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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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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佐怔了怔,爪子停在了半空中:“你什么意思?”
“是天女大人告诉我的,她从天镜池中预见了一切。“
扎德一个翻滚,四脚朝地,全身紧绷地趴在地上。
雪豹幽蓝的眼睛,如最深邃的冰川,将夏佐凝固在了原地:“帝国的覆灭因你而起!你是厄运之源!“
然而趁着夏佐怔愣的功夫,扎德一甩尾巴,毫无节操地转身就跑。
跑着跑着,他似乎踩到了什么障碍物,差点儿打了个趔趄。
然而他也来不及追究,只追着夜色最沉浓的小树林夺命奔逃,生怕夏佐醒过神来又逮住了他。
寂静无边的夜色,很快将雪豹的踪迹掩埋。
夏佐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踱着步子,走到一个小小的土堆旁。
他用爪子的背面,轻轻地敲了敲这个小土堆。
粗硬的狼毛,碰到了泥土下软绵绵的触感:“止血药和棉布条放在那里的?”
两只卡在洞里,又被雪豹踩实在土里的兔魔,一声不吭,打定了主意装死。
夏佐围着土堆,正转了一圈,又反转了一圈。
若不是还能看到微弱的呼吸起伏,他几乎以为这两只脆皮的炮灰魔被压死了。
他伸出爪子,小心翼翼的不沾到它们的毛皮,将原本的洞口又扩宽了一圈。厚重的皮毛下,丝丝微微的鲜血渗出来,和尘土混到了一起,湿糊了一片。
他的呼吸有些沉重。
虽然在言语上蔑视对手,但饿了好几天,他原本的状态并不算良好,脱出牢笼的时候,又被铁链划出了不少伤口。看似游刃有余,其实他也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真的能够将对方牢牢压制。
可是虚弱,是不能剖露给敌人看的。
即使爪子开裂了,他也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软弱。
击溃敌人的心防,也是一种重要的战术。
挖开了洞口,夏佐又用爪背,碰了碰两只毛球。
虽然竭力抑制,但狩猎者的敏锐,仍让他感觉到了兔魔的颤抖。
他的爪子轻轻地落地,声音也很平静:“再不说话,我就拿你们当止血棉。”
其中一只兔魔,身体抽搐了一下,飞快的将另一只踢出洞口。而他自己,则借着反向的力道,将毛绒绒的身子塞进洞里,叫嚷得声音回荡着:“我去拿药!”
另一只滚在了草叶上,懵逼完之后,发现夏佐的爪子按在了洞口。
可怜兮兮的兔魔,眨着一双血红的大眼睛:“我……我去帮他拿?”
“我的时间是有限的。”夏佐用认真的目光被抛弃的可怜虫,“他还会回来吗?”
兔魔抖成了筛子:“洞……洞里,哪有什么止血药啊!”
不能夏佐有所反应,他又小心地看了夏佐两眼,努力补充道:“深渊的环境太差了,没有那么多的植物,能拿来做成药备用的。我……我们兔魔,受伤以后,都是直接在附近找一些可以止血的草药的!”
“我我我……”惶恐不安的兔魔,紧张得都结巴了,“很常见的!这里到处都是草!肯定有很多的!我能找到!”
夏佐没有说什么,低下头,张开还残留着血迹的嘴巴。
兔魔惊惧到身体僵硬,却发现这只狼只是叼住了他的长耳朵,拎着他一摇一晃地往囚车方向走去。
直到被放下来,兔魔都还没有从那种呆若木鸡的状态中缓过来。
夏佐推了它一爪子,差点儿让它翻了个跟头,它才哆哆嗦嗦的开始找草药。
离驿站的洞口虽近,但夏佐亦步亦趋地跟在兔魔身后,以至于兔魔完全没有逃脱的机会。
一开始,兔魔还以为是监视。
后来,才发现夏佐也开始目的明确的采集着他咬下来的草药,堆放在麻袋一般的破衣服上,拖曳着四处找寻。
帝国的药剂制造,已经是一个十分成熟的行业。守卫国王与贵族的骑士们,内部再怎么乱七八糟,各种武器装备和药物,都是不会缺斤少两的。
他们拥有的广袤的领土,和无穷无尽的富饶资源,国民生活安逸而富足,委实没有必要在这些细枝末节的方面苛刻。
所以,夏佐有时候觉得很荒谬。
战场上的魔族,总是衣不蔽体,破铜烂铁的。然而连最底层的兔魔,都像感觉到不到刀枪剑棒的伤害,眼睛饿了几天几夜一样,通红得仿佛要烧起来,烧尽帝国所有的城池。
就是这样简陋的部队,打败了帝国引以为傲、装备精良的各个骑士团。
帝国人常常还在帐篷里,以讨论战术为由,喝着小酒,畅想着如何将魔族清蒸红烧,而被他们当作盘中餐的低级魔族,已经杀到了家门口。
帝国人锋利的爪子,在这看似美丽的金钱乡里,早就剪得一干二净了。
剪完了,将毛刺磨平,帝国人或许还要称赞一声,技术不错。
野外取用的药草,要先嚼碎才能敷在伤口上。
兔魔被塞进笼子的时候,看着狮王身上偌大的血口,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这…这么大一只……”
然后就被糊了一脸绿。
兔魔咧动着三瓣唇,一脸苦涩地咀嚼着药草。
夏佐看了他一眼,自己也低下头,将一捆草叶纳入口中。青涩的青草汁,带着微凉的苦意,缓缓在他口中扩散开。原本断裂的狼牙处,似乎疼痛都缓解了不少。
孤身奋战的兔魔,一小口一小口地,将草药泥吐到了狮王的伤口上,又用小爪子拍拍打打,让汁液充分地渗透进伤口。
他一只柔弱又娇小的兔魔,上蹿下跳得像是只深渊魔虫,有时还要钻到狮子的肚皮地下,差点儿被这只营养过分充足的狮王给压成兔泥。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直接将笼门打开了。
可惜,钥匙根本不在他身上。
等到两个巨大的贯穿伤都糊满了,兔魔也几乎变成了一个绿色的草团子了,乍一看,还以为是海藻成了精,上了岸。
他一只高贵的血腥兔魔,怎么就沦落到了这个地步呢?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看到伤口再没有流血,狮王的呼吸也渐渐平复下来,夏佐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而狮王沉沉睡去的模样,却也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里。
再看了一眼,夏佐低头回转。
一直紧绷的精神松垮下来,他抬着倦怠的步伐,慢慢地爬回马车上,爪子一勾,自己的笼门也关上了。
甚至断裂的锁链,也装模做样地将铁栏缠在了一起。
他伏在了车上,鼻尖前正好是一堆榛子,和花栗鼠魔划下的五芒星记号。
无力地挪动着爪子,夏佐两只眼睛盯着鼻尖,小心翼翼地将榛子的数量数了两遍,又数了一遍。几乎每一遍,都数得有些不太一样。
他有点儿苦恼,最后只能将这堆榛子,一个个地勾到了底座木板的连接处,靠着这一点儿缝隙,稳住榛子们,让它们不至于滚得到处都是。
尽管肚子饿得咕咕叫,夏佐也没有伸出自己的舌头。
他只是轻轻地,怕压碎了它们一般,拗着爪子架起前腿,让前腿虚搭在这堆榛子上。
而后,闭上了眼睛,沉入梦乡。
梦里什么都有。
红烧兔魔,清蒸兔魔,爆炒兔魔,油炸兔魔,碳烤兔魔,十全大补兔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