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近臣》木梓潼

13、13

　　李璟第一次过来上书房上课，她书袋里放的书很齐全，见赵祯拿出来的是《大学》，她便也掏出了《大学》。

　　她把书打开，里面是竖版繁体字，和现世的排版不同，而且还没有标点符号，让她看得很是艰难。

　　不过这种书，自从她入学以来就开始看了，现在也都习惯了，静下心来也能看得懂了。只是相比旁人而言，她看得有些慢。

　　她一页书还没看完，四皇子就来了，几人又是一番见礼。

　　再次坐下，李璟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好不容易静下看书的心，又被打乱了。在古代，特别是生活在上层，最麻烦的还是各种礼节。

　　最烦的她还是整日弯腰见礼的那个，她现在还这么小，她真怕自己天天弯腰行礼，以后会长不高。

　　不过还没等她沉浸在自己思路里多久，她们的夫子，魏太傅就进来了。

　　魏太傅年龄已经很大了，胡子都花白了，用玉簪束起来的头发也是白的居多。

　　她父亲和她说过魏太傅的事情，他是两朝老臣了。现在他年纪大了，精力有些不济，本来都已经打算致仕回家养老了，但是皇上舍不得放他回去，就把他调到上书房给皇子们上课。

　　魏太傅远离了朝堂，没那么多勾心斗角，党派之争了，每天只是给皇子们讲讲课，倒也轻松，所以他也就没再提致仕的事情。

　　魏太傅虽说学识渊博，又历经两个朝代，本身也是很有能力的人，对各种时政，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但是他授课，却是比较古板，最喜欢听话的学生。

　　今天是伴读第一次在上书房读书。魏太傅一进来，就是一通大道理，目的就是要让这些新入学的伴读们，天天能头悬梁锥刺股，用心读书，以后能做一名辅佐皇上的贤臣。

　　魏太傅越说越激动，这些大道理，他都不知在皇子们面前说过多少次了，虽然每次他都能变着法地引经据典说出新花样，但中心意思还是那样，用功读书，将来可以勤政为民。

　　皇子们早就听得耳朵都腻了。他们又不是傻。他们知道自己的立场，也知道读书是为了什么，自然会用功，根本用不到太傅在这里反复地讲。

　　所以一听到魏太傅的长篇大论，他们一个个就露出不感兴趣的模样，低着头各自看各自的书。

　　整个上书房十多个人，只有李璟一个仰着脑袋，认认真真地看着魏太傅在上面激动人心的演讲。

　　魏太傅虽说还不认得李璟，但对比了一下其他学生的态度，李璟这个就让他十分喜欢了，讲得更是激情澎湃了：看，还是有学生理解他的，他不能辜负学生渴求知识的愿望。

　　其实李璟也没有认真去听，她现在这个“认真听课”的技能，还是她以前上学时学的。

　　每当遇到她不喜欢可是又不得不听的课的时候，她就会摆出这副样子。老师一点都看不出来她其实神识早飞出去老远了，还会觉得她是个认真听课的好学生。

　　终于，太傅觉得自己大道理讲够了，才翻开书，开始讲课。

　　魏太傅讲课的内容并不难，也就是教她们读一遍书，然后他自己把书中的整个内容的意思讲一下，接着就是让学生自己读背了。

　　上书房里霎时响起阵阵响亮的读书声。

　　李璟对于这种教学方式很不喜欢，这不就是死记硬背吗？可是她现在这个身份，虽然不喜，也只能逼着自己去适应。

　　不过这种枯燥的授课方式，显然皇子们都已经适应了，读起书来一个比一个用功，连伴读都是一个个很适应的模样。

　　宁玉看看自己手里的书，经历过了魏太傅，她突然觉得教自己的周夫子真心好，从来不会让她死记硬背地读书。

　　每次他教她的时候，为了让她明白文章的意思，都是引经据典，讲各种有趣的事例，让她很轻松就理解了，背起来一点也不费事。

　　不过现在，想再多也于事无补，她只能随大众一起，苦逼地大声读书。

　　还好她们下午不是魏太傅的课，而是上的骑射课。

　　李璟第一次上骑射课，对此很是好奇。教她们骑射的是刘师傅，李璟对他不了解，只是看着他的模样，李璟就觉得很厉害。

　　事实证明，他确实很厉害，一开始上课，就是让他们扎马步，一个时辰的马步，期间动一下，加一刻钟。

　　李璟一听，心都凉了，她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她现在不当伴读还可以吗？

　　刘师傅很严厉，李璟自从来到校场，就没见到他笑过，说话也十分简洁。

　　给他们讲了扎马步的姿势和注意事项后，就让他们分开站开，点上一炷香，让他们开始扎马步。

　　赵祯看向李璟，有些担心：“阿璟，扎马步很辛苦，你要是承受不了就告诉我，我让刘师傅给你减点时间。”

　　李璟对赵祯的关心很感激，不过她仍是摇摇头：“殿下，不要为了臣而惹怒刘师傅了，臣能坚持的。”

　　赵祯显然不信，和她分开前还说着：“撑不住了一定要出声！”

　　李璟虽然点了头，但是她心里却并不打算这么做。

　　扎马步确实辛苦，李璟按着刘师傅说的做好姿势，很快她就觉得腿酸了，胳膊也酸。

　　她扭头看向燃着的香，才刚刚落一点灰，李璟瞬间就觉得眼前一黑。

　　不过她是个很能忍的人，这种事情，凭什么别人能做到，她就做不到，所以她就死死咬牙坚持着。

　　她只是个伴读，她的职责是陪皇子读书玩耍，皇子们都在坚持，她有什么资格喊苦。

　　虽然扎马步让她觉得胳膊腿都在打颤，汗也顺着额头不停地往下流，她依旧咬牙坚持着，不出一声。

　　不过扎马步这么辛苦的事情，她能坚持，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坚持。

　　都是在家娇生惯养的天之骄子，很快就有个伴读腿一软，摔倒在地。

　　听到声音，李璟也没有转头去看，实在是她所有的心神都用在保持自己身形上了，分不出任何精神去关心别人了。

　　能被挑选为伴读，都是自身聪明的人，家里人肯定也都教过他们在宫里的生存之道。所以这个摔倒的伴读什么都没说，很快又爬起来继续扎马步。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李璟都觉得自己胳膊腿都没知觉了，全靠意志力在坚持，她终于听到了刘师傅美妙的声音：“好了，时间到。”

　　刘师傅的声音一落，李璟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的胳膊腿已经酸疼得抬不起来了，她现在就只想躺在地上，动都不愿意动。练武果真是个苦活。

　　赵祯练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现在基本上能适应这种强度的训练了，扎完马步后，他还能走动。

　　看到李璟坐到了地上，就连忙走过去，担忧地皱眉问道：“阿璟，你还好吗？”

　　他知道刚刚扎马步的痛苦，阿璟现在这个样子，他完全能理解。

　　李璟虽然觉得自己全身都疼，不过她看向赵祯担心的脸，突然觉得，自己这身疼减小了不少。

　　她摇摇头：“没事。歇会儿就好了。”

　　赵祯依旧不放心，他伸手按向李璟的腿：“我帮你按下腿吧，会好得快一点。”

　　说着他就按了起来，李璟一惊，腿马上往后收了一下，伸手拦住赵祯的手：“殿下不可。”

　　赵祯看向她：“阿璟，让我帮你按下，会好得快。”

　　“殿下，您身份尊贵，怎可让您帮臣做这样的事呢？”

　　赵祯皱眉：“阿璟，以咱们的关系，不用如此拘礼。”

　　李璟看赵祯坚持，也不敢再坐着了，赶紧站了起来：“殿下，臣已经好很多了，不用劳烦您按了。”

　　幸亏她歇了这一会儿，腿已经没那么酸疼了，还能坚持着爬起来，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了。

　　赵祯有些遗憾地看着李璟站起来，他还想让李璟看看他按摩的能力呢，可惜阿璟实在是太迂腐了。不过这样知礼的阿璟，他也喜欢。

　　旁边的赵熙看到两人的这番推拒，迈着步子过来：“皇弟，你和伴读的感情真好啊，让皇兄都羡慕了。”

　　赵祯收了扶着李璟的手，微笑着看向赵熙：“大皇兄说笑了，臣弟和你的感情，也很深厚，大皇兄不必羡慕他人。”

　　赵熙被噎了一下，一甩袖子：“确实。皇兄希望，咱们兄弟的感情，能一直这么深厚下去。”

　　赵祯笑着点头：“会的。”

　　赵熙对他这不痛不痒的回答很不满意，但是他也不能做挑起兄弟争斗的人，便冷哼一声，甩袖离开了两人的位置。

　　李璟看着赵熙走远，然后就对着赵祯弯腰请罪：“殿下，臣让您为难了，还请您处罚。”

　　赵祯连忙把他扶起来：“阿璟说得什么话，这事本就不怪你，以后不要把什么罪都揽在自己身上。”

　　李璟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她看着赵祯的神色，知道自己再说，可能会惹得赵祯生气，便语气一转，垂眉应了一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