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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失败(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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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间遥看起来完全没有受到日向芽衣的影响,行为举止和从前一样,没有什么不自在的地方。她向来少言笑,所以即便态度与旁人迥异,也并不显得突兀刺眼。平野退已经习惯了,反正刚上忍校的时候她就这样,不管长尾直人那些人怎么闹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真不知道是应该说她沉稳专注还是目中无人,根本不把他们当作困扰。要不是有人和她说起希望她下次考试成绩能超过日向芽衣,她大概会继续这样下去,对这些事提都不提。
他瞥了一眼刚才离开的那个同学。风间遥给那个同学的回应礼貌而平淡。
风间遥当然不会因为那种期望高兴。她看得出来,不少人只是希望有人能压过日向芽衣,给她加油不过是看她比另外几个人更顺眼一些,或者觉得她的可能性更大,当中真正“美好祝愿”的意味有多少,她很清楚。
平野退收回目光,看向她,拄着下巴说道:“其实我也挺希望你第一名的。”
“为什么?”
“谁不想成为最厉害的人啊。”平野退道。他也想,可现在确实是风间遥比他更厉害。他接着说:“而且忍者家庭出身的,有血继的那群人一直压了我们一头,要是你得了第一名,就不一样了。”
“这两年我做不到,也没兴趣。”风间遥有些厌倦。年级第一不等于最厉害的人,考试成绩只在同龄人具有参考意义。一年级入学的时候她的确需要用成绩来证明自己能适应得了忍校的学习,但她早已不再有同样的需要了。日向芽衣从来不是她的目标。为了压过别人一头而非要拔得头筹更是无从谈起,她只是想让别人不去找她的麻烦,不想出风头。而且她有自知之明,现在她离年级第一还有一段距离,不过,多数人大约会把这话当作谦逊之辞,未必听得进去。
平野退道:“我明白是很难啦,年级前几名每个人都非常厉害。我只是‘希望’一下,你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啊。我也会让他们别给你太大压力的。兴趣什么的,你就算没兴趣,也不至于故意考得很差吧?”
风间遥不喜欢别人将本应该他们自己去努力实现的希望放在她身上。然而“非忍者家庭出身”和“无血继”这两个标签始终贴在她身上,无法除去,代表着她,也让她被别人所代表。这个问题是不可能被解决的。目前忍者家庭出身的同学的确在整体上表现得更为优秀,但仅仅只是这样而已,并不存在对其他人的压制。即使有人不甘心,程度也不会太深,不会给她带来丝毫实质上的压力。不管别人怎么说,她都不会给大家留下什么口实。
“我没有故意考得很差的必要。”她说,“你的想法,我知道了。”
快到自习课了,风间遥无意继续刚才的话题。她抽出课本和一支笔,问道:“最近你有好好学习吗?”
“诶……诶?!是不是我妈妈拜托你问我的?”平野退差点跳起来,“有啊!”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小声说:“其实我有点儿没底,上次考试长尾差点超过我。那个……你会把笔记借给我吧?”
教室另一头,长尾直人和几个同学走进教室,回到座位上。看到平野退坐在这边和风间遥说话,他厌恶地翻了个白眼。
*
“应该早早让孩子做好准备,还是应该让孩子无知无觉,多快乐一天就算一天?”
——日向一族分家的每一对父母,在拥有孩子之后,都会面对同样的难题。孩子总会成长,总要有面对真相的一天,比起对被称为“笼中鸟”的咒印一无所知,等到某一天才突然得知全部的真相,还是提早做好准备比较好吧?可是,如果太早得知了被束缚的命运,孩子还能保有那份作为孩童最为珍贵的,单纯的快乐吗?
这样的左右为难中,决定逐步将笼中鸟的真相告诉孩子,而若是自己的孩子格外出类拔萃,父母的忧愁便更多了一重。
迄今为止的日子里,日向芽衣的父母为她自豪,也为她忧虑。他们等待着芽衣准备好的那一天,可惜天不从人愿,并非人人都有准备好的机会。
日向芽衣的世界再不与旧日相同。她突然发觉,这个世界并不是她从前以为的样子。她仿佛不再懂得这个世界,又仿佛真正懂得了这个世界。
与宁次一样,她无法再用毫无芥蒂的态度对待雏田。以前她从未因为姨夫的去世而怪罪过雏田,她知道雏田是无辜的受害者,雏田也很害怕,雏田也无法左右事态。雏田没有错,她才只有三岁。芽衣不断在内心重复着这样的话语,试图说服自己,但并不起效。她总是不自觉地想,那她和宁次,还有其他分家的人,又有什么错呢?
云忍试图盗取白眼,并且将所有的过错推给日向一族的行为,或许可以归结为云隐村的无耻。那么日向一族将日差交出的行为,又应该归结于什么?
芽衣已经明白,无论有在她看来多么充分的理由,宗家都不会把秘术教给宁次。她同样已经懂得,她的家人是如何为了她的要强困扰。他们一定很纠结要怎样讲出事实才能不伤害她的尊严。也许每一次收到年级第一名的成绩单,他们都没有表现出来那么高兴。
为何宗家如此压制分家?为何分家只能被宗家压制?理不清的思绪如同荆棘一般紧紧缠绕着芽衣。她变成了自己从前讨厌的那种人,每一次见到包括雏田在内的宗家成员,都下意识地拿自己和身边的人同他们比较个不停——她和宁次,究竟哪点比宗家的人差?
愤懑填满了她的内心,额头上的咒印令她无比厌憎。她讨厌自己,也讨厌周围的一切。她一遍遍地自问,得第一有什么用?得再多的第一又能怎么样?去做宗家的护卫吗?
有的东西,即便再努力,也永远获得不了!她的命运,所有分家的命运,就只有如此了!
怀着这样的心态,在家人面前,芽衣还能勉强装作一切如常。到了学校,她没有力气再装下去了。有关宗家与分家的事情让她喘不过气来。既然获得第一名已无意义,那她何必再去努力学习?她不想认真上课,也不想和人说话。她不需要朋友,也不想要被人注意。
其实她知道有许多同学讨厌自己,那又怎样,反正他们从前就不喜欢她。因为她太严肃,太不合群,不愿意借他们作业,不愿意和他们讨论八卦,他们自己不努力,还看不得别人努力。她听过他们悄悄议论她,只是以前她还没有自我放弃,他们不敢在她面前露出形迹。如今不同了。言语如风,已经说出口的话,总有一天会吹到她耳边。
……
“以前她也太拔尖了,什么都要争第一。这次嘛,嘿嘿。”
“看她那么傲气,我还以为她才是日向一族的大小姐呢。结果搞了半天是个冒牌货。”
“你们觉得这次谁能得第一啊,加藤光,志村仁,还是风间遥?”
日子一天天过去,隐藏在暗处的窃窃私语从未停息。而在表面上,一切如旧,有人依旧经常犯着粗心大意的错误,有人依旧开着恶劣的玩笑,有人依旧兴致勃勃地关心着无聊的问题。他们无忧无虑,什么都不懂。那一张张说笑玩闹的面孔是如此的肤浅、虚伪、愚蠢、令人烦躁。
处在混沌之中的日子过得格外煎熬,却也格外快。期末考试转眼即至。所有文化和忍术的科目都考完了。绝大部分科目的成绩也都出来了。这天芽衣随着人群走出考场,前方有许多人在边走边聊着刚才的考试的题目。
平野退和风间遥也在这个考场考试。他正在向风间遥吐槽着这次考试的附加题有多么变态:“是在故意为难我们吧?那种题怎么可能回答得上来啊。”
他可是有好好复习过的,本来还信心满满地打算考出一个优秀的成绩,好让别人知道只要认真起来他也是很厉害的。可这道题没答上,尽管他还是有自信能得到不错的分数,但终究达不到优秀的地步了,想起来真是好不甘心。
“哪道题?”风间遥问。
“附加题二。”那道题给平野退带来的印象相当深,尽管没有答上,他还是大概记住了题目的内容,复述道:“如图所示的抛物线是对方忍者投掷飞镖并命中目标的轨迹,请回答这名忍者穿着的衣服是什么颜色,并尽可能写出他的特征。已知条件和需要作答的内容简直风马牛不相及嘛。再说我们也根本没学过这些内容啊。”
风间遥道:“是超纲内容,但是附录里已经给出了解题需要的知识点。”
平野退瞪着她,难以置信:“不会吧?你的意思是真的能解出答案?”
“你只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题型,所以被吓住了。”风间遥说,“只说大略的思路。首先,根据题目给出的已知条件,可以用公式计算出飞镖的投掷距离。”
平野退挠了挠鼻子,他对公式有些苦手,不一定能计算出来,但理论上是可以解出来的。
见他点头,风间遥继续说下去:“假设算出的投掷距离很长,那么就可以推断出,这个忍者,要么是力量很大的人,要么用的不是普通的手里剑或者苦无。根据附录列出的各种忍具的攻击有效范围,可以筛选出相对符合的一种或几种忍具。通过筛选出的忍具的产地和使用条件可以进一步推断出这名忍者的特征。例如,假如这种忍具只有木叶暗部才用的话,他们穿黑衣服。”
平野退琢磨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好像没问题:“我当时死活也想不出怎么解,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这题也算不上特别难啊。”
芽衣越走越慢。风间遥“嗯,难度一般。”的回应轻飘飘地落在耳畔。芽衣不禁停住了脚步。
不难吗?作为优等生,芽衣清楚老师出题的难易程度,这道题的难度,也许整个年级都没有人能答出来。
可风间遥答出来了。
芽衣仿佛被针刺了一下,尖锐的痛楚,以及意外的酸涩。她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感觉,只是猝然惊觉按照已经发布的那些科目的成绩,风间遥这次或许得不到年级第一,但是很有可能会是班级第一。
“超过她!超过她!超过她!”
“日向芽衣堕落了吗?”
“她也只有这样了。”
“我哪里比宗家的人差?”
曾经听过的那些议论,在潜意识中始终存在的那一次次不甘的呼喊混杂在一起,成为她也不知道来源于真实还是虚幻的声音,占据了她的思绪。芽衣急促地呼吸着。
接下来一门考试是体术。对战环节需要抽签。日向芽衣展开纸条。她的对手是——风间遥。
“喂,你在干什么啊!太过分了!”乱哄哄的声音充斥在训练场中,夹杂着老师维持纪律的声音。风间遥半跪在地,捂住手臂。查克拉的流动被打断之后,她顿时没有一点力气,无法站稳。
“没有血继,你也只能止步于此了。”日向芽衣不带感情地说。
风间遥第一次知道有血继与没有血继之间的差距有多么巨大。她慢慢站起来:“考试没有规定不准用柔拳,我输了。”