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不是你》凛冽

5、第四章

　　舒适地啃上一大口苹果,酸酸甜甜的。泡在这种味道里看叶紫控诉自己的血泪经历实在要比念英语有趣多了。我时不时地从满嘴残渣中发出压抑地喷笑，带得整个床都在颤动。
　　“哎呀，又念你的情书呢？至于笑成这样么？真服了你通信的速度，怎么不去念新闻系？”孔影恰好坐在我下铺，端着眉笔很不满地瞟我。
　　我左手四指并拢抬到眉侧，做了个抱歉的动作，带着点剩下的笑意说：“我更佩服你化妆的频率，干吗不去念美术系？本子硬，出路宽，毕了业哪个国粹戏班儿不要勾脸儿的？”
　　“噗……”孔影的眉笔差点画在腮帮子上，“我告诉你汪然，也就是我吧，换成某个心眼小的一天不知道得跟你掐多少回架。嘴这么损你以后嫁得出去么？”
　　“全中国十几亿人口还愁找不到一个倒霉蛋来配我？就不知道谁有这福了。”我把信纸收了，散落在枕边的书随意敛巴敛巴准备下床去教室。
　　“用不了，说不定四年没过咱们学校这几千人里就能出这么一个倒霉蛋呢。哦，对了，我知道你嘴巴臭，我可从来不知道你这人还自来熟呢。刚进宿舍的时候把你大家闺秀的，辛娜还说你肯定是说话结结巴巴，而且一说就哭的那种人。”她索性停了手，抬头跟我聊起天来，“不过现在是原形毕露了，谁见谁都吓一跳。”
　　我翻身用脚够着梯子，纳闷地问：“我跟谁自来熟了?我除了在寝室内部偶尔张牙舞爪一下，基本上在外面都是标准淑女一枚。”
　　孔影吐吐舌头，做出呕吐状。

　　“幺二七，汪然，出来！”洪亮沙哑充满五十岁中年妇女的激昂的声音震得我差点踩空了梯子。孔影煞有介事地侧着耳朵听了听，从镜子里看着我说：“有男生找你。”
　　“你这么神奇？光听喊就听得出来？怎么见得不是老师找我？”我以最快地速度穿上衣服，随便抓了抓头发就抱着书往外走。
　　孔影在我身后提高了嗓门：“要不是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男生，‘周嬷嬷’的嗓门儿能亢奋成这样？哎……你就这副德性就出去了?喂!”
　　我没工夫再去回应她怒其不争的呼唤,边走边顾着把新买的蓝色文件袋拉链拉上。这个文件袋存在其实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大的方便，反而有的时候找起东西更麻烦了，但是我居然忍受着小卖部的狠宰买了它？我摇摇头，大概天还是太热了。

　　“周阿姨，是有我的信吗？”我被小门房的过堂风吹得挺爽，就是头发乱七八糟地飞。
　　管宿舍的“周嬷嬷”是东北人，底气足嗓门大，一开口脆弱一点的女生都接受不了。不看她的表情总以为她在吵架。听见我的问话，她笑呵呵从窗口探出脸说：“还能一天到晚有你的信？有人找，不过是男生我就不能让他进去！”最后一句还加重了语气，拐了一个高腔儿又合理地吞掉了后半句，无法不引得经过的人一阵侧目。
　　“谢谢阿姨。”顺着“周嬷嬷”的手指，我看到那个背着手站在楼门台阶上的人，心里一阵好笑，不知道让孔影看见这个人她还说不说得出来什么英俊潇洒之类的话。因为此人正是她的老乡，那个叫萧赫的男生。

　　“不好意思，上一周各系事情都很多，计划和名单现在才总结出来。”不明白他怎么能笑得那么阳光明媚的。
　　接过他的计划书，我大概看了几眼，大条基本都还按照我原来那个，只是多了些具体分工和责任归属。我抬头用手遮着阳光，冲着他的脸说：“的确比小学三年级写得好一点。”
　　“谢谢。”他居然没有反驳，看着我把东西丢进文件袋后严肃地说，“下个月学校计划挺多的，所以比赛最好在这个月内完成，别的部门倒没有问题，只是过了十一广播站就很难有空闲了。你们还真有面子，这一次团委本来干涉了，是主席极力要支持才没让他们把广播器材借走。”
　　不知怎么的，他这种偏带命令的口气听到我耳朵里引起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我抬脚开始往外走，懒懒地问：“我好像记得有人说他能做主？上周说好的搬器材，结果临到时候晃点了我们外联部长，当然，这不算什么，计划书拖了一周也不算什么，没想到今天听上去竟然还有这么多困难呢?我悄悄地私下里递个申请行不行?我们新生也不是很赞成搞活动的,社团都没有多少人参加呢。学校抽不出空闲大可以驳回，我们都是学生，谁也没有闲功夫整天搞这些，主席也不用为难，不行我们正好各自回去预备考试去。”
　　我是笑着说完这些话的，想到上礼拜在广播站门口被晃点了一个小时的吴凡，回来以后托着大眼镜骂骂咧咧的样子，我几次忍俊不禁。
　　跟在旁边的那人还真有风度，安静地听我说完，在短暂地沉默中确认我不想再继续牢骚下去了以后，才说：“第一，学校只有一个广播站，什么场合都要用，这个我也没有办法。可是学生会对每一次提出来的活动意向都是很积极的。上周的事情我跟你们部长解释过了，还是他说让我把计划和赛程的问题交给你负责。第二，我们专业要测验的科目一点也不比你们少。第三，我忍不住好奇一下，像你这么没有热情的人是怎么进学生会的？”
　　我停住脚步，心里暗骂着吴凡回答：“大概是因为其他人比我还没有热情，也可能是像我这样不积极的才是组织需要重点改造的，反正这不属于与活动有关的调查研究范畴，如果你实在无法忍住自己的好奇心，或者你可以去问孔影。”
　　“问过了，她说……”他脱口而出又噎住，不知道是不是存心等待我的反问。我料想到孔影说不出什么着调的话，干脆不做回应就往教学楼的路上拐。他没有再跟过来，而是在我后面喊:“喂！”
　　“……”
　　“第四！”
　　“……”
　　“你那样往文件袋里乱丢东西以后还是找不到！”
　　我边走边想：我不适合搞外联，还是辞职算了……

　　仅仅相隔一天，这场比赛还真的搞起来了，大赛实行淘汰制，四个球场同时利用。从布置赛场到抬出板报，我躲在宿舍泡了两天病号，反正只要用女孩子专用的羞于启齿的表情就可以从吴凡那里请到假，我又怎么会不先忙和自己的考试呢。
　　吴凡不满的表情在我把广播站需要的讲稿交出来的时候马上缓和了。他把工作人员的挂牌丢给我，摆出很体贴的表情说：“你要是身体还没好，我给你找一个轻松点的活儿，你就坐在赛场边记录好了。”
　　头两场比赛观众们热情还都挺高的，不是自己系的也会跟着摇旗呐喊一番。第一天一过去，各种反应就都来了。对评判不满的，对比赛遗憾的，对长得没有一个像流川枫的队员们失望的，抱怨不迭。最可怕的是有斤斤计较的人不看记分牌，矛头对准了我手里的记录本，哪一个队员走步，哪一个队员越位，稍有疑惑就要刨根问底。我本来对篮球的规则一窍不通，全是记分的人怎么说我就怎么记，一来二去问的人多了，我就也慌神起来，里里外外围着都是人，空气闷热的脑门儿上冒出一层细汗。
　　“请场外的同学自觉遵守秩序，不要跨进比赛场地，以免影响比赛的正常进行。三号赛场对于裁判判定有疑问的同学可以向广播站提出申请，请不要影响记录人员的工作……”一直放着进行曲的大喇叭突然冒出来这么严肃的一段话。低低的嗓音配合音响的共鸣，显得冷静又颇具震慑力。浮躁的人群果然安静下来，三三两两的退开了，有一丝凉气吹过来，我才得以喘口粗气。
　　广播台那里开始忙碌起来，看来对裁判有意见的还真不在少数，我满怀感激地伸头看向上面被挡住的一男一女两个广播员。其中一个探出头来，三百度散光的我凭直觉感到他在看我这边，于是便抓起眼镜想要清晰地表达一下谢意。刚刚带上就感觉到周围的骚动，好像有人压抑地尖叫了一声，又好像有呼啸而来的声音，在我看清台上的广播员是萧赫的同时，已经有一只弥漫着尘土和皮革味道的球重重拍在我右眼的镜片上……

　　右半边脸到处都胀鼓鼓地疼，眼睛好像被什么挡住睁也不能睁开，不知道是谁一直念叨着不要睁眼并把我从人群里挖出去的，我只是一直在想：明天我怎么考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