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第十六片羽 ...
-
孔雀往前望去,连绵起伏的雪山上几棵青松依旧傲然挺立,仿佛一个个保卫边疆的战士.她脚下也是深厚的积雪,踩上去只听一阵“咯吱”声,弄的人心痒痒的。也怪不得泗水拼命往她身上盖袍子了,没想到城里是鸟语花香,而城外却是一派萧索荒芜的雪原。
好久没看见雪了,于是孔雀放弃了一贯出门要坐的轿子,而执意选择步行.看着那些胡马的铁蹄踏着雪地,溅出朵朵飞翔的雪花,她那颗总是处于极度紧张中的心轻松下来,她知道,过不久自己就可以同这雪花一样自由了,她可以放肆的咧开嘴大笑,可以哭的眼泪鼻涕沾满脸,可以不梳头不洗脸就吃早饭,可以赤着脚在花园中奔跑,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她天生就不属于一个可以享受幸福的人,太幸福反而让她感到恐慌,她怕这一切都只是梦境,怕太快失去,怕幸福过后的痛苦.孔雀做事谨慎,前后顾虑,也就促使她不相信任何人,任何事,不仅假惺惺的人靠近她会被灼伤,连真心诚意的人都是一样,她原本的做事风格甚至生成为病态的疑心.
——应该说,她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压抑里。
孔雀的世界是哀伤的烟灰色,这里曾经也是七彩的,只是当她失去了母亲,又不得不承受父亲的冷漠的时候,她选择了封闭自己,显然在那个时候她依然是没有放弃的,依然是顽强的,她还有一线希冀,就是那个明白自己心意的人,很快,她找到了,但却只留一个可悲的结局,从孔雀重重的摔倒在舞台上时,从鲜血与泪水一起汩汩流出的时候,她满心怨恨,为什么这个世界要如此对她,为什么?
孔雀默默看着前方马背上的那个挺拔的背影,雪花落在他奇异而瑰丽的红发上,竟恍惚的有种错愕的美,她第一次对他撒谎了,但以后她会对他说更多的谎言,她不明白这是在报复,还是她真的并不爱他。月夜下那双蜜色的眸子仿佛犹在眼前,虽然不复以前黑眸的稳重,她却清晰的感到这绝对是他,只是他忘却了过去的种种,但她还记得,并从这一刻开始,学会忘记,学会背弃,学会诡计。
正当她看着他出神的时候,他突然觉察到什么,猛地转过身来,视线锐利的直逼向她,孔雀碰到那目光,抖了抖,不自在的咳嗽一声,撇过头去,用眼角的余光窥视他,他绝对在笑,她感到气急败坏的,脸不自主的升温。
他下了马,径直走向她,当两人再次贴近的时候,却只听见他的衣袍在空气中甩的猎猎作响,他凝视着她很久很久,久到她终于把脸转过来,他看到的又是一幅冷漠的面孔,不禁皱着眉头道:“如果那三年你只有这张臭脸,我可不会轻易的放你走的,冰山。”他昂起下巴,用一种高傲的神情俯视她,这是在警告她么?想着他又捏住孔雀的下巴,目光游移在她泛着密桃般光泽的唇上,孔雀这次却出奇的平静,双眸中是与他之前一模一样的无所谓的神情,他轻笑一声:“我走了,公主,要乖乖等着我。”这一声响到让全场的人刚好都能听见,显然不是讲给她听的,她也回之一笑:“是,殿下。”他便头也不回的上了马,向前行去。
孔雀叹了一口气,往回走着,没走多远,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叫声:“冰山!”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有些激动,却下意识的迅速回过头;“恩?”她看见马背上气喘吁吁的他,她与他的目光胶在一起,无数的雪粒子飘扬的洒下来,一片寂静,谁也没有说话,她知道,这是一种默契。他注视着她,想要从那纯黑的仿佛一个无底洞般的眸子里看出点什么来,却只是徒劳,他眯起眼睛,又掉转头上路。
她笑笑,就在刚才,她明白了这个男人对自己开始有了兴趣,却还未到迷恋这种程度,只是发现她与平常飞扬跋扈的公主有很大不同,好齐心作祟罢了。
两人背道而驰,就像理科里的两条平行线,仿佛永远没有交集。
——是真的没有交集吗?
孔雀正想着如何消磨这些无聊的日子,却听泗水来报,说是雪后请她去抚雪斋一躺,她有些奇怪,这时候请她去到底是何用意?但也没有拒绝,梳洗打扮一番就急急出门了。
抚雪斋可以说比想象中的要简陋很多,而且如果与冬贞夫人的贞娴宫立在一起,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但这儿的风景却让孔雀十分喜欢,到处都是雪白的植株,空气里没有馥郁的甜味,只有淡淡的清香,却是泌人心脾,不知为什么,这却让她想到了九蕊莲,脑子里一闪过这种想法就被孔雀甩去了,怎么可能呢?不是已经在冬贞夫人那看到了不同颜色的吗,那应该就是她种的了。
她初听到慕容芙雪这个名字的时候,先是仅仅觉得温婉娴熟,而之后却感到一种扑面而来的霸气,她能想象的出来这个名字的主人拥有怎样的一双冷艳孤傲的双瞳,一种举世无双的威严气质,可第一次见到雪后时,却与她想象的大相径庭.这个身为皇后的人眸子里只有担忧与满满的温柔,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无不显示出一种温顺,就好像被驯服的野马似的,而不是掌管后宫十年的叱咤风云.孔雀不免有些失望,毕竟在以前她有一个不管何时做事都雷厉风行的母亲,也正因为如此,她不喜欢小家碧玉般的女子,更是从不拖沓行事.
与雪后慢慢亲近之后,她才渐渐发现,这个女人只是深藏不露,而并非是天真无知.从她明锐的察觉到气氛的变化而高明的缓解的时候,她知道这个人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可雪后之所以要这样隐藏的道理也并不是没有的,后宫中的女人一旦精明的异常时,君王通常不会心存赞赏,而是有隐约的担忧之情,因为男人是不准任何女人把他比下去的,何况他是君王,而那个女人正是他的妃子,所以聪明的女人往往不在丈夫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聪明才智,这不是胆怯,在这个重男轻女的社会中,这是好好存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一旁的使女嘱咐孔雀先坐在石凳上等着,雪后一会儿就到,现在正梳洗着.
孔雀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无聊的欣赏上面的花纹,简单勾勒出的几笔透着迷离的清爽,这是一个青花瓷杯,她正饶有趣味的看着出神呢,突然而来的房门“吱呀”声让孔雀一激灵,忙向前望去。
雪后不紧不慢地踏出了门槛,走到她面前,唇微微上扬出一个渺小的弧度,孔雀却感到一种冷漠,她迎向她的目光,诧异的发现雪后的眸子里竟充斥着疏远与威严,她从来没这样看过她,这种眼神,甚至接近残忍,任谁都会不寒而栗。
“那么,母后找我何事?”孔雀再也受不了这样陌生的对视,目光一偏,先开了口。雪后绕着石着兜转了几圈,突然坐了下来,如一道闪电般锐利的目光直射向孔雀,并且长久的看着。孔雀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见雪后的嘴动了动:“本宫不想再绕弯子了,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孔雀的心一抖,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雪后望着她,一字一顿道:“你不是郁儿。”
孔雀眼前的事物旋转起来,像是翻了个个,她的嘴唇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手上的青花瓷杯“啪啦”一声摔碎在地上,她早就认出来了?那为什么还要对自己那么好,为什么还要处处袒护她呢?不行,如果现在就紧张,那不就等于招供了吗?孔雀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什么?你在说什么?我就是上官郁啊,母后,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孔雀镇定下来,疑惑而带着点担忧的望着雪后问道。
雪后悲痛的苦笑着:“苏翠,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把九蕊从我身边带走还不够吗?你还要带走我的郁儿吗?”音调在慢慢升高,直到最后甚至变成了一种歇斯底里的尖叫,她疯狂的冲上来,双手抬起她的下巴,查看着她的脖子,孔雀皱眉挣扎着,又见她跑进了屋里,冲撞着拿出了什么,她往雪后手上望去,是上次撞见的九蕊莲,一模一样!对,那雪白的花蕊仿佛还飘扬在孔雀的脑海里,她绝对不会看错。
紧接着她木然的将花瓣从九蕊莲上撕扯下来,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个青花瓷杯,动作太快,以至于里面的茶水都飞溅出来,几滴落在了孔雀手上,烫的她一缩,幸好只是手上,要不然....孔雀疑惑的看着她,竟不明白雪后到底要干什么,仿佛走火入魔的样子让她有些害怕.
只见雪后将花瓣都扯下来之后浸入茶水中,摇晃了一下,面部狰狞扭曲着,凶神恶煞的向孔雀逼来,孔雀本能的后退,谁知石凳经她这么一动倒了下去,她摔躺在地上,一时疼的起不来了.
雪后得意的笑着:“你这个妖孽,妖孽,看我怎么消灭你!”正在这时,泗水听到声响冲了进来,看到这样的场景尖叫一声,冲了过来想要拦住雪后:“娘娘您这是要干吗啊,娘娘,啊....”泗水被一把甩了出去,见自己不能阻止便咬牙起身去找君王。
孔雀似乎还明白了什么,一定是雪后误会了,她不是要害上官郁,她也是受害者,她是不明不白穿越过来的啊,她不知道怎样同雪后讲清:“对,我不是上官郁,我的名字叫孔雀,我不属于这里,我...我没有害上官郁的意思啊。”
雪后还是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她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眼看那茶水就要滴落到孔雀脸上了,孔雀见已经无法挽回,只好死死闭上眼睛。
“啪!”孔雀听到了瓷杯破裂的声音,她慌忙睁眼。
只见君王带着一大群侍卫赶来,他正怒气冲冲的看着雪后,仿佛在质问这个一贯冷静的王后怎么会犯如此的错误,那杯滚烫的茶水正是他给打翻的,龙袍上还留有点点污渍,他看着孔雀,转了个身,叹口气:“将王后关于禁思间。”
雪后立即被两个侍卫架了过去,她哭喊道:“她不是郁儿,她是妖孽,妖孽,一定要铲除她,一定要....”她还未说完,君王就向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们点点头,举起手向王后的后脖颈一掌劈下去,王后顿时昏厥了过去。
泗水扶起了孔雀,她依然错愕的看着雪后离去的方向,开始怀疑之前看到的这段历史是否真实。
——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