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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明明如月(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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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闻弦看着看着,忽然笑了一下,又连忙用手捂住眼睛,生怕这寂静无人的小店中会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将他眼底的泪水看个一清二楚。
他终于明白在收到自己寄去的字后聂歌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他一定是以为自己看到了他写的便利贴,才写下那么一幅字给他。但究竟是回应还是婉拒,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发疯一般地冲上门来,一定要讨个说法。
而顾闻弦现在只想跑到聂歌面前,告诉他,那只是一个巧合。
一个巧到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巧合。
连招呼也没有跟顾闻意打,顾闻弦匆匆定了车票,飞也似地赶回了自己家所在的城市,站在火车站门前,抬手想打的去聂歌家,想甩掉所有的无用的骄矜和廉价的尊严,想告诉他讲出那句迟到了三年的“我也喜欢你”。
直到的士停在自己面前,司机大叔探出头来问“小伙子去哪儿”。
他忽然怔住,半晌才想起来,他不知道聂歌家的地址。
从来都只是聂歌巴巴地跑来找他,他却连一次都没有开口问过“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仿佛只要压抑情绪、强装冷漠,就能拦截住一段他不愿其成的感情。
但他现在才忽然明白,感情不论应不应该,只问存不存在。
顾闻弦喜欢聂歌。
但他终于亲手推开了他。
司机等了一会儿,见这模样俊俏的小伙子只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骂了一声“妈的智障”,随即开车走了,喷了顾闻弦一脸的尾气。
这尾气仿佛一记重拳,终于将顾闻弦战战兢兢佩戴了数年的铠甲一举击溃,他在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身子晃了晃,终于没能支撑住,跌跪在地,剧烈地干呕起来,妄图将扎根在自己心上的胆小懦弱、自尊自傲全都呕出来。
有好心的路人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小伙子,你没事吧?”
瞬间,所有情绪回笼,顾闻弦深吸一口气,平静地站起身,甚至冲那人温和地笑笑,说:“谢谢,我没事,只是有些晕车。”
姿态挺拔笑容可亲,顾闻弦站起身又是那个文质彬彬的有为青年,仿佛先前跪在地上干呕的败狗只是眼前一闪而过的幻影。
待路人离开后,顾闻弦掏出手机,流利地按下一串号码,打过去。
果不其然的无人接听。
于是他翻出通讯录,找了一会儿,找出猴精的电话,又打了过去。
这次倒是通了。
他高中除了初期因为被聂歌孤立过得有些凄凉,之后的时间倒是自在开心,所有高中同学的号码都留在通讯录里。
除了另一个即便删除也依然牢记在心的号码。
猴精迷惑的声音从对头传来:“你不知道?我还奇怪呢怎么大哥的送别会你怎么会没来,问他也死活不肯说,我还当你俩吹了呢。”
不好的预感从心底传来,顾闻弦闭了闭眼睛,沉声道:“我不知道……他没考上了Z大吗?”
猴精说:“考上了,可老大不知道为什么不肯去读,被他老爹毒打也不肯说原因,就说想出国,越远越好。”
顾闻弦颤抖地问:“……然后呢?”
猴精说:“然后他就出国了。”
聂歌没透露半点自己留学的信息,在哪个国家哪个城市哪条街,顾闻弦问遍了所有同学也没人知道。
他与他隔着不知道太平洋还是印度洋,整整十年。
十年可以发生太多事,顾闻弦本科毕业又考了研,硕士毕业又读了博,混进聂氏集团御用的律师事务所,成为所主任的关门弟子,又在聂董事长面前,使出吃奶的力气溜须拍马往嘴上抹蜜,终于获得了老岳父的青睐,被划进“自己人”的范围。
而在某一日,朝中传来消息,说太子班师回朝了。
顾闻弦立即在聂氏集团对面的咖啡厅里长期定下一个靠窗的位置,消息不准,太子迟迟不出现,亦或是太过低调让朝臣捉摸不清路线,直到埋伏蹲守了数月,他才终于看见希望的曙光。
一个身姿高大挺拔的年轻人从聂氏的大门走了出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朝这边走来,无意中一抬头,让顾闻弦看清了一张明朗朝气的脸。
他握着手机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淡地说:“喂,闻意?过来逛超市,就现在!”
就是这么平淡无奇的一幕,十年来却不知在顾闻弦心里上演了多少遍。
而如今,他回头看了眼那张写着“明明如月”的字,走上前,犹豫着揽住聂歌同样强装镇定的肩膀,说:“聂歌,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讲。”
聂歌皱着眉头,终于缓缓闭上眼睛,他问:“你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我想说的是,”揽在肩膀的手悄无声息地下移,停在聂歌的腰间,顾闻弦的嘴角泛起轻微的笑意,说:“你今天晚上有空吗?”在聂歌愤懑的眼神中,停顿片刻,终于道:“我没有老婆,连女朋友都没有。”
聂歌鼓着腮帮子,一爪拍开顾闻弦的手,沉默不语地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身来,“那我就勉强抽空听听你今晚唱什么单簧。”
仿佛压在心头长达十年的三山五岳骤然消失,顾闻弦的脸色洋溢起无法遮掩的笑容,他再度凑上来搂住聂歌的腰,问:“我知道有家新开的日料店,他家的抹茶特别地道,吃吗?”
聂歌无视了腰上多出来的一条胳膊,慎重地思考了片刻,然后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