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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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巴上他昏昏沉沉地做了一个梦。
关于他手腕上和脚踝上的纹身。
像很多其它球员一样，古蒂身上有很多纹身。
纹身这东西，往往除却了好看这样的理由以外，或多或少都有着不为人知的意义。
他脚踝上刺着一只展开双翼的雄鹰。
潘帕斯雄鹰。
难说他一个西班牙人，根正苗红的马德里主义者为什么会在脚踝上纹上阿根廷的标志。
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是因为他的偶像：费尔南多·雷东多。
在一个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总会出现那么一两个人。或许距离他很近，又或许距离他极远。
但那个人，往往会直接影响一个孩子的一生，在他对世界的观点尚未完全树立健全，那个被他崇拜的偶像所展现出的，就是他对人生的所有向往。
他想要成为雷东多那样的人。
这样的梦想或许后来开始模糊，各种各样的情感都掺杂在一起。
他想要成为雷东多那样的人，想要成为雷东多那样被皇马球迷追捧爱戴的人，想要成为雷东多那样被皇马永记史册的人。
他效仿他的球风，
他效仿他的发型，
他效仿他的忠诚。
“伯纳乌是我的家，只要我可以做出决定，那么我没有任何理由转会离队。”
变成了：
“宁可在皇马的替补席上枯坐只踢十分钟，也不愿意在皇马以外的球队踢一个赛季。”
只是雷东多并不喜欢他单纯地效仿自己的那些外在。
其实一个球员的球风，就像是他的发型。不是每个人都能驾驭得了的，他自己的球风并不一定是最适合古蒂的。
作为长辈，他希望一个孩子不要错误地对自己盲目崇拜，他应当去追求更好的，更适合他自己的。
而那时古蒂并不明白，他认为雷东多讨厌自己，更看重劳尔。
这对当时的他来说无疑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尤其他不明白，为什么雷东多如此喜欢昆尼希。
如果雷东多是因为他的崇拜而讨厌他的话，那昆尼希呢？
昆尼希也一样崇拜着身为伯纳乌王子的他啊。
劳尔不知道，其实他偷偷去看昆尼希的次数比他多得多。
他时常有着不同的借口，留在拉法布里卡，留在雷东多那里，却不止是为了看雷东多。
金狼常常在看台上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着那个场上身披着和雷东多一样背号的黑发小孩。
他的头发是不是也有些长了呢？
是不是为了模仿雷东多呢？
他…真的很有天赋。
在一群小孩中身材高挑的昆尼希并不是只会横冲直撞，他真的很像雷东多。
很多人会忽略孩子在成长过程中突兀地展现出的那些天赋，或许那只是他们运用自己的想象里，就那么一试，瞎猫碰上死耗子。从此再也不知道该怎样施展出来。
但古蒂并不会漏过，那个他并不喜欢的小孩那时的球风恐怕只能用“优雅”二字来形容。
他脚下的动作细腻的可怕，身体素质极佳，下盘稳健，能攻能守，预判极强，传球也在同龄人中算得上是非常出色。
古蒂坐在看台上久久发不出声音，虽然年纪还小，但是他能够清晰地看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光彩。
他才应该是“雷东多”二世。
太像了，几乎是同出一辙的绿茵场上的华尔兹。
或许这才是雷东多并不喜欢他的真正原因？
古蒂困惑，因为他想他可能永远无法做到这样，防守和预判是他的硬伤。而对昆尼希来说，这都不是问题。
他不知道球赛什么时候结束，不知道那个有着一双漂亮金眸的小孩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旁。
他看着他的目光中含着些许担忧：“何塞哥哥？”
一声轻唤，让古蒂回过神来。
那个脸上尚且带着婴儿肥的孩子满脸的汗水，趴在栏杆上，正费力地想要越过栏杆给他递来一瓶矿泉水：“何塞哥哥怎么了？不会是中暑了吧？”
那双湛蓝的眼眸微敛，古蒂在心中沉沉叹了口气，站起身，手臂越过栏杆，将昆尼希抱了过来。
昆尼希有一段时间很黏他。
或许因为身边常常没有大人陪着。
他是个很自立的小孩，从小就很懂事，不需要大人怎么陪在身边。父母一开始并不放心，但后来事业越发忙碌，就时常将孩子交给朋友或者父母。
雷东多也不是常常都能陪着他，劳尔也不用说。
算来算去，竟然是他在拉法布里卡探望他的次数最多。
他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他希望在昆尼希身上追逐雷东多的影子。
他不禁设想，几年以后，当昆尼希登上伯纳乌的舞台，皇马球迷是不是会如同爱雷东多一样爱他？
再后来，弗洛伦蒂诺·佩雷斯成了皇家马德里的主席。
雷东多不情不愿地被俱乐部送走，送去了AC米兰。
他和其他人都抗争过。
没有人能送走雷东多，他是伯纳乌的王子啊。
但是无济于事。
哪怕弗洛伦蒂诺只是一个房地产商，他也赢得了选票，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皇马主席了。
古蒂知道，昆尼希可是弗洛伦蒂诺的亲外孙。
他的话或许对弗洛伦蒂诺来说有一定分量。
但是有什么用呢？
昆尼希信誓旦旦向他们保证，他一定不会让雷东多离开。
他们不知道昆尼希和弗洛伦蒂诺说了些什么，也或许他根本就什么也没有说。
总之雷东多离开了。
带着不敢置信与皇马的背叛离开。
古蒂知道那是他做错的第一件事。
他不应该因为那件事去责怪昆尼希。
或许昆尼希才是他们之中最不希望雷东多离开皇马的。
那个曾经悄悄和雷东多说他最喜欢何塞哥哥了的小孩，惨白着小脸离开。
但是或许是因为小孩子不记仇，没有过几天，在他到青训营去探望他时，他又和往常一样欢欢喜喜。
昆尼希还是在场上，像雷东多那样奔跑。
只是偶尔，他会显得很调皮，就如同试训的那次一样，在场上无所顾忌地用速度和身体素质横冲直撞。
“何塞哥哥更喜欢看到我像干爹那样踢球吗？”
古蒂垂下眸，伸手揉了揉他的小卷毛，沉默良久，轻声：“嗯。”
再后来雷东多在米兰受伤了。
古蒂惘然地盯着电视屏幕，在青训营出现地次数更多了。
然后，他做了第二件错事。
“费...雷东多这种时候应该会选择用右脚的。”
“不对，你应该用脚后跟传球的。”
“你为什么要铲球？他不会去铲的。”
“传球啊，刚才应该传球才对。”
那是他第二次见到小孩脸上的笑容消失，他站在他面前，身高已经快到他的下巴了。
古蒂几乎不会见到他沉默。
他总是会露出假的不能再假的哭泣或者露出各种各样的笑脸。
但很少沉默。
那双金眸中不知道闪烁着什么样的光彩，直到古蒂想要开口道歉时，那个孩子只扔下一句：“我不是雷东多。”
从此他再也没有能和昆尼希真正聊上一句。
突然之间，小孩对他的态度就变了。
一起改变的还有他的球风。
他在比赛时故意不再尝试去用漂亮的花活过人，改踢前锋，在比赛中只靠着横冲直撞也能凭借绝佳的速度得到不错的成绩。
他不喜欢传球，他开始放铲。
短短几个星期，在球场上的昆尼希似乎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直到古蒂在更衣室，和大罗发生了那次冲突。
古蒂根本就不知道昆尼希究竟从哪里听说了那件事，或许是劳尔说漏了嘴，或许是齐达内告诉他，又或许是罗纳尔多自己说的。
他就那么冲进了一线队的更衣室，强迫罗尼给古蒂道歉，让他们两个重归于好。
从那次以后，昆尼希就像是忘记了他们两个之间的不愉快。
他依旧像是对待劳尔那样对他。
他也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那件事。
而古蒂。
那时他已经释怀，他已经明白那时雷东多的意图。
或许是他太钻牛角尖了，无论阿根廷人说了什么，那位伯纳乌的王子其实只是希望后辈们能够以更适合他们自己、更被皇家马德里需要的方式，成为真正身披白袍的球员。
在雷东多隔空夸奖他之后，古蒂沉默着去纹上了手腕上的那只猫咪纹身。
手腕突起骨节上的猫咪纹身他每天都能看到，他希望用这个纹身来提醒他自己。
昆尼希就是昆尼希。
他身上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突然，世界像是晃动了一下。
古蒂猛地睁开眼睛，胸口被压得发麻。
原来是大巴突然越过了路障。
那团湿漉漉的黑发现在已经干了个差不多，毛绒绒地蹭在他的颈间。
昆尼希趴在他颈间睡得正熟，马德里街头的路灯黯淡的光影透过车窗，悄悄在那张尚显得幼嫩的小脸上投下大小不一的色斑。
感受到身下的垫子似乎动了动，他不满地稍微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磨蹭了两下，似乎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在睡梦中吧唧了两下嘴，又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古蒂也跟着露出笑容。他抬起手，虚掩在自己的锁骨，以免昆尼希脸上的伤处撞到自己的锁骨。
没多久，昆尼希的脸颊就蹭在了他的手掌上，似乎是觉得这地方也不怎么舒服，也有可能是真的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他突然张口咬了古蒂的手掌一下。
古蒂吃痛，正想去拍昆尼希的脑袋叫醒他。
靠过道的肩膀却被突然出现在他身旁的劳尔拍了拍。
皇马的队长，现任的伯纳乌王子，皇家马德里的领袖，抬起手越过他去轻轻戳了戳昆尼希的脸颊：“醒醒，我们到家了。”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