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云翩跹皎珠乱》Dagur山色

120、第四十章 绿岛来客2

　　波尔米和波尔豆在反魂落的日子还算惬意，这里环境幽静、风景怡人，他们白天在村落里四处游走，以期能发现一些或许能救哚哚的什么征兆，晚上就早早睡去了。
　　如是过了好些天，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事情，直到有天晚上，他们睡得正香，同时被一个噩梦惊醒。
　　两个人睁开眼睛，相互看了下对方的脸色，正要就刚刚各自的噩梦说点什么，忽然听到忽近忽远地发出一声声奇怪的叫声，于是不约而同地跳下床来，半掩着身子往那声音发出的地方轻轻移去。
　　待他们走近，找到声音的源头，如他们所料，正是那老丈——他一个人弯腰蹲在一个土坡的半腰，土坡前边是一条有点湍急的河，他此时正对着那河呼唤着的，好像是一个名字。
　　“哈依、哈依……”他喊道。
　　波尔米和波尔豆凑近去，问，“老丈，您这是在做什么呢？”
　　“快，快喊哈依。”他含混不清地喊了一句，然后接着自顾喊道，“哈依、哈依……”
　　波尔米和波尔豆虽然不明白这么做的意思，但还是跟着喊了几声，“哈依、哈依。”在喊完的那一刻，突然觉得嗓子里像是塞进了什么东西，卡的难受，但是老丈交待他们说，“不能停下来。”他们只好跟着老丈继续哈依、哈依地喊道。
　　过了半天，他们已经被憋得透不过气了，老丈才领着他们走到一个马车一样的物件前，让他们趴在车上那个像是个箱子一样的东西上，对着一个小小的口，然后在他们背上拍了几下，卡在喉咙里的东西“咔咔咔”地就出来了，一下子觉得舒畅多了，等他们全部都清理完毕，老丈也把口中的东西取出，然后拿布蒙上那个小口，他俩才小心翼翼地问，“老丈，刚刚是怎么回事？”
　　“你们刚刚吐出的，是一个人的灵魂。”老丈平静地说。
　　他俩感到一阵心悸，转过头，又咔咔咔地吐了起来。老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待他们吐得差不多了，便直起身来，管自拉着马车往回走。
　　“哎、哎，老丈，你不能走，你还没告诉我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哦，所谓反魂落，就是如果有人死了，短时间内，他们的魂魄暂时还没有走远，只是四散在很多个角落，如果能在一定的时辰内把他们全部召集回来，重新聚在一起，那人就能重新活过来，如若不然，也便就彻底没有办法了。”
　　“所以，哈依是一个人的名字，谁叫着他的名字，他灵魂的一部分就暂时附着在谁的身上，等着那人把他带到该带去的地方？”
　　“你们猜的很对。”
　　“那么，我们刚刚叫的哈依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会死掉？还能重新活过来吗？”
　　“哈依很久很久之前就来到反魂落了，他离开已经很久了。”
　　“那为什么……？”波尔豆感到一阵惊悚。
　　“多少年来，我一直在收集他的灵魂，直到昨天晚上，因为有你们俩的帮助，才得以收集完整。哦，你们别误会，之前我一个人的时候，总是装不下那么多，所以有些就散开了，这么久以来我也没能找到帮手，幸好你们来了，三个人，刚刚好。”
　　“所以，这么久以来，您独自一个人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寻找哈依的灵魂？他和您关系不一般吧？”波尔米也忍不住了。
　　老丈点点头，过了很久，才用低沉的声音道：“他是我的儿子。”
　　一个久远的画面在他眼前浮现——那个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电闪雷鸣，闪电打在树上，“咔擦”一声，横卧在岸边几千年的老树就从中间截断了。哈依在前边跑着，老丈在身后一边跌跌撞撞地追，一边喊着，“哈依、哈依，我的孩子，你快回来……”
　　可是，哈依就像没听到一般，只顾向前冲去。
　　就在前一天晚上，他洗澡的时候，突然在自己身上发现了鱼鳞一样的斑点，一开始还只是一小片，可没过多大一会儿，那片东西就以他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很快就布满全身，他拼命地又是抓、又是抠、又是拍打的，那些东西却在布满他全身之后便没有了动静，好像那一切都是他与生俱来的。
　　后来，看实在拿它们没有办法，只好在一阵忐忑中睡着了，以期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它们能自觉离开，可没成想，它们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变本加厉，又痒又痛，痛的钻心，痒的也钻心，像是要把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以最难过的感觉翻弄一遍才肯安心。
　　他把自己身上的肉都抠烂了，鲜血淋漓，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了，才想冲入大海，想试试看海水能不能稍以消解那钻心的痒和痛，没想到，雨大路滑，他摔到在了岸边的一块尖头石头上，再也没有回来……
　　那时候，他们还住在离这聚窟洲不算很远的一座小岛上，那只是一座普通的小岛，他们也只是普通的凡人，关于聚窟洲的传说，还是因为他们一家在一个很偶然的情况下，救起了一个在海上游玩时被海浪打翻了船的来客才得知的——在那之前，他们几乎是和外界不通消息的。
　　老丈历尽千辛万苦，裹着哈依已经僵硬的身体来到了聚窟洲，采来很多很多的反魂草、搬来很多的反魂树，也没能救活他儿子，据说是因为他的灵魂已经走得太远。但他不甘心，默默地留在了这个角落，在每一个有月亮的夜晚，都会在河边喊着哈依的名字——那个告诉他说哈依的灵魂走得太远的人也跟他说，只要他能坚持喊上五千个夜晚，他的灵魂自然会听到召唤，重新回到他身边。
　　哈依的母亲，也就是老丈的夫人，却完全对那个人的话不抱任何希望，且由于过度思念儿子，从此后郁郁寡欢，没过多久就卧床不起，拒绝治疗，即便是守着这么一座随时都能叫人起死回生的仙岛，无奈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一切也便就没有了希望。
　　从此以后，老丈便一个人守着这个传说中无比神秘的反魂落，期间，也有多少寻求重生的人来来往往，而事实上，能够来到这里的，一般都不会是凡人，而且他们重新活下去的动力本来就是要跟亲人在一起，好了之后当然也没有必要逗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可他不同，他儿子的魂魄还要在这里寻找，再怎么睹物思人徒增伤悲，也不忍离开。
　　“老丈，恭喜你，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那你们应该很快就可以见面了。”
　　“是的，只是，在我们重新见面之间，还缺少一样东西。”
　　“哦？那是什么？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吗？”
　　“他回来了，可是他的灵魂还无处安放，需要借用你们的身体，不知道二位，哪位比较愿意无私奉献？”老丈笑得露出了几乎整口牙齿，眼里含着阴森的光。
　　波尔米和波尔豆不禁打了个寒颤。
　　“老丈，我们兄弟俩向来是口不离齿，齿不离口，我怕您要在我们身上打主意的话，他已经合在一起的灵魂会再次散开，而且再也没有机会找回了，您可得考虑好。”
　　老丈依然笑着，只是那笑容已经由阴森逐渐变得狞狰，他伸出右臂，右手的指甲以他们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增长，当他的指甲划过波尔豆的皮肤的时候，他们两个站在那里一动都不能动，更不用说招架了，波尔豆的皮肤瞬间鲜血淋淋。
　　他俩这次才彻底感到发自内心的惊恐——作为天界虽然暂时谈不上举足轻重、但功力也并不算很弱的神，从没有谁能如此轻而易举将他们伤到，而且他们根本就毫无反击之力。没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老头儿，道行却远远在他们的想象之上，而且不知道上多少倍。
　　老丈看到他俩眼中露出的惊惧之色，只是淡然地笑了笑，然后用手在那些鲜血淋漓的伤口上轻轻摸了一下，顿时所有的血和溃烂都不见了，波尔豆的手臂完好如初，就像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他俩见此，顿时明白这个老丈的深不可测，内心彻底凉了，正因为不可测，所以尤为可怖。
　　“你到底是谁？”波尔米心里害怕，还是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哈哈哈哈，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只是很早就生活在这里的一个普通人，又恰巧懂得一些肤浅的仙术而已。”
　　“肤浅？”波尔豆腹诽道，“你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就两个天神玩弄于股掌之中了，你说你的仙术肤浅，是在讽刺我们吗？”
　　“既然只是普通人，为什么会懂得仙术？”到底还是波尔米，一下子击中了要害。
　　老丈只是笑着捻了捻胡子，“经过刚才的惊吓，恐怕两位也累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放心，我暂时不会借用你们二位的身体，至少今天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