，再不敢告状了。
　　老幺最服大姐夫，自从跟大姐结婚后，大姐夫就担起了整个家的重担。老幺家兄妹七个，老母亲生了十年病，上上下下的事都归了他，老大找对象、老三上大学、四姐找工作，都是大姐夫在忙碌。过年了，总把老幺接到自个家里，又是新衣服，又是好吃好喝的，就是为了给老父亲、老母亲减轻点负担。客观上讲，老幺和大姐夫之间，是一种长兄为父的感情。
　　老幺到家的时候，尽管半夜了，大姐和大姐夫还是兴高采烈地从被窝里起来，忙前忙后，外甥也很高兴地起来了，围着他转。在外甥心里，老幺是那么出色。在部队里练就了一身本领，单手能开砖，单腿能踢断桩，在小孩子眼里，这简直就是偶像中的偶像。也不知道是宵夜还是早餐，但大姐、大姐夫做得十分丰盛，虽然屋外还下着雪，但老幺心里是暖的，离家三年了，对家的感觉有了新的体验。
　　大姐夫坐到桌边，和老幺聊起来，从新兵到下连队，到最后退伍，老幺讲了很多，大姐夫很专注地听着。老幺把最后退伍的原因讲到没钱送礼上，大姐夫也只能叹口气，摇摇头，这个社会哪有不黑的乌鸦。大姐附和着，老幺总算松了口气，这事总算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