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远凝视》玄色浅墨

1、绝对侵占

　　清墨第一次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的时候，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
　　天空蔚蓝，绿树成荫，他站在转角处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与友人笑闹着的玉轩玲从他眼前走过。
　　她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灿烂，姣好的面容上满是无忧无虑。
　　清墨没有叫住她，侧身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缓缓闭上了眼。
　　啊啊啊啊，好想，让那个碍眼的家伙消失啊。
　　他心中莫名地涌上了一股狂躁暴怒的情绪，搅动着他的思绪，令他心神不宁。
　　下一秒，他睁开了眼，又恢复了之前克制而又冷静的模样。
　　当天晚上，他独自一人呆在漆黑的房间里，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目光沉默而压抑。

　　清家和玉家自祖辈便交好，到了他们父母这一代又做了邻居，因此，清墨和玉轩玲两人可谓是青梅竹马，打小关系就亲近。
　　清墨年幼时沉默寡言，并不爱笑，也不理人，漆黑的双眸中大多数时候都弥漫着一股对外界事物漠不关心的气息。
　　其他人都在暗地里说他有抑郁症，语气或是嘲讽，或是怜悯，久而久之的，就自发地远离他了，毕竟谁也不想和一个有病的家伙做朋友。
　　只有玉轩玲把这些闲言碎语当做笑话，她像是个骄傲任性的公主一般，穿着光鲜亮丽的衣裙，毫不顾忌地继续缠在他身边，就像以往一样。
　　不过究其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清墨面对玉轩玲的时候，总是笑着的。这一笑，便将他眼中压抑着的阴郁给打破了。
　　年幼的孩子不辨是非，不知进退，所作所为都是凭借直觉或者那为数不多的经验。
　　清墨从未在玉轩玲的面前表现过他抑郁的一面，只要和她在一起，清墨就算再压抑，也始终带着一缕笑。
　　待到长大，清墨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想法和情绪，连带着，连性格和作风也变了个样。
　　原因很简单，他的父亲告诉他，若是想要和玉轩玲永远的在一起，首先他就要学会将自己变成一个普通人。
　　清墨看着他的父亲，嘴角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恶意的弧度，轻声反问道：“就像你一样吗？”
　　父亲摇了摇头，看着清墨的眼神透露着一股淡淡的悲哀和居高临下的怜悯：“你永远也变不成我这样，清墨。当你第一次对因划破手指而流出的血液感到兴奋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没有救了。”
　　“没救？”清墨重复着这个词，看向父亲的目光中也渐渐染上了压抑而又狂躁的情绪，“真是一个绝佳的借口，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别人，说到底你不也一样。”
　　“我和你不一样。”男人的眼神就像看着自家无理取闹的小孩一样，无奈又宠溺。清墨知道，这样的眼神不会是给他的。
　　“我遇到了你的母亲，她让我变成了一个正常人。”父亲的目光闪烁着温光，连冷硬而强势的面庞也柔和了几分。
　　清墨不屑地嗤笑了声。
　　他父母的结合是典型的强取豪夺，那个温柔而又无力的女人被强加于身的爱情困在了牢笼之中，无力反抗，也不能反抗。而他的出生，更是斩断了她所有的念想，让她心甘情愿地留下来，陪着那个人走完最后的路。
　　“我很庆幸我看上的人是你的母亲。”父亲没有理会清墨的目光，他几乎是叹息着，带着痴迷和爱恋，“她是一个温顺的女人，只需用不算太长的时光和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就能让她的彻底的留下来，她的未来完全的属于我。”
　　“但是你不一样，看看你自己吧，你告诉我，如果是你的话，光是这样你就满足了吗？”看着沉默下去的儿子，他的父亲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你不会，你会奢求的更多，你会更加的不择手段，你会更加的疯狂。再看看你选的人，你觉得她会像你母亲一样，逆来顺受吗？”
　　她不会。清墨默默地想着。逆来顺受这个词和她从来都不沾边，她合该是永远光鲜亮丽的，所有的阴霾都与她无关。
　　“比起你，我更心疼那个被你看上的孩子。作为你的父亲，我给你的忠告只有这么多，清墨，我真心希望你能变成一个正常人，但我也清楚的知道，你永远也不会成为我所期望的那样的。”
　　在长久的沉默后，他声音带着轻微的嘶哑，缓缓开口：“这一点，谁知道呢。”清墨舔了舔唇，目光闪烁。
　　清墨的模样俊秀，唇边带着三分笑，书香门第所熏陶出来的气质，让他远远地一眼看去像是个从久远的时光中走出的世家公子，偏偏君子，温润如玉。
　　他身旁接触的人，或者说在正常情况下应该称之为朋友，渐渐多了起来，有时还可以遇见两三个爱慕者，但对待玉轩玲，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特殊。
　　不论是什么样的要求，只要是她开的口，他都会毫不犹疑地答应，这样无条件的顺从甚至超过了玉轩玲的父母。
　　他想要控制她所有的生活，将她从这大千世界中一点点剥离，只余彼此。
　　“我家阿墨真是越来越能干了啊。”玉轩玲趴在他身旁的桌子上，含着棒棒糖口齿不清地感叹，她偷偷地瞥着那个低着头帮她解题的青年，目光从他精致的侧颜划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她一直知道清墨长得好看，但从未这样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事实。都说男人认真工作的时候最为迷人，玉轩玲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她被清墨眉宇间的神色迷惑住了。
　　但她却没看见，清墨眼中划过了一丝笑意，饱含扭曲和执念。
　　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当玉轩玲已经习惯了他了存在的时候，清墨就知道，她逃不掉了。
　　所以，成为恋人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所有人都说着恭喜，目光中带着果然如此的理所当然。
　　他将她滑落的一缕青丝别在耳后，微微低下头，看着她精致美丽的脸庞，专注又深情。
　　他内心一直躁动的情绪似乎在一瞬间得到了舒缓，心中所想的实现让他的压抑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他的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满足，一直向深处蔓延，直至更深的欲念与疯狂。
　　贪婪从未停止。
　　他突然想起父亲对他说过的话。
　　这次，他不再沉默。
　　和我一起犯下最深的罪孽吧，然后永世沉沦。
　　现在还不够，还想，要的更多。
　　他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神态癫狂。
　　清墨开始变得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他似乎又回到很久以前，眼中除了漠然就没有其他了。除了，玉轩玲。
　　这个名字就像是一个简短的咒，将他从混沌而杂乱的思绪中拉扯出来，给予短暂的清醒。
　　“阿墨，今天我和朋友约着去逛街，就不跟你一起走了，你先回去吧，么么哒！”
　　清墨微微颔首，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去吧，玩得开心。”他的目光在她纤细的脖颈上停留了片刻，最终缓缓移开。
　　他想，他是不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委屈。
　　明明他的世界就只剩玉轩玲一个人了，为什么那个姑娘还不能只属于他呢。
　　巨大的危机感瞬间吞没了他，溃散了他狂妄而自负的内心，让他变得敏感多疑。他开始自我怀疑，怀疑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够好？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我是不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他又变得惶恐不安，似乎下一秒玉轩玲就会从他的身旁离开。思维间的躁动放大了这种卑微的情绪，他至甚至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另有隐情。

　　直至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他的手心，清墨这才从令人崩溃疯狂的思绪中挣脱而出，他无意识地握了握手，似乎想要抓住那一束阳光，却徒劳地发现一切都是虚妄。
　　他一夜未眠，但思绪却万分清醒，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刚刚产生了幻觉，一切都是自我的妄想。
　　他起身，平静地从书房中拿出了书籍，缓慢而仔细的阅读，最后，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唇边半数讥诮，半数怜悯。
　　他如今很清楚自己的精神状态，但他也不想放手。
　　欲念滋生了黑暗。
　　他缓缓抬手，亲吻着中指上的那枚银戒。
　　You belong to me.
　　你属于我。

作者有话说

　　名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